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大風起!(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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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徹地的金色光柱被一劍中分,呂岩頓時感覺身上的萬斤重擔消散而空,緊接著人隨劍勢前突猛進,連走百步,終於來到了大陣中央,姐姐呂雉的身旁。



    呂岩看著眼前形銷骨瘦的姐姐,急切間伸出的右手頓了一頓,還是輕輕落在呂雉肩頭。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這個緊閉雙目陷入昏迷的女子,過了好半晌,呂岩也沒有等到期盼中的眉眼盈盈帶笑意,紅袍白發的姐姐依然渾無所覺。



    一時大意竟然讓人衝破了大陣,趙秉義感覺臉上有點掛不住,轉頭看到呂岩正彎著腰,兩隻手搭著呂雉的胳膊想把她背起來。老人一指並排而坐的朱厚聰和呂雉,冷笑出聲:“哼!他們兩人此刻與龍虎山氣運勾連。呂岩,你不妨試一試,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摧山拔嶽的本事!”



    陣中呂岩隻覺得上半身趴在自己背上的呂雉腳下生根,連續幾次腰身用力都沒能把姐姐背起離地,如是再三,呂岩知道趙秉義沒有騙自己,不敢繼續多用莽力。看到四周龍虎山三十六真人齊齊轉過身來,重新列陣,金光再起,呂岩拄劍直立人群中央,眉眼間盡是劍光凜冽。



    “呂岩,念在你年紀輕輕,不識天命,若是就此收手,老夫保你無恙。”趙秉義心裏還是有點忌憚少年背後至今不曾露麵的師尊,最後出言勸慰呂岩。



    這就是所謂的生死有命?麵對步步緊逼的龍虎山眾人,這位對於天道流轉,陰陽讖緯這種東西連一知半解都稱不上的白衣少年,心裏一片平靜,隻想在生死有命之後為自己加問他們一句:“同為世間凡人男女,難道我姐姐呂雉就合該為他朱厚聰以命換命?”



    緊緊握住手裏的劍,呂岩之前臉上無窮的憤怒和哀傷全都已消失無蹤,隻是冷冷的,死死的盯著前方。他知道,自己再說,再做什麽都是徒勞。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呂岩心中感慨:果然和故事裏說的一樣,江湖上的道理從來都不是說出來的,而是要靠打出來的!



    胡剛是這樣,莊思齊和趙希夷也是這樣,至於能不能讓眼前這幫老不死聽進去自己的道理,呂岩想試一試。



    趙希夷無需多問,看到對麵少年持劍橫胸的作態,就知道此事已經無法善了,示意左右眾真人一起出手,隻是開口補了一句:“盡量別傷了他的性命。”



    能夠在龍虎山坐鎮一峰的也不是都姓趙,大部分和李重陽一樣,是由天師府招納的外姓護教真人,可修為境界上最少都是實打實的一品宗師,哪怕一個個都不曾盡力出手,隻是敷衍應付,隨意的一招一式的疊加起來,也逐漸巍巍壯觀,勢摧山河。



    三十六紫衣長袖飄搖,或厚重如山,或鋒利如刀,破風斬雪而來,這才是天罡北鬥陣的真正威力。朱厚聰呂雉由龍虎山氣運護佑,非世間超一流手段不能傷其絲毫,恰好可以將兩人放在明處作為誘餌引人入甕,之後三十六位一品聯手夾擊,陸地神仙又有何懼。



    呂岩持劍左支右擋,每一擊都要拿出十分氣力應對,他不是沒想過再來一次禦劍衝陣,實在是對麵根本不給一點喘息的時機。呂岩之前曾猛然運氣,想哪怕硬抗幾拳也要來一次單劍破萬法,可還沒來得及提起胸間一口氣,就被趙秉義手中拂塵的凶狠橫掃給打散了,氣機頓時bào luàn反噬,呂岩心頭一口熱血就噴了出來。



