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眾人很快打完麻將上樓做飯，一邊做飯一邊感歎這種無所事事的糜爛生活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
    今天送來的菜和昨天一樣不甚新鮮，其他人也沒有像昨天那樣挑挑揀揀，隨便挑了一下就繼續做菜了。
    宮伊在洗手台洗了洗手，來到廚房不動聲色道，“這菜……”
    “就這樣了嗎？”
    鄭權唉聲歎氣，“反正我盡力了，做成什麽樣能不能吃全憑天意。”
    宮伊：我問的是這個嗎？
    不過……看著大家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宮伊也就不再糾結，隻是在吃飯前適當提醒了一句，“能少吃點就少吃點吧。”
    雖然發現了一些問題，但是還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的異常就是這些食物造成的。
    而且，遊戲商店被關，他們除了每天市政府給的救濟糧他們沒有其他食物來源。
    而他小賣部的東西目前來說這些人也吃不進去。
    宮伊坐在旁邊，簡單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靜靜看著他們吃的大快朵頤。
    發爛的食物被炒熟後也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如果不知道這菜原來的樣子看著他們吃飯真的覺得挺有食欲的。
    可是，他們都見過食材放進鍋前最初的樣子。
    宮伊喝了一口放在手邊的水，坐在椅子上安靜待著。
    外麵的天黑了，和往常一樣，五人各回各家。
    客廳沒有開燈，映著房間很黑，隻有電視機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映得宮伊的臉格外蒼白。
    他緊緊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仿佛這樣就能減輕那難以忍受的疼痛。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無助地躲在沙發的角落裏。
    宮伊那張原本俊美的臉龐此時卻泛起了一層令人心疼的病弱的白色。豆大的冷汗不斷從額頭冒出，順著臉頰滑落，仿佛被水洗過一般，很快便濕透了他身上單薄的衣衫。
    就在這時， 00 突然冒了出來，它如同幽靈一般輕盈地落在沙發靠背上方，輕聲問道。
    【很疼嗎？】
    宮伊隻是咬緊了嘴唇，發出一聲輕微的喘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沒有任何回答。
    整個房間裏彌漫著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電視機裏的女主播還在播報天氣預報。
    未來三天都是很好的天氣。明天全天陰天，偶有小雨，夜裏陰到多雲；後天白天多雲到陰，夜裏陰有小雨；大後天上午陰有時有小雨，中午起轉陰到多雲，偏西風34級。
    等宮伊終於把那陣劇烈的疼痛熬過去後，他側過身躺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明明滅滅。
    “我剛剛……頭也痛，胃也痛，甚至全身經絡都像是被打斷重塑一樣。疼到……我已經不知道捂哪裏……”宮伊像是在複盤，聲音虛弱但是異常平靜地把自己剛剛的感覺說給00聽。
    00聽到宮伊問它。
    “你知道為什麽嗎？”
    00當然知道，但是它隻能說。
    【疼過就好了，疼過之後便不會再疼了】
    【伊寶，專注你自己，這次副本很快就會過去】
    宮伊抬眼看過去。
    00的意思是……讓他不要去管別人。
    為什麽？
    他強撐著起身。
    宮伊的忍痛能力一向很強，但這次的痛感真的有些過了，他起身時踉蹌了一下，馬上扶住沙發靠背緩了一會。
    他等著殘餘的痛感消散，這才動身前往浴室。
    洗去汗漬與疲憊，過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微濕的發從浴室走出來。
    宮伊拿著毛巾搭在腦袋上隨意揉搓，坐在床上看著00。
    其實……他很想就這麽佛下去。
    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做。
    不主動尋死也不躲避危險。
    可是不行。
    他答應過淩司，他會好好活著。
    就算提不起生的欲望，也要如行屍走肉般活著。
    宮伊久違的想。
    活著真麻煩……
    00被宮伊看的有些心底發空，機械音盡量賣萌。
    【伊寶，你這麽看著我是有什麽事嘛？】
    宮伊回神，搖了搖頭後低下頭。
    半晌過去似乎才想起來問道，“今天跟著市政的配送員去送食物，看到幾個大著肚子的男人，有幾個看著眼熟，好像在遊戲大廳看過他們……”
