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碧玉流蘇搖曳作響，將薑伯賢驚醒，同時也讓他悄然繃緊的心弦鬆緩了下來。
    “報複？皇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有些聽不懂？”
    輕笑著反問了一句，他不等薑無雙回答便再次開口道：
    “莫非皇姐是將我當做了那可憐的替身？”
    “之前那人在臨死之際，我倒是聽他說過……他說自己在皇宮這些年過得很不開心。”
    “錦衣玉食的確是不缺的，但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汙泥，臭蟲，鄙夷又厭憎。”
    “而你……皇姐，他說你雖好一些，但也是冷漠疏遠的，不願跟他一起玩……”
    “所以相比於皇宮，他說他更喜歡城郊那個小家，雖一貧如洗，但勝在溫馨和睦。”
    “哦對了，他還說他討厭自己生了一張和我一樣的臉，以至於給爹娘帶來了殺身之禍……”
    薑無雙聽到這裏，忽然皺起眉頭，疑惑開口打斷道：
    “這真是他對你說的？所以他從三歲時便在演戲？”
    狸貓換太子這事，發生在薑無雙五歲時。
    當年後宮中混進了南昭的諜子，薑伯賢差點被偷出宮去，然後就生了一場大病，從此性情大變。
    然而當時薑無雙因為年紀還小，所以她其實並不知道弟弟已經被換了。
    她也是長大了一些後，才從父皇母後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一些端倪。
    至於她的冷漠態度……
    那是因為她作為嫡長女，從小便是這個性格，根本不是針對薑伯賢。
    畢竟她一個五歲的孩子，哪有可能會刻意去冷暴力另一個孩子這種惡毒的心思呢？
    而這也是她如今驚詫的點。
    她是真沒想到，那個可憐的替代品竟如此早慧，三歲便知觀人眼色，自汙藏拙！
    這是何等天才啊？
    不過隻可惜……如今卻是說啥都晚了，畢竟人都死了嘛……
    麵前自家皇姐臉上那抹可惜之色，薑伯賢看的真切。
    不過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觸動的。
    他又不是那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吧…”
    薑伯賢聳了聳肩，語氣輕鬆。
    “我說這些，也不是在替他鳴冤。畢竟這事兒又不是發生我身上，所以沒法感同身受。”
    “那你這話的意思是？”
    “我是想說，我不是那人。父皇，母後，乃至皇姐你還有眾兄弟…”
    說到這裏的薑伯賢忽然想起四位皇子好像就剩他和老四了，頓時臉色一僵：
    “額，雖然現在也沒剩啥兄弟了。”
    “但我和你們真的不熟，哪裏會像皇姐說的那樣，去刻意報複幾乎素未謀麵的二皇兄呢？”
    薑伯賢這話說的那是相當合情合理。
    畢竟他從小就被養在河東，的確和眾兄弟姐妹都不熟。
    然薑無雙卻是根本不為其所動。
    “我有說你是在報複洪武嗎？”
    “嘖，那皇姐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薑伯賢表現的有些不耐煩了。
    而這時薑無雙卻突然伸出兩隻玉手扳住他的雙肩，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你報複的，是父皇！你是在報複他的無情，你是在報複他強行安排你的人生，對嗎？”
    此言一出，正掙紮著想要退後的薑伯賢瞬間安靜了。
    姐弟倆彼此對視，相對沉默無言。
    少頃，薑伯賢沒有回答是與不是，而是輕聲反問道：
    “那皇姐你呢？”
    “我怎麽？”
    “你就甘願聽從他的安排嫁往漠北草原，或者南昭？”
    “……”
    聽到這個問題，薑無雙抿了抿紅唇，長長睫毛眨動兩下後眼瞼低垂，斂去了眼底的那抹心痛和哀傷…
    “生在皇家，由不得我願或不願，這個道理你該懂。”
    “嗬嗬……”
    薑伯賢哂笑，輕輕搖頭。
    “皇姐心口不一，你莫不是以為我不知皇姐你早已心有所屬？”
    “可他已經死了！”
    薑無雙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
    “那若是他沒死呢？皇姐還會甘願聽從安排嗎？”
    對於這個問題，薑無雙許久未曾作答，或許，沉默已經是回答了。
    見此，薑伯賢輕輕掙脫她的手，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帶著些嘲諷之意的話散於風中。
    “皇姐，你騙不了自己的心。己尚不欲，何必強施於人？這樣的你，和薑千秋又有什麽區別？”
    薑伯賢走了，腳步很是堅定。
    就像他準備報複的念頭，日以繼夜，始終如一！
    薑無雙抬眼怔然看著薑伯賢的背影，張口欲辯解一句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此番等在這裏，隻是想提醒她這皇弟一句，不要把仇恨遷及百姓身上。
    然而卻在這時。
    “殿下，三公主她非吵著要見你，不然就要絕食，嗯……聽說她已經一日不曾用過膳了……”
    從城門口匆匆走來的畫鳶恭聲稟報道。
    “嗯？見我？”
    薑無雙聞言不由眉頭一皺，有些搞不懂她這個皇妹又在作什麽妖。
    而也就是被畫鳶這麽一打岔，等她再看時，薑伯賢的車駕已經走遠了。
    無奈，薑無雙隻能暫時作罷。
    隨後左右無事可做的她，便隨著畫鳶一同來到了薑明珠的瑤華宮！
    而此刻的瑤華宮中……
    “公主，您就吃點吧，不然陛下怪罪下來，奴婢們擔待不起啊~”
    “是啊是啊，公主殿下，您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如今多少吃兩口吧！奴婢求您了~您金枝玉葉的，不用膳怎麽能行呢？”
    ………
    一群宮女圍在鬧絕食的薑明珠身邊，你一言我一語，都在勸著她吃些東西。
    但此刻一身寢衣，臉也沒洗，頭也不梳的薑明珠卻是理都不理她們。
    眼角餘光瞥了下桌案上那琳琅滿目的各色美味佳肴。
    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公主，輕撫著她那明明饑腸轆轆卻略微隆起的小腹，硬氣的撇過頭去輕哼道：
    “薑無雙不來，本宮是不會吃的！”
    “而且本宮現在看見這些葷腥便沒胃口，隻想吃些酸的辣的，嘔~”
    聽了這話，再看自家主子這反常的反應，眾多宮女不由麵麵相覷，一個不好的念頭同時浮現在她們心中。
    這這這！
    自家公主殿下該不會是……有了身子了吧！
    天呐！這是哪個天殺的幹的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