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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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失敗了。
    她以為那個人真的活了過來,可結果卻是撫上肆臉頰的那隻手很快落下,便再也沒有動過。
    美杜莎滑過去趴在床邊,看著蜷縮在那個人身邊的肆。
    按照人類的時間來算,大約過去十多年了吧。
    這些年,肆一有時間就縮在那副骨架的旁邊靜靜側身看著他。
    他依偎著他。
    可是肆隻能感覺到冰冷。
    那份冰冷比她的體溫還要涼。
    她看著肆依舊縮在已經生長出血肉的那個人身邊。
    美杜莎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
    也許是太過寂靜,仿佛沒有活人……
    又也許是這裏太過寒冷,以肆的體溫根本捂不暖身旁的人。
    他開口了。
    “我知道是他不想回來。”
    “你知道嗎?”
    “這是我第二次拚湊他的身軀……”
    美杜莎懵懂點頭。
    她不理解,但是這並不妨礙傾聽。
    她也清楚肆並不是想要一個和他聊天的人。
    “我到現在才明白,第一次他能很快回來是因為他的求生意誌……”
    “並不是我找對了方法。”
    “原來……”
    “當他真的想死的時候,”肆的語氣很淡,很輕,幾乎沒有聲音,“是怎麽也找不回來的。”
    美杜莎靜靜陪在旁邊。
    她在想。
    這個人類,對於肆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為什麽要讓肆這麽悲傷呢?
    他為什麽不能為了肆活下來。
    他好殘忍。
    在這一刻她埋怨上了這個人。
    但是像是知道美杜莎所想,肆道。
    “他已經為了我堅持很久了。”
    “如果沒有我……”
    “如果我沒有去見他。”
    “如果肆這個怪物沒有出現在他的人生當中……”
    “他也就不用遭遇那些……”
    瞧瞧他,一個怪物,一個殘次品,學著人類去愛人。
    他必須要放他離開,可又想把他緊緊綁在身邊。
    愛一個人愛得慷慨又自私。
    肆輕輕撫上對方冰涼的麵容輕輕摩挲,呢喃細語。
    “真是漂亮呢。”
    美杜莎聽著,試圖理解,然後放棄。
    她才不會碰這種感情。
    她也不再管他。
    再後來,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在那個人睜眼前把他重新帶回人類世界。
    離開前,肆向她求了一個東西。
    她的眼睛。
    或者說她萬千眼睛中的其中一雙。
    他想要能讓人化為石像的能力。
    美杜莎拒絕了,但是她可以交給他另一樣東西。
    恐懼之眼。
    作用和能把人變成石像的眼睛差不多。
    看著這雙眼睛就能讓人看到他內心最恐懼的不可名狀之物。
    肆和她打了一架贏得了這雙眼睛。
    他把這樣東西附在了那個人的眼睛上,和他本來的雙目融為一體。
    不過代價就是如果眼睛被剝奪,那個人會暫時看不見而已。
    那雙眼睛本來就是沒有形狀的,附在那個人的眼睛上之後變得和那雙墨綠色眼眸一樣漂亮。
    美杜莎抱著自己的尾巴吹了吹,緩解一下肆帶給她的傷痛。
    她問過肆,為什麽要給他加上那麽一件東西。
    肆給的回答就是。
    他想讓那個人有自保的能力。
    在人類麵前,在怪物麵前,在他麵前。
    嗯……
    美杜莎抱著自己尾巴的動作一頓,慢吞吞把尾巴放下。
    “這個好像不太行。”她慢慢移動過去,看著躺在床上“睡”得安詳的人,她看向肆,說的小心翼翼,她指了指眼睛,“這個……隻針對人類。”
    沉默良久後。
    肆又和她打了一場。
    她被揍得嗷嗷叫。
    不怪她啊是他自己沒說清楚。
    嗬,她不和守寡的男人計較。
    最後肆帶著人離開了。
    他好像找到了讓那個人回來的辦法。
    是真的。
    不過,那個人回來了,可肆又走了。
    肆最後一次回來見她的時候已經很虛弱了。
    她碰他一下,對方都能倒下訛她一回。
    肆躺在宮殿外的地上,美杜莎趴在他旁邊。
    “小蛇啊……”
    “老娘叫美杜莎。”
    “行,美杜莎……”肆看向天空。
    有很亮的星星。
    “這裏很快就要變天了。”
    “那些東西準備到處收攬世界當做他們的玩具,你這裏是祂們的首要目標。”
    “你象征性阻攔一下,別用全力。你打不過祂們的。”
    美杜莎這句聽懂了,她點頭,“我知道了。”
    “那你呢?”她問。
    “我?”肆輕笑著。
    “當然是去找他啊。”
    “把人帶回來可不是為了讓我們兩個生死不見的。”
    “放手?我是那麽仁慈的人嗎。”
    “找回來,用同樣的身份把他找回來。”
    “然後狠狠懲罰他,報複他拋下我。”
    話落,肆沉默良久,最後問道。
    “我把自己變為人類,是不是就有了去愛他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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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杜莎知道肆不是在問她,她也就靜靜聽著。
    “光變為人類還不夠,他受了那麽多委屈,死在我懷裏那麽多次。”
    “我是不是也要死上一死?”
