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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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晃又是兩日,燕安城中的各國使節,除了格桑仁次以外,餘者都已離去,走了個幹淨。
    趙祈佑借著公卿王侯遇刺案,將燕安城中掀了個底朝天,明麵上是抓刺客,暗地裏實則是搜尋各國潛伏在城中的探子。
    既然有他國盯上了火藥,趙祈佑也不敢大意,抓著的探子一律並入公卿王侯遇刺案,拉去菜市口就是一刀。
    這一招使下來,不但清除了不少的各國探子,還平息了百姓之怒,此事在明麵上就算過去了。
    南門城頭上的那幾具屍首,在年初二就被放了下來,大過年的也沒必要整的太晦氣。
    翡翠大街巷頭的一座中型府宅中,中書令荀封芮正在後宅的涼亭中,畫一幅寒梅傲雪圖。
    荀封芮六十出頭的人了,黑發黑須,模樣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十幾歲,握毛筆的手絲毫不見顫抖。
    “爹爹,您這梅樹枝杆畫得蒼勁有力,如虯龍伸展,堪比畫聖在世。”
    一個二八年華,長得明眸皓齒嬌豔如花,身段嬌柔似水蛇的妙齡女子款款而來。
    此女正是荀封芮的女兒,荀柳煙。
    荀封芮見得女兒過來,放下手中的毛筆,慈愛之色滿臉:“煙兒怎的出來了,你體弱不宜久吹風。”
    荀柳煙用帕子輕掩了嘴:“孩兒日日待在閨房之中,難免有些煩悶。”
    荀封芮歎了口氣:“你出生之時,被臍帶繞了脖子,致先天體弱,爹不讓你出門,也是為了你好。”
    荀柳煙麵色一黯,蠕了蠕嘴欲言又止。
    荀封芮見狀,柔聲問道:“煙兒,可是有話想說?”
    荀柳煙咬了咬嘴唇,似下定了某種決心:“爹爹,孩兒聽說鶴留灣的格物書院馬上要招學子了,且男女不限。
    瑞雲縣主邀孩兒一同前往格物書院求學…”
    荀封芮聽得這話,老臉一寒:“胡鬧!你乃大家閨秀,怎可拋頭露麵!那鶴留灣是什麽地方…那豐邑侯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他能教出什麽子弟來!”
    荀柳煙沒想到一向疼愛她的父親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倔強的性子也跟著上來了:
    “爹,瑞雲縣主能去孩兒為什麽去不得!女子就隻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麽!再者,外麵的人都說豐邑侯是有大才之人,拜在他門下有何不可?”
    荀封芮大怒:“這些都是誰教給你的!是不是瑞雲縣主?!你知不知道,薑遠那混蛋想將你嫁去草原!若不是為父徦意說你已許配了人家,你知道是什麽後果麽?!”
    荀柳煙見荀封芮喝斥於她,眼淚滾滾而下:“爹爹,孩兒雖為女子,但也是人!你將孩兒困於這小小府宅之中,還不如將女兒嫁去草原!”
    “你!”
    荀封芮怒不可遏,他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此時竟敢忤逆他,揚起巴掌就要扇過去。
    荀柳煙依舊抬著頭,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流淌,卻是沒有一絲屈服之色。
    荀封芮最終沒有舍得打下去,長歎一聲放下手來:“你已二八之年,為夫給你尋個夫家嫁了!以後,離瑞雲縣主遠一點,不要再與其來往!”
    荀柳煙搖頭道:“孩兒不嫁!”
    “由不得你!”
    荀封芮怒道:“禮部尚書崔錄景之子,年歲與你匹配,為夫擇日便與其相商,在此之前,你哪也不準去!”
    荀柳煙聽得這話,還想抗爭一番,此時卻有家丁來報:“老爺,有客來訪。”
    荀封芮正在氣頭上,大手一揮:“不見!”
    那家丁卻道:“老爺,這客人說他姓藤。”
    荀封芮聞言臉色一變,大周哪來的姓藤的,除了倭國使節藤原次郎還有誰。
    荀封芮握了握拳頭,轉身對荀柳煙喝道:“回你的房間去!”
    荀柳煙不情不願的抹了把淚,一甩袍袖跺了跺腳,轉身便走。
    荀封芮又指著服侍荀柳煙的一眾丫鬟與婆子,厲聲道:“看好小姐,若小姐有個閃失,唯你們是問!”
    一眾丫鬟婆子戰戰兢兢的應了,朝荀柳煙追去。
    荀封芮看著女兒的背影,長歎一口氣後,臉色一板,對家丁吩咐:“將客人請到客廳等候!”