    機械的揮舞著手中的三尺青鋒,呂岩一劍接一劍的劈將出去,可龍虎山眾真人隻要將大陣運轉起來,每一道劍氣都可由三十六人共同均攤,反而是呂岩隻要一個封擋的不及時,就會被一記重擊打在身上。瞧著這座參照穹頂日月星辰走向,暗合天道玄機的恢弘大陣,呂岩無可奈何。



    少年意氣萬丈長,可也長不過頭頂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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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虎山腳下,在呂岩一劍扶搖敗敵破陣,再度登山之後,在旁觀戰的李慕白也帶著師妹棄船登岸,隻留下趙希夷失魂落魄的一人獨立彭澤中央。



    兩人來到蓮花峰下一座涼亭的跟前,李慕白小跑兩步率先趕到亭內拿手擦了擦兩把待客石凳,回頭就要笑著招呼王漣坐下,這個師妹卻看著涼亭兩邊立柱上的一幅對聯靜靜發呆。李慕白不由的一拍腦門,卻是這師妹的文藝病又犯了。



    李慕白頗感頭痛的轉身回到王漣身旁站定,跟著抬頭看去,嘴裏嘟囔著上聯:“仙遊蓮花山,山接神廟全寶地。”下聯:“客歇望月亭,亭連古鬆盡參天。”



    對文詞一道十竅隻通了九竅的李慕白在心裏反複咀嚼了幾遍也沒讀出來絲毫感悟,可看著有些出神的王漣,自己又不想露怯,偷偷往前挪了一步,瞧見對聯下方的落款,李慕白心中稍稍安定,開口與師妹搭話道:“師妹覺得這幅嚴士藩寫的對聯很好嗎,我倒覺得隻是中規中矩。”為自己的急智而心中得意的李慕白一背雙手,搖頭晃腦間故作不屑。



    王漣聞言回過神來,偏著頭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端詳著自家師兄,最後用四個字把獻媚的李慕白震了個外酥裏嫩:“狗屁不通!”



    “且不說這隻是那青詞宰相嚴士藩最為拿手的溜須拍馬之作,通篇惡心至極”王漣一邊用更不屑的語氣將對聯批的一無是處,一邊揚起右手,如荑指尖點向身前高峰氣憤的說道:“就說這龍虎山地處中南,哪裏來的北域寒鬆?還古鬆盡參天!”



    在意中人跟前顏麵盡失的李慕白哪還好意思說話,隻能遠遠的蹲坐在亭邊石階上,低著頭恨恨的念叨著:“不好看,那你怎麽還看得這麽入迷”



    猶不解恨,嘴裏念念有詞的王漣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消了氣,不再看對聯的白衣少女又把注意力轉到了眼前的涼亭上,繞著亭子左看看右瞧瞧的走了一圈,王漣帶著疑惑的口氣自問出聲:“看樣式,這亭子好像是新建不久啊,難道不是那座千年坐忘古亭?”



    剛被打了一悶棍的李慕白還是忍不住過來湊趣,恰好聽到師妹的疑問,趕忙開口說道:“我知道那個亭子,二十年前就被師叔祖一劍給劈了!眼前這個應該是在原址重新建起來的。”從小就將那個素未謀麵的師叔祖視為偶像的李慕白,對李重陽最為chuán qí的一戰更是了若指掌,曾聽人說起過登山之前一劍毀亭的這件事。



    就在這時,蓮花峰上同時飛下來數隻信鷹,其中一隻就落在兩人跟前,李慕白伸出右手接住這隻通體白羽唯有額頭一點漆黑的神俊飛禽,左手五指巧妙撥開下墜長羽,取出一紙信箋,展開一看,鐵鉤銀畫字走遊龍,唯有兩字:“登山!”



    李慕白雙手一揚放飛手中猛禽,憋悶了半旬時光的他開懷大笑,笑聲山間九轉未歇之時便有劍氣陡然而生,一拍懸腰佩劍,朱紅長纓隨風而動,李慕白轉頭吐氣開聲,清脆之處好比錚錚劍鳴:“師妹,且看我一劍起處雲生滅,劍氣長短,是否猶勝扶搖三分!”



