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隊伍，直到將近午時才到圜丘。
    圜丘是以巨石為基壘成的一個巨大的圓形祭台，占地二十畝，高達九丈。
    鴻帝與錢皇後下得龍輦，率著一眾王公貴胄、文武百官，踏上漢白玉石築成的台階，一步步朝祭台頂端行進。
    這種浩大的祭祀活動，也是分了等級的，圜丘再大也不可能容納這麽多人同時上去。
    能跟著鴻帝上到頂端的，除了一眾皇子公主，以及重要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能上到頂端的不會超過三十人。
    餘者按品級高低，家族勢力排分，從頂端的台階之上依次往下排。
    禮部的官員傾巢而出，在頭一天已到達這裏，安排祭祀各種事項，提前排好了能上台階的人員名冊。
    此時一眾禮部官員正在分發名冊，文武百官都要依名冊上的順序，各自找準自己的台階。
    圜丘高達九丈，台階有199級，薑守業夫妻、上官雲衝等老臣隨鴻帝上了圜丘頂端，而薑遠與上官沅芷沒資格上去。
    甚至連那最高一級的台階都沒資格站。
    薑遠從圜丘最高位置的台階往下數了數，他與上官沅芷站著的台階是第十級，都看不到圜丘正上方的祭台是個什麽模樣。
    “大周朝就是一個巨大的金字塔結構啊。”薑遠咂咂嘴，他這個侯爺居然還上不得台麵。
    薑遠回頭往下看去，下邊一百多級的台階之上，每一階都站滿了人，品級高的站的台階就越高。
    雖然薑遠與上官沅芷上不得台麵，但依然淩駕許多人之上，他們的腳下還有一百八十八級台階。
    像萬啟明這種小官，連最初一級的台階都輪不上，隻能站在下方的空地上抬頭仰望高台之上。
    圜丘之上香煙繚繞，九麵巨鼓同時擂響，用四十九根水牛角製成的號角也一同吹響，其音能振九天。
    薑遠想伸手捂住耳朵，震天響的聲音如黃鍾大呂一般衝擊著他的耳膜，這滋味絕不會好受。
    上官沅芷見得薑遠的舉動，連忙拉住薑遠的手，示意他不要這麽幹。
    別人都一臉嚴肅的聆聽這通天之音，薑遠倒好，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還要捂耳朵，若被人看了去豈有好果子吃。
    薑遠很無奈，若不是鴻帝下了旨意，在燕安所有的官員都要來祈福，他是絕對不會來這裏敬什麽鬼神的。
    拜天拜地不如拜自己，薑遠隻信自己。
    祭祀搞了很長時間，薑遠與最頂端的祭台差了十個台階，根本就不知道上麵的祭祀儀式到底是個什麽流程，便像根千年不發芽的木頭般，站在台階上發呆。
    午時過後，祭祀終於結束了，鴻帝在錢皇後的攙扶下慢慢下得台階來，穿著王爺袍服的趙祈佑等一眾皇子、公主緊跟其後，唯獨未見著太子。
    此時文武百官才發現這等重大的祭祀，所有人都來了，太子居然沒來。
    一些嗅覺靈敏的官員已隱隱覺察到一絲絲異樣，皆以目光相互交流。
    但此時此地不宜交談，隻得將疑惑藏在心裏。
    待得鴻帝與錢皇後下了台階，趙祈佑又磨磨蹭蹭的墜在後麵，悄悄向薑遠招手。
    薑遠隻當沒看見，他太清楚趙祈佑了，該說的話，該聊的事在來的路上已然聊完了。
    趙祈佑此時向他招手，無非就是又去聞香樓喝花酒。
    薑遠還聽聞，趙祈佑已把聞香樓的清婠人瑤璃弄到了手，但又不弄回齊王府藏著，每次都是趙祈佑去聞香樓。
    薑遠哪敢與趙祈佑去聞香樓鬼混，他這頭才成親十來天，若是去青樓耍，怕是要被上官沅芷打死。
    趙祈佑見薑遠賴在台階上不下來，隻得朝他搖搖手，上了車駕先走了。
    “賢侄！”
    薑遠與上官沅芷正要下了台階去，卻不想被從高台上下來的尉遲愚給叫住。
    “尉遲叔父。”
    薑遠與上官沅芷齊齊行禮。
    “哈哈哈，賢侄、賢侄女不必多禮。”尉遲愚哈哈笑道，黑臉上全是笑，伸出蒲扇般的巨掌，拍在薑遠的肩頭上。
    “不錯！賢侄果然是人才！”尉遲愚一邊拍著薑遠的肩膀，一邊誇讚。
    薑遠被拍得呲牙咧嘴，暗道，我自知是個人才，可也經不住你這麽拍哪。