    荀封芮見得家丁去了,拿起桌上煮的熱茶,倒了一杯慢慢品了起來,心裏在盤算著藤原次郎的來意,同時也讓他等上一等。
    一國宰相,豈是他一個使節想見就能見的?架子得擺起來。
    荀封芮喝完一盞茶,這才慢條斯理的到得前宅客廳,見得果然是穿著一身大周服飾的藤原次郎。
    “哈哈…藤原使節,老夫還以為你離京了。”
    荀封芮拱著手打著哈哈,未進客廳笑語先至。
    藤原次郎站起身來,朝荀封芮微微鞠躬,笑道:“本使節馬上就要離去了,車馬就停在外麵等著了。
    但本使離去前,也要向您告個別,畢竟我在大周就您一個朋友。”
    荀封芮聽得這話,心中一凜,藤原次郎見麵就說朋友,莫不是纏上自己了。
    “藤原使節說笑,您來我大周出使,自當是我大周的朋友。”
    藤原次郎陰柔一笑:“那是自然,不過,那代表的也是大周與倭國的友誼,本使卻是私下裏將您當成朋友的。”
    荀封芮笑臉一收:“藤原使節抬愛,老夫有何德何能,能與您做朋友,此話萬不可再言,老夫當不起。”
    前兩日在朝堂之上,趙祈佑召各國使節進宮追查刺客一事,荀封芮就懷疑是藤原次郎派人幹的。
    那天是沒辦法,才與各國使節推脫,此時藤原又上門來,荀封芮哪敢再沾。
    藤原次郎見得荀封芮想與他撇清關係,一雙鷹眼閃動著精光:
    “荀大人,本使節沒有別的意思,不管您當不當我是朋友,我都要感謝您那日在金殿之上,為我與其他各國使節說公道話。”
    藤原次郎說完,又對著荀封芮鞠了個大躬。
    荀封芮擺手道:“老夫一向公正,就事論事罷了,不必謝我。”
    藤原次郎笑道:“要謝的!他國使節不懂禮數,本使節卻是懂人情世故,所以又備了薄禮而來。”
    荀封芮一驚,上次就是收了藤原次郎的大禮,又因為惱恨薑遠,才透露了一些薑遠之事。
    也因為這麽個原因,荀封芮才不得不在金殿上,為各國使節開脫,以掩護藤原次郎。
    關於刺客在鶴留灣出沒一事,各國使節未上殿前,薑遠已明言這些刺客是衝著火藥配方來的。
    為此趙祈佑還說了狠話,誰動大周的火藥,誰就得死。
    也就在那時,荀封芮才隱隱猜到,藤原次郎之所以來打探薑遠,而後又派刺客潛入鶴留灣,打的是火藥的主意。
    荀封芮當時想明白這一點後,渾身冷汗淋漓,唯恐趙祈佑與薑遠查出那些刺客是藤原次郎的人,從而牽連到自己。
    直到薑遠用言語威脅、分化、挑撥各國使節,將他們嚇得慌忙跑路,荀封芮這才鬆了口氣。
    卻不料藤原次郎臨走之時,還要找上門來,還言說什麽朋友,又要送禮之類的,荀封芮恨得將牙咬得咯咯響。
    藤原次郎這是唯恐他死得不夠快麽。
    荀封芮臉色沉了下來:“倭使不必如此,無功不受祿,您回國路途遙遠,不如早早出發,莫誤了行程。”
    荀封芮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已是逐客之語了。
    藤原次郎就似沒聽見一般,反而拍了拍手,兩個武士抬著一個大箱子進了客廳。
    荀封芮見得藤原次郎這般沒規矩,臉麵上漸浮出了怒色。
    藤原次郎自顧自的打開箱子,隻見箱中裝滿了珍珠、瑪瑙以及一些稀有的貝殼:“不成敬意,還望荀大人笑納。”
    荀封芮冷哼一聲:“老夫擔不得此厚禮,倭使快快拿走!”
    藤原次郎眼神一寒,陰聲笑道:“荀大人,您不收是不是嫌少?如若嫌少,咱們好商量!
    若是因為其他原因…您也不想大周皇帝陛下知曉,是您告訴的我,那煙花火藥是豐邑侯製的吧…
    您也不想讓豐邑侯知曉,是您將他的人際關係告知我的吧…
    您也不想…”
    荀封芮的臉變得森寒可怖,死死的盯著藤原次郎:“你是在威脅老夫麽!”
    藤原次郎露齒一笑:“本使節沒有那個意思,當然,若您認為是,也無不可!
    本使帶著滿滿誠意,將您當成朋友,您若拒絕,實是太遺憾了。”
    荀封芮咬牙切齒的問道:“你到底想如何?”
    藤原次郎笑道:“我能如何?本使隻是希望,您幫本使采購一些煙花、火藥什麽的,對了,百工之書也要一些,最好是大周工部的藏書。
    您乃大周宰相之一,這些不難吧。”
    荀封芮的瞳孔猛的一縮,此時他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一頭狼,一頭將爪子隱藏得極好的狼。
    此時,這頭狼將利爪伸了出來了。
    還真應了薑遠那句話,荀封芮感覺現在自己真成了東郭先生了。
    荀封芮差點將一口老牙咬碎,什麽百工之書、火藥,在他眼裏其實都算不得甚,但受人威脅就不行了。
    藤原次郎不待荀封芮再下逐客令,站起身來,這次就不鞠躬了,而是拱了拱手:“荀大人好好考慮,本使節雖要回國了,但還會再來的。
    哦,對了,聽說令愛身子不好,本使下次來,給令愛帶上一些靈藥。告辭!”
    荀封芮氣得手發抖,藤原次郎居然還拿他女兒來威脅,真是豈有此理!
    藤原次郎扔下那一大箱珠寶,帶著兩個武士大搖大擺的出了荀府。
    荀封芮看看那一箱珠寶,一巴掌將藤原次郎喝過的那茶杯摔得粉碎,低吼道:“氣煞我也!”
    就在荀封芮在客廳大發脾氣之時,客廳的窗戶之下,一個傭人打扮的小廝,躬著腰快步離去,徑直從荀府後門鑽了出去,竟朝皇城方向跑去。
    荀封芮在客廳發了一通脾氣後,冷笑一聲:“小小倭使,也敢威脅老夫!你們也不必走了!來人!”
    一個勁裝打扮,年不過二十五六的護院進得客廳:“老爺,有何吩咐!”
    荀封芮寒聲道:“你不是出身綠林麽,找幾個可靠的遊俠兒…”
    每個人的喜怒憂愁皆不相同,就在荀封芮大發其怒,四處尋可靠的遊俠兒時,穿著一身麻布圍裙的薑遠,正在豐邑侯府的後宅磨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