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爽剛才還是一臉煩躁，突然反笑道，“你兒子說話挺早熟的啊？隨誰？”
    少婦一臉錯愕，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向柳爽，道：“隨他爸！”
    呂墨雙臂交叉在胸前，目睹了眼前發生的一幕。
    罪犯的妻兒往後的日子注定不好過，罪犯家人是很容易被外界歧視的，尤其是那些殺人犯的家人會頂著巨大的壓力生存。
    “媽，您別跪了，咱能有點骨氣不？”
    以後我就是家裏的男子漢，琦琦會照顧好媽咪和姐姐的。”小男孩拍著胸脯，儼然一家之主的風範。
    圍觀群眾忍不住偷笑，這屁大點的孩子倒是很老成！
    柳爽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可愛的小腦袋，“好孩子，快把媽媽拉起來，叔叔勸不動她！”
    “男人的頭不能隨便摸！”小男孩推開了柳爽的手。
    “小屁孩，誇你兩句你還喘上了！”柳爽滿眼寵溺，摸了摸琦琦的小腦袋。
    “癟犢子，放著這麽漂亮的老婆和一雙好兒女不珍惜，竟然幹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柳爽忍不住心裏一陣腹誹。
    ……
    呂墨原本打算催眠張偉，誰知這渾蛋耍花招。
    醫生剛給他注射了鎮定劑，估摸著三個小時到七個小時之後才能夠醒來。
    醫院走廊上，柳爽正在勸說張偉的妻兒回家等消息。
    呂墨叫了個滴滴快車，陰著一張臉準備回海港警局。
    這一天，他跟著劉子明去了冷氏集團，去了醫院，一天下來感覺啥也沒幹，外麵已經夜幕降臨了。
    他感覺有些疲憊，腦袋倚靠著車窗，看著眼前萬家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盞燈是為他點亮的。
    整個城市被籠罩在一片黑夜裏，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
    他本不屬於這座城市，為了協助破案而來。
    他隻期盼早日破案，早點回家團圓，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
    剛才那個少婦真好看，呂墨不禁想起家裏那位三十少婦的溫柔鄉了。
    抵達海港警局時，天已經徹底黑沉了下來。呂墨抬頭望向無邊無際的天空，心頭一陣壓抑。
    地球有白天和黑夜，人類有好人和壞人。
    黑夜，就像壞人的遮羞布，將那些罪惡藏匿在城市的角落裏。
    黑夜試圖將罪惡掩蓋得嚴嚴實實，而他們是城市的追凶者，他們要撕開壞人身上那一層遮羞布！
    他隻身一人走進海港警局，樓內燈火通明，全員都在義務加班。
    一路乘坐直升電梯下降到法醫室，空氣中的溫度驟然變冷了四、五攝氏度。
    抬腳剛走出電梯，身體瞬間感受到了陰氣逼人的氣息。
    周遭的空氣冷森森的，搞得他汗毛豎起，脊梁骨陣陣發冷。
    法醫處長長的走廊上，昏黃的燈光忽閃忽閃的，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泡屍水的味道，一切仿佛恐怖片裏的標配。
    呂墨知道，在走廊的盡頭便是法醫嚴勇的那間三號解剖室。
    他很佩服法醫！
    惡人之惡，在於濫殺無辜，尚無愧於心。
    法醫的魅力在於，他們可以讓死者發言。
    死者已不在人世，法醫卻會替他們站出來為他們說話！申冤！澄清！
    “劉哥，王半仙死前可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會遭遇歹人所害。
    這張紙條也許一直藏在她身上的某處，在危急時刻，她吞食下這張紙條。
    您看，這是我在她食道中提取到的，保存很完整。”法醫室傳出了嚴勇低沉磁性的嗓音。
    呂墨輕推了一下門，鐵門瞬間發出“咯吱”一聲，嚇得莊妍挽著劉子明的胳膊一陣瑟瑟發抖。
    “別怕！是呂專家！”劉子明笑了笑，看向呂墨，“你是屬貓的嗎？走路都不出聲的！看你把妍妍嚇的！”
    莊妍羞得滿臉通紅，“呂專家，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這是什麽？”呂墨看見嚴勇手裏的托盤上有一份從王半仙體內取出來的物證，走上前目光落在上麵。
