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兒嫁了個外國人，多少會招來街坊鄰居的非議。但她自己知道，她是嫁得真的好，迭戈沒有父母兄弟姐妹，在這裏沒有別的親人，全心全意對她和女兒好，對她的父母也非常好。
    每天除了去店裏做事，也不出去喝酒耍牌，回來就幫她做家事，下廚給她們娘倆做飯菜，做點心。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也不缺錢花，她覺得自己真的嫁得良人，日子過得別提多舒心了。
    迭戈本來做菜並不算擅長，但在日常鍛煉中也慢慢訓練出來了，一手廚藝相當拿得出手。
    這頓午飯迭戈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連閔悉都忍不住誇他：“迭戈在做飯上很有天賦啊，我以為你隻會做主食和點心呢，沒想到菜也做得這麽好。”
    迭戈被誇得靦腆地笑：“這都是跟著東家學的。”
    “那也得你用心。”
    吃過飯，三人又泡了茶閑聊。雷斯對迭戈在北京生活的細節和感受都很感興趣，打聽了許多，因為將來他也會過來生活，了解迭戈的經曆，可以知道將來他自己將要麵對的種種。
    雷斯突然對閔悉說：“東家，我想在北京買一處宅子。”
    閔悉有些意外地問：“現在就買嗎？”
    雷斯說：“也不是現在就得買，我想先看看，如果沒有合適的，以後你和雲東家就幫我留意一下，有合適的就幫我買下。等以後我不跑船了，就過來住。”
    “可以啊。你信得過我們，那就交給我們吧。”閔悉說。
    雷斯笑道：“我當然信得過你們。迭戈這院子是你們幫忙買的吧，我看就很好。”
    閔悉說：“你想要個多大的院子，大概什麽價位，對周圍環境有什麽要求，大致要求跟我們提一下，我們會幫你留意的。”
    雷斯說：“你們看著辦，房子不用太大，離你們或者迭戈住的地方近一點，以後好方便往來。”
    “好，我幫你留意。”
    他們在聊天的時候，糕兒來奉了好幾次茶，還朝迭戈使了幾次眼色。閔悉注意到糕兒的神色，便對迭戈說：“你們是否有話要說？”
    迭戈有些局促地說：“是西點鋪子有點事。晚點再跟你說。”
    閔悉大概猜到了什麽：“是不是蘿姨那邊有狀況？”
    迭戈舔了一下唇：“糕兒說，她最近在蘿姨女婿的鋪子裏又發現了我們的新點心樣式，那些都是我今年研究出來新點心。他們開店後，我們新做的點心樣式基本都被學了去。”
    閔悉點頭：“我知道了。”蘿姨的女婿喬大有早兩年就從西點鋪子出去單幹了，另起爐灶開起了西點鋪子，點心的樣式都是跟著迭戈學的，價格也比雲祥西店鋪便宜，生意很是紅火，不過由於兩個店的位置離得還挺遠的，所以對這邊店裏的生意影響不大。
    閔悉也知道，既然把西點帶回了北京，就不可能壟斷下去，遲早要被人學了去，所以他對蘿姨的女婿另起爐灶沒有任何意見。但那喬大有顯然並不是個聰明的，不會舉一反三進行創新，隻會依葫蘆畫瓢，迭戈做什麽，他就跟著做什麽。他離開之前學的就不說了，但離開之後的新款式還都會做，那就是偷師學的。
    這肯定跟蘿姨兩口子脫不了幹係，顯然他們也知道家大業大的雲霽並不會看重這幾樣點心樣式。可他們忘了，這是迭戈的心血，未經允許，就把他的點心樣式都偷走了，迭戈心裏難免不舒坦。可礙於蘿姨素來的照顧，他又不好說什麽，還是糕兒看不過眼，這才敦促迭戈跟閔悉說的。
    迭戈猶豫了一下：“其實也無妨的，都是些熟人，他們在東城開店，也不怎麽妨礙我們的生意。”
    閔悉笑道：“這倒不是生意的問題，而是誠信問題。既是熟人，哪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拿走的，這就太不尊重你了。回頭我同七哥說一聲。”
    迭戈點頭：“好。”
    晚上雲霽回來，閔悉跟他聊起了西店鋪的事。
    雲霽聽完，說：“蘿姨年紀大了，這些年也辛苦他們操持鋪子了，也該回去享清福了。”
    閔悉看著他：“你打算讓蘿姨走，把鋪子交給迭戈打理？”