    “不行啊,人類的生命隻有一次……”
    “你說,我讓自己一直處於瀕危狀態如何?”
    “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但是一直尋求死亡,卻無論如何也死不了。”
    “這樣的話……”
    “我是不是就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他想嚐試對方所受過的苦。
    美杜莎心情很不好,尾巴拍打地麵都蔫蔫的。
    “你去愛別人之前,能不能愛一下你自己?”她鬱悶道,“你看看自己都變成什麽樣了……”
    “你現在弱死了你知不知道。”
    肆嗯了一聲,“知道。”
    “之後會更弱的。”
    “不過放心,我隻是去陪他一會兒。”
    “這裏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等我再次回來找你的時候……”肆側過頭看向美杜莎,“你就把這些記憶交給我。”
    “可以嗎?”
    美杜莎起身,有些焦躁,蛇尾也在無意識亂動。
    “你說的一會兒……”
    “是人類的一輩子嗎?”
    她低頭,蛇瞳死死盯著肆。
    肆沒說話。
    煩死了……
    美杜莎漸漸冷靜下來,隨便叫來一條小蛇在手裏把玩。
    “隨便你來不來!”
    不過很快她又道。
    “誰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不行……”
    “我有點生氣。”
    “你起來,我們打一架。”
    “算了,你現在樣子碰你一下你都能死掉。”
    美杜莎躺了回去。
    “……等你回來一定要跟我打一場。”
    “不揍你我咽不下這口氣。”
    肆閉上眼睛,輕輕回應。
    她似乎忘了,她讓肆先愛自己……
    可怪物不會愛人。
    他隻學會了怎麽去愛那個人。
    第二天,肆離開了。
    此後很久沒有他的消息。
    ……
    肆……
    淩司睜開眼睛,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他側過頭,就看到宮伊恬靜的睡顏。
    他下意識摸上宮伊的脈搏,去試探他的體溫。
    是溫的。
    淩司往他身邊湊了湊,縮在他旁邊。
    真冷。
    記憶裏他的身邊真的好冷。
    真好。
    他的旁邊不是一具冰冷的骨架。
    淩司好像知道為什麽他怕宮伊想起肆了。
    肆。
    是宮伊苦難的源頭啊。
    淩司一眨不眨看著他。
    他抬手撩開宮伊的劉海,撫上那顆猩紅的痣。
    他也知道為什麽他這麽喜歡這顆痣了。
    因為,這是肆在宮伊靈魂上留下的烙印。
    讓他身上留下屬於他的痕跡。
    淩司想。
    他為什麽會這麽喜歡這個人呢。
    美杜莎看著他的樣子,有些無奈地敲了敲他的腦袋。
    “能起了嗎?”
    “可以聊聊了嗎?”
    “別露出那種變態的笑容好嗎?”
    她的蛇尾拍在淩司身上。
    淩司收了笑容,翻身下床。
    淩司跟著美杜莎走出宮殿。
    “老規矩,想要東西,打一架。”
    “雖然你現在很弱,但是我可不會放水的。”
    她的聲音魅惑到了極致。
    不過淩司對她這一套已經免疫了。
    淩司看了眼周圍,問道,“岑亦呢?”
    “你是說那個人類嗎?”
    “被我扔下去重新過一遍副本了。”
    “既然是副本,就應該有副本的樣子。”
    “不過他是跟你們來的,也就是讓它們跟他玩玩,不弄死。”
    美杜莎歪頭,“可以嗎?”