    00飄過去坐在宮伊腿上。
    【沒錯啊，就是玩家】
    【以這個小賣部為中心，剩下的四十九名玩家都分布在周圍哦】
    宮伊擦完頭發後把毛巾拿下來捏在手裏，感受著上麵微微濕潤，對它道，“那麽配送員說的外地人就是指玩家，而他說的不習慣市裏的環境也是另有隱情。”
    “而這隱情是什麽……似乎和玩家變得異常有關。”
    “是食物，還是水？或者……是陽光？”
    他不是疑問語氣，反而更像是陳述事實。
    00不說話了。
    都猜到了它還說什麽？
    宮伊心中像是已經有了答案。
    等到頭發完全幹了以後，00把接下來的“遮目”重新給宮伊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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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伊躺在床上，忽然道，“你把那天喂我的安眠藥再給我幾粒。”
    他盯著00，麵無表情道，“那天，我好像感覺到淩司的溫度了……”
    00慶幸自己沒有臉，宮伊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它動作聲音都像平常那樣。
    【伊寶，你是太想淩司大人了……】
    【安眠藥而已，哪有那種功能】
    00控製著藥片交到宮伊手上，機械音聽著也額外溫柔。
    【睡一覺吧】
    【你真的該睡了】
    宮伊吃了藥，和衣躺在床上，緩緩閉上眼睛。
    或許是剛剛痛過一回消耗掉了宮伊的精力，宮伊破天荒的靠著藥效睡了三個小時。
    但是並不安穩。
    00看著自己的筆記本，用黑色羽毛筆在上麵寫寫畫畫：淩司大人啊，你可慢點毀啊，伊寶還沒進去呢……
    這可不行啊。
    ……
    宮伊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頭痛欲裂，渾身酸痛，腹部更是陣痛。
    昨天疼過頭後留下的後遺症。
    00告訴他，他隻睡了三個小時，連天都沒亮。
    不過無所謂，宮伊起床把被子疊了一下，然後把陽台打開搬了把椅子坐在那裏等著天亮。
    宮伊看著漆黑如墨的夜色，枯坐到天亮。
    天陰沉沉的看不到一點湛藍，和他們剛來的時候很像。
    譚一凡他們也和往常一樣興致勃勃的走進小賣部拉著宮伊一起玩牌。
    一連三天，他們都是這麽過來的。
    期間顏樂說外麵天氣不錯想去外麵玩會，不過被譚一凡皺著眉否決了。
    偶爾有幾個小朋友來宮伊的小賣部裏買零食，蹦蹦跳跳的來，蹦蹦跳跳的走。
    曾以封實在好奇，拿起了那個土壤味的薯片撕開包裝嚐了一口。
    意外的還不錯。
    他們幾個分著吃了。
    變化就是在第四天，他們來到這座城市的第六天發生的。
    天氣晴朗萬裏無雲豔陽高照微風席麵。
    就是這樣的一天，那五個人缺席了。
    宮伊靠在躺椅上，接著譚一凡打來的電話。
    “今天就先不過去了，實在是懶得動，外麵太陽太大了……”
    他說了一堆，就是圍繞的天氣展開話題，然後結束話題。
    這樣的電話宮伊接了五個。
    宮伊安安靜靜曬著太陽。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他仿佛靜止了。
    在這之後……
    他起身關了小賣部那扇有些老舊的門，向充滿陽光的大街走去。
    上回出去還有曾以封陪著，這回便隻有宮伊一人。
    他還是來到了上回遇到那個奇怪的人類的井蓋旁邊。
    宮伊靜靜等著。
    不久後，井蓋被掀開露出頭顱，還是那個削瘦且蒼白的人，他看到宮伊很驚訝，然後染上癲狂。
    這個人扒著洞口跳上來試圖觸碰宮伊。
    宮伊沒有退。
    他隻是拉著宮伊左右檢查，尤其是看著他的腹部。
    “還是人類……”
    這個人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又覺得這個地方說話不保險，拉著宮伊往角落的陰影處走去。
    宮伊默默放置了一個隱匿身形的道具。
    他很緊張，好像也很久沒有正常跟人類說過話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不過幸好宮伊能聽出來。
    “那個……我叫周靖，你叫……”周靖癲狂神色收斂，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男人，這才注意到這個人脆弱的好像隨時可以碎掉。
    周靖想了想，不等宮伊回話便繼續道。
    “你餓嗎？”
    隨後又自言自語道，“撐到這個時候還是人類，一定是很多天沒有吃東西了……”
    “哪裏有東西可以吃……”
    周靖抬頭，“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吃的……”