    “嗯。迭戈本來完全有能力自己開店的，一直在咱們鋪子裏做事，不就是為了報答我們的恩情？咱們也不能讓他受委屈，改天我就去跟蘿姨說，讓他們回去歇息吧，若是還想發揮餘熱，可以去她女婿店裏幫忙。”雲霽說。
    “那你好好跟他們說，該給的銀子也別少給了，畢竟為雲家做了這麽多年的事。”閔悉提醒他。
    “這我自然知道。”
    “福妞也大了，糕兒可以帶著她去店裏幫忙，但店裏還得招兩個人來幫忙，否則忙不過來。在蘿姨兩口子離開之前就找好吧。”
    “我知道，這事讓迭戈做主吧，畢竟以後這掌櫃就是他了。”雲霽說。
    閔悉不知道雲霽是怎麽跟蘿姨說的，蘿姨已經答應了七月底就離開，給了多少養老錢閔悉也沒問，都是雲霽自掏腰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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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迭戈找了兩個幫手來幫忙，是糕兒的表親。在點心鋪子學做點心，技藝難免要被學去，讓陌生人學，不如讓親戚學，所以閔悉和雲霽都沒有提反對意見，隻要人踏實肯幹就行，簽契書要求五年內不得主動辭工走人、另起爐灶，至於五年後的事，那就再說吧。
    雷斯想在北京買房，閔悉就給他介紹了一個牙人，讓牙人陪著他去看房。雷斯在北京期間，沒少看房子，可不是地段不好，就是房子太大或太小，挑來挑去，皆沒有找到合心意的。
    買房這種事本來就不能心急，畢竟北京城內格局已定，新房是沒有的，隻有舊房子，房源少，要買到合適的，那還真需要碰運氣。
    閔悉勸他不著急買，反正也不急著住，等兩年或許就有更合適的房子了。
    雷斯一想也對，索性也不著急了，看完牙人手中的房源，就不再急著看房子了，去盡情享受北京的生活。聽曲喝茶，逛街踅摸美食，每天都有找不完的樂子。
    閔悉則在趙士楨去兵部任職之後，就一心紮進了蒸汽機的研製之中。
    跟自行車和槍支比起來，蒸汽機就是真正的大件，這難度要比之前大得多，閔悉也沒做過，趙士楨也沒多少時間過來，所以隻得他自己琢磨。有時候雲霽下衙回來，也會幫著一起出謀劃策。
    閔悉琢磨了許久，最後決定先做一個迷你版的蒸汽機，先把各部件做好，組裝起來，驗證一下它的功能和功率，確證可行之後再做大件。
    閔悉考慮了蒸汽機的實際用途，最後選擇了推磨機作為實驗對象，因為機器的功用適合做循環往複的動作。雖然用蒸汽機來推磨，最後肯定會因為太過浪費燃料而被棄用，但總得有個開頭的嚐試。畢竟最開始的蒸汽機造出來的時候，肯定也是很粗糙並且不實用的，需要慢慢改進，機器才會越來越好用。
    萬事開頭難，閔悉把家裏能利用起來的東西都利用起來了，不夠的還讓鐵匠按照他的要求打磨一些配件，努力完善蒸汽推磨機的各個環節。
    這日閔悉點完卯，見同僚們走的走、玩的玩，便也不坐了，起身回家去搗鼓蒸汽機。剛出衙門，便碰上了趙士楨家的老仆：“閔大人。”
    閔悉抬頭看著他：“是你啊，鄧叔。”
    老鄧說：“我家大人說，他明日上門去拜訪大人，請大人在家中等他。”
    閔悉點頭：“好！難為他有心還讓你提前來說一聲，上次讓趙大人撲了空，這次必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其實也難怪趙士楨安排人提前打招呼，實則是上次休沐去雲家拜訪，結果閔悉和雲霽領著雷斯船長去城外玩了，沒碰到人。
    明日休沐，趙士楨來家中，應該是要跟他一起研究蒸汽機的做法。
    翌日閔悉沒有安排其他活動，就在家裏等趙士楨過來。
    雲霽也沒出門，領著雲霖在家中校場裏學騎馬和射箭。
    趙士楨到得很早，吃了早飯就過來了，見到閔悉，仿佛是闊別已久的好友：“全真兄，好久不見！”
    閔悉上下打量他一番：“許久未見，常吉氣色看起來不錯，看來武庫司的職務挺適合你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趙士楨嘿嘿笑：“還算馬虎，每日都能接觸到不同的兵器，對火槍更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那就好。我最近在設法做一款能拉磨的蒸汽機，我做了個小模型，你來幫我看看。”閔悉招呼他往實驗室去。