    “戴手套，千萬別破壞了物證！”劉子明說道。
    呂墨戴上嚴勇遞給他的手套，拿起了托盤中的物證。一張紙條，外麵包著一層保鮮膜。
    “死者是臨死前將紙條吞入體內，因為有了這一層保鮮膜，胃酸才沒能將這張紙條腐蝕。”嚴勇解釋著。
    呂墨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這個王半仙還挺聰明的！
    莊妍一臉肅然起敬，“王半仙立了大功，雖死猶榮！
    她早就發現有人要殺她，一直隨身帶著這張紙條。在死前，她拚勁力氣將紙條吞吃了下去。”
    呂墨打開紙條，上麵赫然寫著五個字，‘冷俊峰換腎’！每一個字都讓他心尖震顫！”
    冷氏藥業集團，果然不幹淨！
    冷俊峰是冷氏藥業集團的前任董事長，冷念丞的爺爺，集團的創始人。
    傳言二十年前，冷俊峰患上了很嚴重的尿毒症。後來他親自出麵辟謠，聲稱自己得了很嚴重的腸胃炎，並不是輿論口中的尿毒症晚期症狀。
    王半仙究竟查出了什麽，才會丟了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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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冒死吞下這張紙條，將矛頭再次指向冷氏藥業集團。
    這家良心藥企的麵具，是否將要因為這張紙條，撕下麵具，掀起狂瀾？
    躺在重症監護室的張偉，一心求死，主動坦白自己的罪行。他究竟是真凶還是真凶之一？
    劉子明看著解剖台上的王半仙，她那雙死不瞑目的幽藍碧眼，空洞、無神、麻木。
    她合不上的嘴巴，依舊可以看見裏麵蛀爛了的後槽牙。
    她的屍體被嚴勇切開了一個y型，他們可以直接看到王半仙身體裏的各種器官。
    王半仙瘦得像一張褶皺的舊報紙，一雙藍幽幽的眼睛裏，仿佛在訴說她的不平和怨恨。
    蔣曉娥死得不明不白，蔣家村不可能隻有王半仙一個人知曉此事。
    隻有兩種可能，村民們被某些人進行了威逼或者利誘。
    王半仙臨死前都不忘將線索傳送給警方，所有人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劉子明眼眶一紅，兩腿並攏，上半身和頭部呈一直線，雙手自然下垂貼放於身體兩側褲線處。
    下一秒，他對著王半仙的遺體深深三鞠躬。
    嚴勇、呂墨、莊妍三人重複這個動作！
    ……
    海港人民醫院，神經外科，重症監護病房內。
    張偉纏著紗布的腦袋在不停搖晃，他正在做噩夢。
    “不要——不要——求求您，不要殺了我妻兒！
    我一定會給冷念丞頂罪！
    不要啊——冷老爺——不要啊——”
    張偉從恐怖的夢魘裏猛然驚醒，眼角劃過兩行熱淚。
    夢裏，張偉原本想攜帶家眷逃離海港市，不料半途被冷俊峰的人抓了回去。
    冷念丞的魔爪伸向了他的妻兒、幼女、妹妹……
    他看見嬌妻李婷婷被數名壯漢肆意蹂躪，慘絕人寰，最後自盡而亡。
    他的一雙兒女被歹人剁去了四肢，塞進了後備箱，石沉江水之中。
    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妹，被賣到了窮鄉僻壤給人當生育工具，活得不如一隻狗。
    原來隻是一場夢！
    張偉嚇得冷汗直冒，渾身像衝了涼水澡，“老爺子，請您相信我，我會拚盡全力讓自己去死！”
    黑夜裏，張偉睜著一雙猩紅的眼睛，目光死死地盯著病房的天花板。
    他必須盡快讓自己一命嗚呼，才能平息一切罪惡。剛才那個夢太真實，仿佛就在眼前。
    剛才在夢裏，他好像聽見妻子李婷婷在喊他，琦琦和萌萌拉著他的手，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忽然間，黑暗中的魔鬼向他們伸出了爪牙，那張臉越來越清晰。
    躺在病床上，張偉額頭上迸出了大顆汗珠，心情難以平複。
    他必須得死！沒有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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