    少年人顧盼生姿,眉眼間神采飛揚。



    可惜王漣見多了自家師兄的自尊自大,此刻根本懶得多看一眼,隻是順著之前的思緒在那怔怔出神:“隻在書上得知,龍虎山祖師趙清輔文采極盛,且以書法見長,年輕時的他落筆處尚有一點人工雕琢的匠氣。及至上山尋道,在蓮花峰下涼亭揮手寫就的一聯坐忘,才被稱作是字裏行間仙氣四溢,上下千百年行書第一。”想到這裏,王漣喟然低歎:“可惜無緣一見了。”



    就在白衣少女冥思苦想坐忘對聯內容的時候,山上又有一道白影急速下墜,人還未至聲先至:“鬧事的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卻是鎮守天師府的莊思齊被李慕白暴漲的劍氣驚動,縱身下山而來,遠遠就瞧見兩人並肩而立涼亭之下,也懶得多看,隨手一指,符劍鬱壘再度鏘然出鞘,百丈青龍滾滾而下。



    李慕白一身的盎然劍氣因為王漣的視而不見剛剛消退三分,就迎來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劍飛仙,抬眼看去,劍氣磅礴如銀河倒瀉,李慕白高聲一句:“來得好!”隨後禦劍而起,準備迎頭對衝,看我一劍斷鬱壘,好叫天下知道世間還有一名劍“青釉”。



    可尷尬的是李慕白滿腦子隻想著賣弄風騷,卻沒有注意到鬱壘所向並不是自己,刹那間兩劍擦身而過,青色長龍直撲亭下王漣!



    身臨險境尚不自知的白衣少女終於想通了困擾自己的難題,伸手撫平緊皺的柳葉雙眉,欣然開口低誦:



    “前半生躬腰立朝堂,滿眼朱紫公卿數個一二三四六七。”



    “後半生端身坐蒲團,入口粗茶淡飯不過柴米油醬醋茶。”



    “我懂了!”王漣興高采烈的叫出聲來:“原來是忘我無言!”抬頭看到近在咫尺的百丈劍龍,被鋒銳劍氣刺的滿臉生疼的白衣少女福至心靈的驀然開悟,臉上笑容不斂,隻是把手往前輕輕一遞,符劍鬱壘竟然自己收了外溢劍氣,桃木劍身轉而圍繞王漣掌間輕輕遊弋不停。



    王漣笑嘻嘻的摸了摸手邊溫順的通靈飛劍,竟然把鬱壘當作自己的寵物一般開口稱讚:“真乖!”



    李慕白傻傻的看著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嘴裏念叨著:“原來這就是師父他們說的天生名劍共主”



    莊思齊更是差點一口血噴出來,想明白了其中關要的他不由的依次指向眼前的兩人,抱頭長歎:“還讓不讓人活了!你!還有你!還有呂岩!怎麽這年頭穿白衣服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變態!”



    王漣一攤手,輕飄飄的回了一句:“還打嗎?”



    “打個屁!”莊思齊走過去一把將鬱壘奪了回來,轉頭就走,誰愛攔誰攔,老子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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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花峰頂斬魔台上,呂岩已經渾身浴血,這烏龜殼一樣的大陣根本衝不出去。看著眼前的如潮攻勢依然不斷襲來,無可奈何,無法可想的呂岩隻能咬牙死撐。



    耳邊不斷傳來龍虎山天師趙秉義招降的言辭,呂岩對此聽而不聞,牙關緊咬的他此刻隻抱著一個信念:“哪怕是死,自己也要死在姐姐呂雉之前!”



    日升到日落,就在呂岩狀若瘋魔,瀕臨油盡燈枯之際,龍虎山三十六峰轟然一震,隨後就看見道道黑色煞氣衝天而起,眨眼間遮天蔽日,原本的朗朗晴空濃似潑墨。



    趙秉義臉色驟變,心驚肉跳如遭大禍臨頭,老人低頭頻頻掐指,卻隻感覺到天機紊亂異常,根本無從算起。正要開口問向一直穩坐中樞,閉目



    不言的太上長老趙鈞合,趙秉義突然覺得胸口絞痛如撕心裂肺,痛叫一聲之後當場昏厥。



    正當眾人盡皆理不清頭緒,不知所措的時候,趙鈞合猛然起身升空,直撲山下,可飛至一半又停了下來,此刻的趙鈞合哪還有之前成竹在胸的悠閑姿態,惱羞成怒至極:“是誰壞我龍虎山氣運!”



