梅雨季的潮氣滲進每道牆縫，陳建軍盯著女兒遺像上凝結的水珠，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妻子王秀蘭正機械地擦拭相框玻璃，抹布在水漬上反複畫圈。
    出了這樣的惡性事件，當然要立案偵查，但最終給出的所謂“爬山意外”結論漏洞百出。
    陳建軍問過大夫，女兒膝蓋的擦傷呈平行狀，分明是被鞋底反複碾軋的痕跡，校服袖口殘留的啤酒瓶玻璃碴，更與警方提供的“跌下山崖”監控截圖對不上號。
    但當他攥著這些證據衝進派出所時，負責該案件的警察卻對他置之不理，明明進門前還在看著他悠閑的喝茶聊天，進了門他卻說，晚會兒再說，我很忙。
    一切都顯得很不對勁，派出所一個老民警勸他，都已經結案了，別繼續查了，也別繼續深究了，說不定最後會把命給丟了。
    陳建軍愁苦悲痛，隻是幾個晚上的功夫，頭發就變得花白一片，但仍舊什麽線索都沒有，那附近的監控錄像全都在那一晚出現了故障，他們說是停電了，這又怎麽可能呢？
    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突然就來了轉機。
    第七天深夜，老式座機突然發出蜂鳴。
    陳建軍接起時，聽筒裏傳來電流雜音，像無數隻螞蟻在神經上爬行，隨後響起經過變聲器處理的機械音，每個字都帶著金屬碰撞的冷硬：“十分鍾前你手機收到一條短信，現在看，裏麵有你女兒的視頻。”
    他來不及問電話那頭是誰，手忙腳亂地打開手機，屏幕上果然躺著條匿名短信：裏麵是一個雲盤鏈接，附了一條提取碼，陳建軍按照提示步驟打開，渾身發抖看著小花遇害全過程，視頻縮略圖裏，女兒校服上的寶藍色校徽格外刺眼，像滴在夜色裏的血。
    “別報警，別找記者。”電子音突然拔高，驚得王秀蘭手中的相框“咣當”落地，“用我給你的d站賬號登錄，把視頻傳到‘社會紀實’分區，標題就寫——‘午夜燒烤攤三名男子虐殺女童事件’。”
    陳建軍盯著視頻加載條在屏幕上緩慢蠕動，他沙啞著問道：“你是誰？為什麽幫我們？”
    電流聲裏傳來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我給你準備了一部分資料，密封著，不要打開，什麽時候可以打開我會告訴你，我會讓人放在你早餐鋪的蒸籠底下。記住……”對方突然壓低聲音，“上傳視頻時開著直播，記得戴麵具，我來負責為你吸引人進來，一定要合理安排時間，我最多可以幫你爭取十分鍾的時間，後續怎麽做，我會聯係你。”
    “你…是誰？”
    “別問這麽蠢的問題，想為你的女兒討回公道就按我說的做！”
    ……
    這件事在網絡上沸沸揚揚，可惜隻維持了幾個小時的時間，網絡上就再也看不見任何痕跡。
    陳建軍聽從神秘人的安排，一路費勁艱難坎坷，甚至到了易容裝扮的程度，終於來到青市，找到了《脫口秀大會》負責人夏皓然，後者也據此得到了啟發，覺得這實在是個很好的噱頭，於是決定將該事件爆出來。
    其實威脅電話夏皓然不僅接到了這一通，在節目播出之後，上上下下得有十幾通之多，但他從小驕橫慣了，在接手了《脫口秀》之後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收視率會跌在他的手裏邊。
    …………
    李家的反製措施很快就到了秦浩身上。
    今天上午十點十七分，青市稅務局稽查局的執法車輛準時停在集團大廈前。七名身著正裝的工作人員魚貫而入。領頭的中年男子亮出稅務檢查證和蓋有紅色公章的通知書，附帶的還有市審計局與市場監管局聯合出具的協查函。
    “您好張總，根據稅收征管法的相關規定，我們將對貴集團年度的納稅情況進行全麵檢查，麻煩配合一下。”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指尖輕點著文件上的條款，淡淡的說道：“鑒於初步掌握的涉稅風險線索，經領導批準，即日起凍結相關銀行賬戶，資金收付需經我局審核備案。”
    領頭的白衣襯衫男講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東西，囉裏囉嗦的一大堆專業名詞，張本煜皺眉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這都什麽意思？”
    最終法務部的高級經理湊在他耳邊說道，大多都是一些模糊地帶的稅務政策，怎麽解讀都成，反正落實下來集團這邊肯定不討好，補繳巨額稅款是小事兒，要是有相關的文書迫使我方暫停業務就是大事兒。
    後天就是一號，也就是說，工資不能按時發放了，而且目前集團這邊正在進行中的項目也得暫停一切資金投入，這和爬山爬到半山腰繩子斷了沒什麽區別。
    張本煜冷笑一聲道：“你確定這是你們領導安排的？”
    白襯衫男嗯了一聲道：“是的張總，您這邊可以打電話確認一下，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再次懇請您見諒。”
    這事兒要是處理不好，將是星河集團的一個大坎，張本煜沒辦法自己做主，拿起手機，習慣性的要給崇楠打電話，但即將按下撥號鍵的時候才想起，她正在休假，於是他又轉撥給了秦浩。
    秦浩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似是早有準備，他淡淡的說道：“咱們之前的繳稅和項目都有據可查，讓他們查，安排人全程錄像，不要讓人鑽空子，另外現在是多事之秋，讓各大欄目組的官方賬號向外發出聲明，《典籍裏的華夏》《歡樂喜劇人》《脫口秀大會》由於遭遇不可抗力因素，暫時停播。”
    “我沒聽錯吧，咱們主動停播？”
    “沒聽錯。”
    張本煜猶豫片刻，說道：“這損失太大了。”
    秦浩歎了聲氣道：“沒辦法，老張，許多事情我暫時沒辦法告訴你，唯一能告訴你的是，咱們碰上麻煩事兒了，如果這些節目不停播，也許會牽累到這些節目，到時候我們的損失更大。”
    “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崇楠？”
    “暫時不用，不要打擾他們，我已經在處理了。”
    “好，知道了，集團這邊我會穩住，需要我配合什麽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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