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公公繼續說：“至於閔大人去哪個衙門上衙，可能要辛苦您兩邊跑了。”
    閔悉欲哭無淚，不僅要早起，還要兩邊跑，皇帝這是不想讓自己清閑啊。直到姚公公說要告辭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從袖袋裏摸了一下，拿出銀子來打賞姚公公：“辛苦公公了，這個拿去喝個茶。”
    “謝過閔大人！”姚公公笑眯眯地收了銀子，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猜到他可能並不太樂意兼任這個監察禦史。以他對閔悉的了解，他並不是個特別求上進的人，他不考進士，主動要求去鴻臚寺這個清水衙門，就是為了圖清閑和自在。畢竟以他的能力，並不需要靠加官進爵就能夠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他為皇帝辦的兩個琉璃廠一年可以賺得百萬兩白銀，還在海外尋得了幾個金礦，隻要隨便動動手指，這輩子都不會缺錢花。
    這監察禦史可不是個什麽好差事，說白了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他不願意做再正常不過了。
    姚公公開口勸慰閔悉：“閔大人，陛下命您任京城監察禦史，是對您的器重。閔大人能力出眾，自然該能者多勞，咱們的大明還得仰仗大人這樣的能臣替陛下分憂。”
    閔悉能說什麽呢？他隻能說謝主隆恩了。
    等姚公公一走，鴻臚寺的同僚就都圍了上來：“恭喜閔大人升遷！”
    不過聽大家的語氣，也並不都是誠心道賀，而是有點玩笑的意思，畢竟監察禦史隻是正七品，還沒有鴻臚寺左寺丞的品階高，所以這並不算是升職，加的薪也有限，閔悉也看不上這點俸祿。
    閔悉轉過臉，滿臉無奈地看著眾人：“大人就別取笑我了。這算哪門子升遷啊！陛下是嫌我太閑了，所以才給我找了這麽個苦差事。我以後每三天得去上早朝！”
    鴻臚寺卿哈哈笑著拍閔悉的肩：“歡迎閔大人加入起得比雞早行列！”
    眾人也都忍不住笑起來，但還是出言安慰閔悉：“閔大人，這是陛下對您的器重。京城監察禦史這麽重要的職務，一般人還真幹不來，我認為閔大人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話倒是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閔悉孤家寡人一個，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也就意味著沒有軟肋，他有的是錢，不會為錢受賄，而且他深得皇帝寵信，一般人輕易中傷詆毀不了。對作奸犯科的京官來說，閔悉簡直就是鐵板一塊，想撬開都沒有門道。
    “諸位大人說笑了！”閔悉正頭大呢，他們還往自己頭上戴高帽，這是要把他架上去下不來啊。
    鴻臚寺卿說：“閔大人，鴻臚寺這邊你也不用日日來點卯了，衙門若有事，本官自會讓人去知會你，往後咱們也會在朝堂上見，有事也可當麵說。”
    閔悉忙道謝：“謝大人體恤！”其實他並不太想要這種體恤，如果可以選，他寧願來鴻臚寺點卯，也不願去都察院上衙，那邊哪有這邊清閑。而且以後他的那些發明可怎麽辦啊！他就沒時間去搗鼓了。
    盡管已經接到了升遷聖旨，閔悉也沒急著去都察院報到。他還是按照原計劃去了費爾南多男爵家，誰也沒規定接到調令就要馬上去報到上班。
    費爾南多男爵見到閔悉到來，歡喜得不行，張開雙臂：“親愛的閔，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可想死你了！我前天就聽說你們回來了，正要去拜訪呢，但想到你們剛回來，需要處理的事特別多，這才沒有去叨擾你們。”
    閔悉跟他熱情地擁抱：“親愛的佩德羅，好久不見！剛回來的時候就想來拜訪你們的，但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忙得抽不開身，請原諒我們。我的老朋友，你們在北京還習慣吧？”
    男爵已經可以說一口塑料漢話了：“馬馬虎虎！除了冬天太冷，風沙比較大，別的一切都還不錯。”
    費爾南多裹得就跟粽子似的，裏三層外三層，渾身毛茸茸的，看來是相當怕冷。
    “北京確實如此，冬天十分寒冷，春秋的時候風沙比較大，氣候沒法跟裏斯本比。”閔悉也承認北京氣候環境遠不如裏斯本宜居。
    說起裏斯本，男爵的思鄉之情又冒了出來，但他很快就調整好情緒：“不說糟糕的事，說點開心的事吧。你們這一趟出去可還順利？雲呢，他怎麽沒來？”
    閔悉說：“還挺順利的。雲在衙門呢，他們戶部事情比較多，傍晚才回家。我今天來，是來看望你們的，順便給你們送個請柬，明天下午，我們邀請朋友們在雲祥酒樓小聚，希望你也能來。”
    閔悉把請柬拿給男爵，男爵打開，上麵貼心地寫了葡文，他看完後說：“謝謝，我明天一定會去的。”
    “愛麗絲和貝拉呢？她們不在家嗎？”
    “在的，她們跟著家庭教師在上課。愛麗絲愛上了話本子，但是她看不懂，隻能聽貝拉給她讀，她覺得不過癮，現在跟著貝拉一起上家教課，學漢字。”男爵聳聳肩。
