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一月，又名冬月，意味著寒冬來襲。
    再加之今年天象突變，氣溫驟降。
    故此，往年這個月份還不算很冷的永樂城，如今也免不了被一片朔霜籠罩。
    夜幕降臨，更涼三分的天氣將城中百姓們早早的逼回了房間取暖。
    偌大的佛城，萬籟俱寂。
    今夜無風無雪，如水月華潑灑在城中諸多寺廟的金頂之上，泛起幽幽冷光……
    位於永樂城南的淨蓮教總壇中，
    毫無睡意的塗山清雅靜靜站在禪室窗欞前，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那座高高聳立的女神像。
    “這月色真涼啊……”
    突然被那抹冷光刺紅了眼尾，輕輕抬起雙臂抱肩的少女瑟縮著嬌弱身軀，如此喃語道。
    可她雖不是宗師，但也不至於這麽怕冷。
    所以她冷的不是身，而是心……
    或者換個說法，她不是心冷，而是心痛，心碎！
    畢竟……被自己最信賴之人背叛，總是最能讓人痛不欲生的！
    是的，經曆過千裏逃亡後僥幸逃得一命的塗山清雅，如今已經可以萬分肯定的確認了——教中大護法，的確背叛了娘娘！
    因為白日裏她重返總壇時，教中剩餘沒多少的姐妹們都在歡呼慶幸她能逢凶化吉，死裏逃生。
    而她……
    這位一直在總壇眾姐妹心中扮演著大家長角色的好姨娘，這位深受娘娘信重，甚至被破格賜姓塗山的總壇大護法！
    其那雙平裏總帶著溫柔淡然的眼睛，在看向被簇擁著的她時不自覺流露出的那抹震驚和陰鷙，塗山清雅瞧得分明，看的真切！
    可她直到現在也想不通，塗山暮婉為什麽要這麽做？
    娘娘對她還不夠好嗎？
    那聞人驚鴻又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許了什麽天大好處，能讓她將大家這麽多年相處下來的感情，都全然不顧了！
    也就在塗山清雅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痛楚萬分之時，
    踏踏踏——
    禪房外忽有近乎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在靠近，接近著便是輕輕的叩門聲響起。
    叩叩叩——
    “清雅，睡了嗎？”
    是塗山暮婉！
    心頭一驚，塗山清雅瞬間回神。
    而後她慌忙擦拭淚痕以掩飾異常，並轉頭看向一旁蒲團上端坐的冷秋月。
    在得到冷秋月點頭許可後，她這才悶聲應道：
    “婉……大護法，我還沒睡。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塗山清雅已經再也無法將婉姨這個親切稱呼宣之於口了。
    門外之人或許是從她的聲音中察覺到了什麽，又或者是稱呼……
    總之，這位接到了楚王密令的大護法沉默了片刻後，方才用同以前別無二致的溫柔聲線回道：
    “你這孩子，怎麽出趟遠門回來就和婉姨這麽生分了？
    我也沒別的事，就是看你這孩子在外麵受了驚嚇，怕你晚上睡不踏實，這才特意煮了些安神的藥羹給你送來~”
    這借口找的完美，塗山清雅沒有拒絕的道理。
    可她聽著門外之人這明明是關心之言的話，心兒卻是更碎三分！
    因為冷秋月在對她搖頭。
    因為這所謂的安神藥羹，她若真吃了，再醒來後隻怕是已經身陷囹圄了……
    “嗬嗬……”
    塗山清雅無聲的自嘲一笑，臉頰上的淚水也越擦越多。
    她確實是準備除掉門外之人的。
    可沒想到，她還沒真正下定決心，門外之人卻是已經迫不及待了……
    袖中玉手緊攥，指甲深深陷進掌中。
    刺痛感讓塗山清雅徹底死心！
    噔噔噔——
    心中再無猶豫的她大步來到門前，接著抬手便用力拉開了柴門！
    “嚇……你這孩子怎麽冒冒失失的……”
    被塗山清雅的突然舉動嚇的手腕一抖，塗山暮婉忙穩著差點脫手的湯盆朝她溫柔嗔怪道。
    可旋即她便注意到了沉默不語的塗山清雅臉上那兩抹晶瑩，還有她發紅的眼眸。
    嗔怪聲戛然而止，見此一幕的塗山暮婉心頭那抹不祥預感更甚三分！
    可她還不想放棄現在的身份，故此……
    “……不對，孩子你怎麽哭了？有什麽委屈別憋在心裏，和姨說，姨幫你做主~”
    忙將手中湯盆放在地上，塗山暮婉上前一步，想要將塗山清雅擁入懷中。
    然而……眼前這向來最聽她話的丫頭，麵對她的擁抱，居然輕輕退後了一步。
    “清雅，你這是？”
    “沒什麽……大護法，您真的能幫我做主嗎？若我說讓我受委屈那人就是你呢！”
    看著眼前中年婦人這毫無破綻的演技，心裏直犯惡心的塗山清雅再也克製不住自己心裏的憤怒了，索性直接攤牌！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我怎麽會……”
    臉色難看的塗山暮婉還想狡辯，可塗山清雅既然已經爆發，又怎麽會繼續陪她演下去呢？
    “塗山暮婉！”
    塗山清雅厲聲喝道，高亢又尖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傳出很遠，遠處禪房中陸陸續續開始有燈燭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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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眼下二人都沒心思去管這些被驚醒的教徒們。
    斷聲打斷塗山暮婉狡辯之後，塗山清雅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質問和譏諷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不……你根本不配姓塗山！像你這種叛徒，姓塗山那是對娘娘的侮辱！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但是你怎麽解釋——明明我此番出城的行蹤隻有你一人知道，而那些七星魁司的走狗們卻精準的找到了我？！”
    塗山暮婉看著眼前忽然變得咄咄逼人，乃至有些歇斯底裏的少女，心底再無一絲僥幸。
    可當著漸漸圍攏過來的十幾名教徒的麵，要她就這麽認下？
    那必不可能！
    “清雅，你這麽說話，簡直太讓婉姨傷心了……我好心好意為你熬湯藥，你卻……”
    想不出合理解釋的塗山暮婉想要靠演苦情戲博同情，可塗山清雅卻是直接尖聲喝止道：
    “你閉嘴！我不想聽從你口中說出那個稱呼，因為那會讓我感到惡心！”
    但她越是癲狂，局麵對塗山暮婉就越有利。
    “你……你這孩子這是怎麽了呀~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這老女人不愧是演技派，眼淚說來就來。
    十幾名不明真相的教徒們看到塗山暮婉這副抬手拭淚，委屈巴巴的綠茶模樣，立場頓時倒向她這一側。
    “清雅，你這是幹什麽呀？你看你把婉姨都弄哭了……”
    “對呀清雅，婉姨怎麽會是叛徒呢？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呀？”
    “就是就是，清雅你別太激動，有什麽事咱們慢慢說好嗎？”
    …………
    眾姐妹圍在塗山清雅身邊，七嘴八舌的勸解道。
    “嗬嗬……知道真相了又如何？你還想翻天不成？！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見到這一幕的塗山暮婉那被長袖掩住的嘴角高高翹起，心裏得意極了！
    妥妥的老綠茶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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