    “好。不過我還有其他的消息告訴你，我聽聞江南造船廠仿出了第一艘蓋倫船，下個月就可以下水試航了。”
    “真的啊？”閔悉格外驚喜，從他們獻上蓋倫船至今，已經過了五個年頭，可算是聽到好消息了，速度比他們預期的慢一些，不過也還好，至少實現了突破，以後再造同樣的船，應該就會很快了。
    既然蓋倫船已經造了出來，閔悉也在考慮，做蒸汽船的可能性有多大。帆船行駛主要靠風，一旦處於無風狀態，就須得靠水手們劃槳才能催動，而正常情況下帆船上的水手人數有限，靠十幾個人催動一艘上千噸的大船，困難可想而知，所以碰到無風的時候，船隻基本是停滯狀態。
    如果船配備上蒸汽機，在無風和逆風的時候，就可以靠機器推動船隻前行了。
    “是真的。兵部準備派人去觀禮，你想去看看嗎？”趙士楨問。
    “我當然想啊！你也會去嗎？我去告個假，去造船廠見證一下我們自己的蓋倫船下水。”閔悉興奮地說，“不知道七哥有沒有空去，他那邊事一直都比較多。”
    雲霽在翰林院裏任職，其實事情要說很多，也並沒有，主要是在修史書，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學習，有時候翰林院大學士還會組織他們聽課，由資深翰林給大家講課，然後大家暢所欲言，發表政見。
    將來他們都可能是皇帝的老師，要給皇帝講課的，沒有足夠的學識和口才是不行的。更何況未來可能還是內閣大臣，沒有政見更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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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問問明朗兄，若是能去，咱們同去。”趙士楨說。
    “好，一會兒問他。來看看我的拉磨機，有些地方我怎麽也弄不好。”閔悉招呼趙士楨去看他的新模型。
    這個小模型是個東拚西湊起來的簡易蒸汽機，原理很簡單，但要讓蒸汽達到帶動一個小磨盤的程度，但實操難度相當大。就算閔悉精通這個原理，調試了許久，依然沒能達到理想的效果，可能還是功率太小，能量在傳播過程中損耗過大。
    趙士楨對這個新機械興趣很濃厚，不過他也隻是覺得有趣，幫不上太多的忙，畢竟他對蒸汽機沒有概念，更何況還隻是粗略了解，能看懂它的工作原理就已經很不錯了，根本提不上什麽建設性的意見。
    兩人守著這蒸汽機模型搗鼓了一上午，也還是沒有取得多少進展。
    中午吃飯的時候，閔悉跟雲霽說起了造船廠蓋倫船下水的事，雲霽果然很欣喜：“那太好了！總算是造出來了，我還擔心他們弄不出來呢。”
    “也不知道造得如何，下個月入水儀式我打算去看，你去嗎？”閔悉說。
    “你去衙門告假？”
    “對啊，我們衙門清閑得很，這上了幾個月的衙，都沒辦過啥正經事，缺席一段時間應該也不打緊。隻要上司準假就行。那可是我們帶回來的蓋倫船，不去見證一下有點可惜。”
    雲霽歎息一聲：“我倒是想去，但恐怕去不了，聽大學士的語氣，打算下個月讓我給陛下講讀經史呢。”
    “你就要給陛下授課了？”閔悉覺得很意外。
    “對啊，是有點快吧？我也很意外，我以為還要等兩年的。”雲霽聳肩。
    “那說明大學士覺得你有這個本事，所以才會破格讓你講經，你加油啊！”閔悉笑眯眯地鼓勵他。
    “我還真有點沒底，回頭講給你聽一下。”
    “好！”
    “那你就不能去應天府了？到時候我和常吉一起去，回來給你講蓋倫船的情況。”閔悉說。
    “好。”
    趙士楨看他倆旁若無人的對話，完全插不進第三個人，不由得輕笑一聲，這算得上是誌同道合的密友吧，還有點令人羨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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