    “聽起來很有意思。佩德羅你沒有跟著一起學漢字嗎？”閔悉笑道。
    “我也學，跟著家中的管家一起學習，但沒她們那麽快。”男爵無奈地攤開雙手，他沒有妻子那麽大的學習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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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悉把帶給他們一家的禮物拿出來，“這是我從南洋給你們帶的禮物，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謝謝親愛的，我們很喜歡。這會兒她們該下課了，我叫愛麗絲和貝拉出來。”男爵說。
    男爵不急著拆禮物，而是先打發人去請老婆孩子，回來後對閔悉說：“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貝拉很快就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真的啊？那恭喜你！你又要當爸爸了。”閔悉由衷替老朋友感到高興，他們一家三口怎麽說也孤單了些，貝拉也不小了，過幾年可能就出嫁了，要是多幾個孩子，在異國他鄉的他們就不會感到那麽孤獨了。
    男爵笑得很開心：“愛麗絲三歲的時候，貝拉懷過一個孩子，但不知道為什麽小產了，以後就再也沒懷上。還是到了北京之後，迭戈的妻子給我們引薦了一個老大夫，他給貝拉開了幾個月藥，調理身體，才終於懷上了這一胎。孩子大概春天的時候出生。”
    “那太好了，你們可以多生幾個的，這樣家裏就更熱鬧了。”閔悉看著偌大的宅院，要是沒幾個孩子，還真是空蕩蕩的，他自己的家他就從沒去住過，因為太空了，雲家也太大了，人丁又少，也空蕩蕩的。
    那仆人去了沒多久，愛麗絲和貝拉就來了。愛麗絲身形臃腫，臉長得圓潤了許多，肚子非常大，月份已經很大了。貝拉長得亭亭玉立，十分嬌俏可愛，她的衣著打扮已經完全是個大明少女了，就是頭發卷卷的，中式發型看起來比較淩亂。
    愛麗絲和貝拉見到閔悉，朝他行了個萬福禮，如果不看臉，那純純就是大明女子的禮儀了。
    閔悉笑著說：“愛麗絲夫人，貝拉小姐，好久不見！你們已經入鄉隨俗了。”
    貝拉開口：“閔叔叔，你幾時回來的？”她的漢話水平接近於北京口音，隻有一點點口音，看來孩子學說話是最快的。
    “回來幾天了。貝拉已經長得這麽高了，是個大姑娘了。來，年還沒過完，叔叔給你一個壓歲紅包，祝你平安健康。”閔悉掏出一個紅包，裏麵裝了一個金錁子。
    “謝謝叔叔！”貝拉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笑逐顏開，“這個小元寶真可愛！”
    閔悉又對愛麗絲說：“愛麗絲夫人，恭喜你！”
    “謝謝！”愛麗絲口音還是一樣重，但總算是會說漢話了。
    男爵叫過妻女，把閔悉送的禮物拆開來看了，當麵拆禮物，倒是還保留著西方的傳統。
    閔悉給他們一家帶的禮物也都是珍珠、珊瑚和歐泊，這些他們拿去製作首飾都是用得著的。
    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聊了許久的天，閔悉半個下午才從男爵家出來，午飯也是在男爵家吃的。
    回到家，閔悉想起自己即將要麵對的悲慘早起生活，就有些頭大。他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便把之前畫的各種機器圖稿拿了出來，打算整理一下，明天要請趙士楨吃飯，到時候跟他聊聊機器製造方麵的事。
    這些東西如果他自己沒時間去研製，那就交給工部吧，工部能人多，集思廣益，說不定能夠把他的構想給落實出來。
    雲霽回來的時候，看見閔悉正伏案改圖稿：“這就開始要做機器了？”
    閔悉聞言扭頭看向雲霽，放下手中的筆，朝雲霽張開雙臂：“七哥，快來安慰一下我！”
    “怎麽了？”雲霽快步走過去。
    閔悉環住他的腰，將臉埋進對方腹部：“皇帝好討厭，他讓我去都察院做監察禦史，以後我要跟著他們上早朝，我怎麽起得來！”
    雲霽以為他受了什麽委屈，正抬手輕撫他的腦袋，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沒事，我陪你一起早起。”
    閔悉聽見他這麽說，仰頭看著他：“那還是算了，你能多睡就多睡會兒。”
    “我也睡不了，今天我接到了調令，陛下給我升了戶部郎中，但是卻要求我也必須上早朝。”雲霽也有些無奈地說。
    閔悉聞言一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真的嗎？是真的嗎？七哥你升官了啊！恭喜你！你也要陪著我一起上早朝，那太好了，我就不孤獨了。”
    一個人的悲慘實在是悲慘，兩個人一起悲慘，好像也就不那麽悲慘了，閔悉此刻的心情瞬間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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