    “叔父過獎了。”薑遠被拍得巨痛，但嘴上卻得應承著。
    尉遲愚越看薑遠越順眼，道：“多虧了賢侄的妙計啊！有空帶著芷兒多去老夫府上走動走動！”
    “是，侄兒定會與芷兒常去叔父府上，看望叔父與嬸母。”
    薑遠不知這個在他迎親那時刁難他的尉遲愚，為何會如此熱乎起來，嘴上便也應著。
    “好！過完年來老夫府上喝酒。”尉遲愚大笑著，又拍了拍薑遠的肩頭，這才撩了袍擺下台階去了。
    上官沅芷看著尉遲愚的背影，對薑遠問道：“你給尉遲叔父出主意了？”
    “沒有。”薑遠搖搖頭。
    “那尉遲叔父為何好像挺欣賞你的樣子？”上官沅芷偏著頭問道。
    “可能，因為我長得俊，氣宇不凡，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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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剛經旱災，百姓雖苦，但年還是要過，過年便也得有過年的樣子。
    大年二十九這天，燕安城裏家家戶戶在門前貼了紅對聯。
    大街上采買年貨的也多了起來，有錢的人家會給家人購置幾件新衣，買上些許羊肉、豬肉。
    沒錢的人家，也會給家裏買上一些便宜的豬下水，給兒子添雙新鞋，給女兒買根紅頭繩。
    每到過年，梁國公府便門庭若市，送年禮的絡繹不絕，薑遠懶得應酬，便帶著胖四出門看熱鬧。
    上官沅芷與小茹則被薑鄭氏帶在身邊，接待那些來送禮的官員的女眷。
    上官沅芷是薑遠的正妻，將來是薑府的主母，薑鄭氏自然要把兒媳婦往燕安的貴婦圈中帶。
    當然，薑鄭氏也存了些炫耀的心思，對貴婦們明裏暗裏的炫耀自家兒媳，不僅身出將門，長得如天仙，還能賢惠持家會武藝。
    幾天下來，上官沅芷收獲了無數的誇讚之聲。
    上官沅芷本就是急性子，也不喜與這些矯揉造作的貴婦們有太多交集。
    但人活著，就免不了一個人情世故，也知薑鄭氏是在為她鞏固在貴婦圈中的地位。
    盡管上官沅芷不喜這些，但還是學著薑鄭氏的樣子接待，倒也與一眾貴婦們相處融洽。
    反倒是薑遠這幾天過得快活，來梁國公府拜訪的官員，有薑守業接待，他落了個清閑。
    帶著胖四從玄武大街這頭走到那頭，純粹就是瞎逛。
    兩個大男人瞎逛也是無趣，逛不得一會薑遠便覺得無聊，準備回府中繼續編寫他的教材。
    薑遠打算將從藍星學來的數學知識先編撰出來，深奧一些的他目前不打算弄，先弄出來個初中的教材來便可。
    即便是初中的教材，估計都能難倒大周一大片有學之士。
    薑遠有空便會寫上一些，東寫一點西寫一點，如今也隻是寫了個大概，要編成書，估計還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正當薑遠與胖四準備打道回府時，卻見得王氏帶著小娟兒在一個小攤前買年貨。
    王氏正與攤販討價還價，小娟兒乖巧的等在一旁，手裏拿著一串糖葫蘆，時不時的舔一下，顯得可愛至極。
    這小丫頭喜歡吃甜食，薑遠大多時候見到小娟兒時，都會看見小娟兒手裏有糖葫蘆，或者口袋裏有糖餅。
    胖四也看見了王氏母女，瞬間目光就被吸引了過去，走不動道了。
    “聽說你喜歡她？”薑遠抱著胳膊問道。
    “是啊。”胖四此時的心思全在王氏身上，想都沒想便答道。
    “那不如娶了。”薑遠笑道。
    “啊？”胖四回過神來，嘿笑道：“我倒是想，就不知她肯不肯。”
    “她肯不肯，你直接去問呐！拿出你四爺的氣勢來。”薑遠打趣道：“此時正好獻殷勤，去給她把賬結了。”
    “可是…我身上沒帶錢…”胖四臉上一苦，早知道出來就帶點錢了，此時前去，身上一個子兒都沒，多丟份。
    薑遠正唆使著胖四去勾搭王氏，這時一隻流浪小貓走到小娟兒的身旁，拿著腦袋不停的蹭小娟兒的腿。
    小娟兒平日裏最喜歡與小動物玩，見得小貓來蹭她，便拔下一個糖葫蘆喂給那小貓。