    淩司從背包裏拿出望遠鏡在下麵尋找岑亦的身影,看到他在樹林裏狂奔的樣子,冷酷道,“我們跟他不熟,別弄死就行。”
    美杜莎點頭,“那現在,打一架吧。”
    “這火我攢了多少年了……”
    淩司:……
    他很想說不是他幹的,冤有頭債有主別找他。
    但是轉念一想。
    她好像也隻能找他。
    “來吧,打贏了把眼睛給我!”淩司道。
    可算是知道為什麽一見麵就找他打架了。
    不過……
    以他現在的實力,和這條美人蛇對打好像還是有些困難。
    雖然有些丟麵子,但是淩司還是道,“用道具可以不?”
    美杜莎露出毒牙,“可以呀。”
    一人一蛇打得有來有回,但是細看其實能看出來淩司是比較吃力的。
    她當真是一點都沒收手。
    兩人打得那叫一個地動山搖,宮殿周圍都被毀了個七七八八。
    最後,淩司躺在地上,氣喘籲籲。
    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美杜莎也躺在旁邊。
    她的臉上被劃出了一道劃痕,蛇尾上也受了一點傷,其他的就看不出什麽了。
    他們緩著神。
    “肆……”
    淩司沒有反駁。
    “你太弱了。”
    “但是作為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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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太強了些。”
    美杜莎手裏盤著蛇,玩著它的尾巴。
    “這些年在副本裏也接觸了很多人類。”
    “可我在他們身上看到的隻有貪婪和欲望。”
    “但是……”
    “接觸越多,我好像越能理解你當時的感情了。”
    “肆……”
    “我……”美杜莎的蛇瞳滴下了她從來沒有流過的東西。
    “你當時要有多絕望啊……”
    “夠了,老娘心疼你。”
    淩司:……
    本來挺感動的你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淩司給自己用了治療道具,默不作聲,最後隻是道,“別跟那些人類瞎學。”
    “還有……”
    “現在已經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
    美杜莎撕了淩司衣服的一角給自己擦擦眼淚,淩司來不及拒絕。
    “那現在怎麽辦?”美杜莎坐在旁邊。
    “關主開會我都沒怎麽去,聽說那群東西好像要親自到遊戲裏來了。”
    淩司道,“已經有一個了。”
    “誰?”
    “玖。”
    美杜莎回想著,“啊……”
    “那個接近於完美的存在啊。”
    淩司嗤笑,“什麽接近完美……”
    “不過是一群殘次品。”
    “被拋棄不要的東西。”
    美杜莎的尾巴拍打淩司,“你和祂們不一樣啊。”
    淩司點頭,“那倒是。”
    “你這條寶寶蛇倒是真長大了。”淩司看著她。
    美杜莎:……
    “咱就是說,能不拿小時候說事嗎?”
    淩司見她這樣,還偏要說,“我還是看著你破殼的呢,你把我打成這樣合適嗎?”
    “那你打我打了多少回了?從小到大我打得過你嗎?”
    “而且看著我破殼的是肆,可不是什麽淩司。”
    “你承認自己是肆了?”
    美杜莎道。
    淩司沉默片刻,偏頭過去。
    “有什麽承不承認的呢。”
    “我隻是不想讓伊寶知道而已。”
    美杜莎不理解,她的尾巴抽了下淩司的大腿。
    “他都因為你回來了,你是不是肆對他來說也沒那麽重要吧。”
    淩司道,“是啊,對他來說不重要。”
    “是我不敢原諒自己。”
    淩司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往宮殿裏走去,他問道,“伊寶會睡上多久?”
    美杜莎跟上,想了想道,“不知道哎,根據他自己情況而定吧。”
    淩司:“你能不能靠點譜?”
    美杜莎:“我不靠譜?你再說一句試試?”
    淩司:“……”
    他們回到宮殿,就看到岑亦跟一攤爛泥一樣躺在地上。
    他好像在泥潭裏滾了一圈。
    岑亦現在一點都不想說話,一點都不想理這兩個惡毒的一人一蛇。
    他的卷毛濕噠噠的黏在臉上,整個人就像一個落魄小狗。
    他倒在地上,眼睛要閉不閉。
    困死了。
    累死了。
    他要睡覺。
    憑什麽他們都在這裏睡的好好的就他出去受罪。
    他為什麽要遭這罪啊。
    不過想了想他幹過什麽,好像淩司讓他活著都是他命好。
    他還活著,就是淩司對他的仁慈。
    行吧,他把自己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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