    宮伊靜靜凝視著周靖的表情。
    似悲似喜，似癲似醒。
    悲喜交加、癲醒不定。
    他是瘋的，可表現得又像是時而清醒。
    見周靖轉頭就走，宮伊拉住他的胳膊輕聲道，“我不餓。”
    不餓？
    周靖反應了一會兒，這才道，“那些人給你發的食物你吃了？”
    宮伊點頭。
    “水也喝了？”
    宮伊再次點頭。
    周靖神情有些變化莫測，那黑而暗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削瘦的臉頰顯得他的眼睛格外的大，眼球似乎要突出來。
    “怎麽會……”
    周靖不解。
    “為什麽……？”
    不過很快他就不去想了，因為這是人類。
    “既然這樣……那就好好活著。”
    “活著才能做許多事。”
    “就算掙紮在淤泥裏……”
    “就算惹得一身髒……”
    周靖又瘋了，他死死捏住宮伊的雙臂，“一定要好好藏起來……”
    “不要被抓到……”
    他捂住頭，似是痛苦，不過眼神清明了許多。
    “你不用躲……”
    “在配送員來之前回到自己家裏。”
    “不要被人發現你在陽光下行走。”
    “你要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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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死抓住宮伊……
    宮伊麵無表情。
    “你一定要偽裝！！！”
    看著周靖瘋癲的樣子，宮伊道，“為什麽？”
    周靖淚水流了滿臉，他似乎清醒了一瞬。
    “不要被他們發現你是異類。”
    “你不是人類。”
    “你要記住你不是人類。”
    “你害怕陽光……”
    “喜歡陰雨天。”
    “喜歡吃腐爛的動植物。”
    “你的肚子會大，會漸漸的變大，直到十個月後消失。”
    周靖的話顛三倒四，但是宮伊盡力去聽明白。
    十個月。
    也是十個月……
    整理過思緒後該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宮伊最後問一句。
    “怎麽讓他們清醒過來？”
    周靖似乎在疑惑他在說什麽。
    宮伊再一次問道。
    “怎麽讓他們清醒？”
    這回周靖聽懂了。
    他哭得像個孩子。
    “醒不來了……”
    “醒不來了！！！”
    “有市政在他們永遠都醒不過來。”
    宮伊看了眼麵板上的時間。
    配送員已經快到了。
    宮伊決定改天再問，他拍了拍對方，“那人快過來了，還不躲起來？”
    周靖一驚，收了哭聲，立馬警惕起來，他看了一眼宮伊。
    “不要喝水。”
    這是周靖清醒後留給宮伊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便看不見他的身影。
    這家夥逃跑速度確實挺快。
    雖然沒問到最想知道的信息，但是宮伊已經知道大概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趁著配送員還沒到，趕回了小賣部。
    沒幾分鍾，小賣部的門就被敲響了。
    配送員把日常的份遞給宮伊，“其他人呢？沒在嗎？”
    宮伊接過，“這麽惡劣的天氣，還是老實在家待著吧，還過來做什麽，天氣好的時候什麽時候都能聚。”
    配送員點頭，“可不是。那我就接著送其他地方了……”
    宮伊點頭，準備關門。
    不過配送員忽然道，“你的身體……最近有什麽不舒服嗎？”
    宮伊停了下來，搖搖頭，“沒有。”
    “看你這麽虛弱，還以為你生病了不舒服呢？如果真的有問題一定要去看醫生哦。”
    配送員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宮伊關上門。
    他把食材中的水挑出來放在桌子上，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麽問題。
    用了道具也看不出來。
    天漸漸黑了下來。
    宮伊也沒有做飯。
    一天不吃東西而已，沒什麽大問題。
    宮伊換了身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打算先去看看那幾位癱在家裏的人。
    然後……
    就去市政溜一圈吧。
    他在黑暗中緩慢前行。
    周圍的房子都沒有燈，看起來陰森又嚇人。
    宮伊來到了譚一凡的家門口。
    然後敲響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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