    貓兒怎會吃這東西，聞了聞後喵喵的叫個不停。
    “你試不試餓了呀？”小娟兒奶聲奶氣的對小貓說道：“你乖乖等我哦，我去給你買好西噠。”
    小娟兒蹲下來摸了摸小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四下看了看，見街對麵有賣包子的。
    小娟兒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銅板來，小手高舉著，就向街對麵走去。
    小娟兒一邊回頭看小貓，一邊咬著糖葫蘆朝賣包子的攤子走去，卻不想一頭撞在一個路人的腿上。
    “誰家的野丫頭！”那路人抬起腳便將小娟兒踹了出去。
    小娟兒頓時被踹翻在地，疼得哇哇大哭起來。
    王氏聽得女兒的哭聲，連忙回頭，就見得小娟兒趴在大街上哭，身上的新冬衣上還有一個大腳印子。
    王氏連忙去抱小娟兒，卻不料一個醉氣熏天，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又一腳踹在王氏身上，罵道：“瞎了眼嗎？哪來的野丫頭，撞庝本公子了！”
    王氏見得這公子哥一身富氣的穿著打扮，知道自己惹不起，緊緊的抱著小娟兒，忙不迭的給那富公子賠不是：“公子對不起，奴家給您賠不是。”
    “賠個不是就算了？”那公子哥打著酒嗝又一腳踹了過去，罵道：“滾，再擋本公子的路，踹不死你！”
    王氏一個勁兒的給那公子哥賠不是，硬生生的挨了兩腳，而她懷裏的小娟兒的哭聲卻漸漸的小了起來，一張小臉也變得漲紅，小手不斷的扒拉的脖子。
    “娟兒！你怎麽了？”王氏見得小娟兒臉由紅變紫，已發不出聲音來了，頓時就慌了，輕拍著小娟兒的臉蛋，哭喊道。
    那富公子見狀不但不慌，反而嘲笑道：“不會死了吧？泥捏的？”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薑遠與胖四距離王氏母女又遠，根本來不及阻止那公子哥踹小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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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胖四眼睛都紅了，快步奔了過去，薑遠也是心中憤怒至極，比胖四奔得還快。
    “李隨風！”薑遠衝至那醉酒的公子哥身前，大喝一聲，跳起來便是一腳，將李隨風踹飛了出去。
    那富家公子正是燕安第一才子李隨風。
    最近李隨風諸事不順，特別是在女人這一方麵。
    先是上官沅芷被薑遠搶走，上官雲衝那座大靠山不僅沒了，還被太子將他父子罵成廢物。
    李隨風失意之下，又仗著自己的才名去聞香樓糾纏綺夢，想一親芳澤。
    薑遠喜歡綺夢姑娘的事，燕安的才子們盡知此事，都在背後笑話薑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但那日在聞香樓鬥詞，薑遠寫了一首傳世佳詞送與綺夢，李隨風被薑遠壓了幾頭，新仇舊恨一起算上，李隨風的恨意漸深。
    上官沅芷被薑遠搶走了，那不還有一個薑遠喜歡的綺夢麽，李隨風便想占了綺夢。
    綺夢以前不是看不上薑遠麽，這正好，她看不上薑遠，但若他李隨風得到了，豈不也算是壓了薑遠一頭？
    誰知綺夢雖在青樓，但也不是隨便之人，李隨風幾次糾纏都吃了軟釘子。
    今日李隨風又去聞香樓，綺夢被纏得無法，若李隨風能作出超越薑遠那首詞的驚世之作，便任君采摘。
    李隨風哪裏做得出來，又見綺夢拿薑遠壓他，大惱之下，喝得醉醺醺的。
    出得聞香樓來，被風一吹，酒意更甚，正好小娟兒撞了他一下，李隨風借著酒勁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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