    “大楚後人謝必安,前來拜山!”隨著一聲清喝,白衣之後又見白衣,謝必安當頭前行,隨後而來的有李慕白,有王漣,有陳秋道!



    這時候,陣內呂岩缺了眾人壓製,陷入半瘋魔狀態的他根本對外事毫無所覺,隻是在本能驅使之下,呂岩強行調動起體內幹涸氣機,傾盡全力的劈出了最強一劍,隨後呂岩就困頓跌坐於地。



    長劍所向,斬魔雲台從中半折。連呂岩之前都能看出來這龍虎山一峰一府一雲台是和山下立碑鎮中的千年石碑勾連在起的一座伏魔大陣,不知道鎮壓著什麽可怖怪物。



    剛才謝必安偷偷潛入天師府後院蓮池,用手段一舉催滅了僅剩的八朵氣運金蓮,隻留有最後一枝搖搖欲墜。哪怕這樣,還算是給龍虎山留了一定的喘息時間。可如今呂岩一劍斬斷雲台,無異於烈火澆油,眼看伏魔大陣七零八散,即將破碎。



    趙鈞合趕忙掏出懷中一方金印,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就吐了上去,紫金印章隨之光芒暴漲,懸浮於半空之上,遇風逐漸消磨,一時三刻間,這方天師府至寶就化為飛灰,飄散的無影無蹤。



    轉頭看向這幫罪魁禍首,趙鈞合鬼使神差的就認定了此刻手無縛雞之力的呂岩,伸手猛拍!



    天師府氣運震蕩之下,一直昏迷不醒的呂雉和朱厚聰終於悠悠醒轉,看到身前的浴血白衣陷入絕境,姐姐呂雉不管不顧的撲身抱住呂岩,就像之前那些年一樣,當姐姐的她總想要護住弟弟的安危。



    呂岩感覺到了熟悉的溫暖,勉強睜開雙眼,姐弟倆短短幾個月間曆經的千辛萬古已經盡在不言當中,良久之後,呂岩才咳著血轉頭看向湊到身前的師兄,抬手指著朱厚聰的鼻子破口大罵:“小爺我真後悔當年沒一劍真劈了你!”



    朱厚聰聞言隻是低頭笑笑,就像之前那些年一樣對呂岩的瘋語氣話隻是逆來順受,站起身來,朱厚聰雙臂橫張擋在兩人身前,迎著落下來的遮天金光:“趙天師,還請手下留情。”



    氣急上頭的趙鈞合伸出另一隻手,反掌間把朱厚聰拍落一旁,依然不管不顧的強勢下壓!



    斜插在呂岩兩人身旁的赤霄突然衝天而起,一劍光寒斬天地。



    場間眾人同時抬頭,在呂岩身前一道人影轟然落地,砸碎一地青磚,塵囂四起中,脫去道袍換披青衣的重陽真人背負雙手,麵朝著龍虎山眾人,挑了挑眉毛之後,慨然發聲:“誰敢動我的徒弟?”



    一襲青衣劍客獨對三十六朱紫貴人,隻有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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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碑小鎮中央,老掌櫃站在客棧雨簷之下,看著天地間飄飄搖搖無窮無盡的鵝毛大雪,張嘴嗬出一口雪白霧氣,直衝身前三尺有餘而其形不散,鋒銳如劍。



    “嗬嗬,大風將起啊。”老人說話間,天地間雪勢狂卷,九天之上亦是狂風大作。



    大堂內王涑看著跟前散落在地,大大小小的包裹自言自語:



    “呂岩,你可別出事啊,以後我們兄弟倆還要仗劍走天涯呢”



    



    



    ps:大風起,下一步就是雲飛揚了。接近五千字長章慶祝簽約之後終於改狀態了。依然是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