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二十八手指提拉之間，半尺高的剪紙小人綻放出奇異的光芒。
    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薄若紙片的慢慢臌脹變大，竟然變成了身穿彩服，姿色窈窕的俏娘子。
    “大爺，奴家獻醜了！”
    大灰耗子掐著嗓子唱念作打，那小人在手指律動間，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彩蝶。
    在地上栩栩如生的手舞足蹈，動作輕盈靈動，舞姿飄逸，每一個舉動都惟妙惟肖。
    灰二十八看羅老歪看的高興，立刻進入狀態，手下的俏娘子輕掃娥眉，搔首弄姿唱道：
    “緊打鼓來慢篩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閑言都不唱，聽奴家唱曲十八摸，一摸呀摸之在姐的頭上邊，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烏雲遮滿天呀呐……”
    羅老歪眉頭一皺，感覺有些不對味。
    記得小時候到了後半夜，聽到這個唱詞的時候，村裏的女人們都會紅著臉，急忙趕著自己的孩子回家，還罵村裏的傻笑的漢子們不要臉。
    後來皮影戲再沒有進村，他一直不知道這個曲兒到底唱了個啥，今天居然聽到了。
    灰二十八捏著嗓子，聲情並茂的唱著。
    手裏俏娘子一顰一笑越發大膽，身上的彩衣層層剝落，舉止曖昧勾人。
    看得羅老歪呼吸急促。
    “……十四摸呀摸之在姐的肚臍邊呐，小小肚臍圓又圓，好像一枚小金錢呐……”
    “等等……你唱的都是什麽玩意……”
    羅老歪漲紅著臉，實在聽不下去了，趕忙打斷正在唱著戲文的大灰耗子。
    灰二十八神情一滯，清了清嗓子。
    “大爺，小的唱得不好聽？這可是我的拿手好戲。”
    羅老歪輕咳一聲，“好是好，但是再唱下去，就該把你關進小黑屋了！”
    灰二十八嚇得縮了下脖子，手指快速顫動，地上的俏娘子如癟氣的羊皮袋子，快速萎縮，眨眼變成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
    “你們有這本事，何必躲在深山，到俗世開個戲班，過得不比這裏滋潤。”
    羅老歪不解道。
    “大爺，不管唱什麽戲，戲子都是下九流，出去了根本上不台麵，與其讓人看不起，還不如在這裏自由自在的好，再說我們這家人有些道行，能為胡家出力，對我們的修煉也有好處不是。”
    灰二十八直言不諱，顯然對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滿意。
    羅老歪點頭，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這麽問難免有些鹹吃蘿卜淡操心，於是話風一轉。
    “我的兩個兄弟現在怎麽樣了？你們把他們弄到什麽地方去了？”
    灰二十八挺起肥大的肚子坐在地上。
    “他們沒事，此刻就在你們的腳下。”
    “腳下？那為什麽我在窗戶上看到了他們。”
    “那些不過是欺騙你的障眼法，是我們剪了他們的小樣。”
    灰二十八扯了扯手裏的紙片小人。
    “原來如此……”
    羅老歪還想繼續問下去，忽然房前屋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聽聲音外邊聚攏過來很多人，已經將他重重包圍。
    羅老歪眉頭皺起，拿起手中的砍刀，一臉的戒備。
    “大爺，這是我家人來找我了。”
    灰二十八尖尖的鼻子快速聳動，一臉興奮道。
    羅老歪透過門縫看到，院子裏黑壓壓站了一片灰袍耗子精。
    而在它們之後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鼠群，密密麻麻起碼有好幾萬隻。
    黑暗中一雙雙油綠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數之不盡的繁星。
    羅老歪看得頭皮發麻，扭頭問道：“你不是說你們家隻有三百七十八隻耗子嗎？”
    灰二十八眨眨烏溜溜的眼睛道：“沒錯啊。”
    “那些耗子是怎麽回事？”
    灰二十八一攤手，苦笑道：“那些都是沒有得道的普通子孫，不算數的，不過從血脈上說，它們也是我家的族人，你知道我們耗子是很能生的。”
    “二十八，你還活著嗎？”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
    羅老歪定睛一瞧，鼠群為首站著一個手拄拐杖的大耗子精。
    它的麵容和灰二十八很像，不過體型要大上好幾圈，額頭上皺紋堆壘，臉上十幾根花白的胡子低垂，一看便知是這族灰仙的長輩。
    “老大爹，我沒事，活得好好的。”
    灰二十八扯著嗓子對門外喊道。
    “他沒有把你怎麽樣吧？”
    “沒有，他人怪好的，還讓我唱了一段十八摸。”
    聽到自己的子孫沒事，門外的老耗子精緊張的神情變緩，高聲對羅老歪喊道：
    “好漢，能不能見麵聊聊？”
    羅老歪看了地上的灰二十八，有些猶豫。
    “大爺，放心，我現在在你手裏，我家人不會輕舉妄動的。”
    羅老歪思索片刻，覺得這家夥說得有理，要是真不管它的死活，又豈會擺出這樣的陣勢。
    他抬手打開門，雙手按在腰間的雙槍上走到院中。
    “不知道這位灰家前輩怎麽稱呼？”羅老歪沉聲道。
    老耗子精抬手捋了捋嘴角的幾根胡子，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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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說，老夫灰老大，在這裏輩分最高，字號最老，是這裏的一家之主。”
    羅老歪心中暗自竊笑，這一家人的輩分可真是好算得很，長輩和小輩之間居然按照大小拉平了。
    他抱拳拱手道：“灰家前輩，我們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你們為什麽把我兩個兄弟給抓起來了？”
    灰老大手中拐杖砸地，“你們擅闖胡家禁地，怎麽還有理了？”
    羅老歪臉色一紅，無言以對，自知理虧，當下心中一橫。
    “灰前輩，我們到此並無惡意，現在我手上有你的家人，隻求你放了我的兩個兄弟，咱們兩不衝突，放我們過去，您看如何？”
    灰老大老謀深算的得意一笑。
    “年輕人做事就是不夠穩，拿後輩性命威脅我，起碼你要做做樣子才行啊，可惜你手上已經沒有籌碼了。”
    羅老歪心中暗罵一聲“可惡”，猛拉手上的細繩，隻覺另一端空無一物。
    他驚愕扭頭看向房間，剛才還在房間裏的灰二十八，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好厲害的一招聲東擊西！”
    這群灰仙竟然趁著自己和灰老大交談的間隙，悄無聲息地將他千辛萬苦抓到的舌頭，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救走了。
    羅老歪大呼上當，心中對這群灰家仙的狡猾和機智，感到既憤怒又無奈。
    他憤然抽出雙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灰老大。
    “前輩，不知道您有沒有信心躲過我的雙槍！”
    灰老大眼光閃爍，臉上浮現一抹詭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去見你的兩個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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