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手中無劍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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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娘?

    在經曆了最初的驚愕之後,呂岩隨即感受到的,是難以置信的荒唐。

    人生婚嫁,是何等重要的一件大事,可有關於這位女子的存在,李重陽本人卻從未在呂岩麵前提起過。甚至落日原大戰落幕之後,李重陽在事先知道呂岩即將前往西蜀的情況下,也隻是叮囑少年要還劍歸山而已。

    更何況,呂岩再次看向身前的嬌媚女子,心道這個阮小柔未免也太年輕了些吧。

    定了定神,呂岩麵露苦笑,淡淡道:“有些玩笑,還是不能亂開的。”

    阮小柔繞到身前,麵對著呂岩臉上溢於言表的疑惑與不信,女子隨意問道:“不相信?是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呂岩略一猶豫,隨即點頭不語。

    “這倒也不奇怪。”阮小柔漫不經心地揮了揮衣袖,接下來從女子嘴裏說出來的話明明字字剜心,可她臉上的笑意卻愈嫣然,“薄幸郎,負心漢,無情寡義恨相離...他既然做出了這種事,那還會有什麽臉麵跟別人說。”

    女子的神態和語氣越堅定了呂岩心中的想法。眼神微凜,呂岩冷聲道:“這位姑娘,言及家師,還望不要胡說。”

    “姑娘?”阮小柔突然誇張大笑,在沒有了麵紗的遮擋之後,彩裙彩妝的豔麗女子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孤高清冷,而是散著難以消受的如火魅力。

    上半身在微微地前後搖晃,在阮小柔扶腰大笑的同時,女子外罩的拖地襦裙,漸漸抖翻開層層波浪。

    “要是在三十年前,你叫我姑娘還沒錯。”阮小柔笑聲漸止,以指尖輕輕一點呂岩,嬌嗔道:“現在嗎,你得稱呼我師娘才對。”

    呂岩眉頭一皺,勉強壓著火氣道:“阮小柔,你要是再繼續辱沒家師,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阮小柔一抬手,被衣袖遮擋的無暇手臂隨之展露出一抹令人目眩的玉白滑  潤,“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個不客氣法。”

    玉手緩緩襲來,似輕實重。

    時刻戒備的呂岩不敢大意,單腳重重一跺,以腳掌為中心瞬間塵土四起,氣紋跌宕。浮停肩側的赤霄,隨即劍身扭轉,作勢欲飛。

    無視呂岩一腳踏出的無形劍氣,阮小柔手掌繼續前壓。

    洗劍池畔,陡然炸裂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迅猛氣浪,從天而降的高崖險瀑亦隨之現出一絲短暫的停滯。

    呂岩麵不改色,被女子一掌輕鬆擊潰的這道劍氣,隻不過是自己的有意留力的起手劍式而已,一為問禮,二為試探。

    你若是隻出四五分力,我便也就意思意思,與你阮小柔來個彼此不失顏麵的點到即止。說到底,阮小柔雖然出言不遜,可畢竟是師傅李重陽的昔日故交,呂岩心底裏,其實還是不太願意與女子鬧得太僵。

    淺淺一笑,阮小柔衝少年眨了眨眼,魅術一放即收。

    “嗯?”

    趁呂岩分神的短暫間隙,阮小柔原本已被劍氣攔截的右手突然再次加力。不僅如此,淺笑嫣然的女子此刻分明動了殺心,蜷成利爪的右手五指指尖處,閃動著一道道幾欲噬人的淩厲氣機。

    驟然回神,曾有過刹那恍惚的呂岩不由在心中暗罵道:“卑鄙!”

    殺氣淩身,在被女子以魅術連續捉弄了數次之後,呂岩終於再也按不住心頭怒火。

    單掌虛握,呂岩輕聲喝道:“開蜀!”

    赤霄瞬間消失不見。

    劍氣曾生萬丈長,劈山斬峰力無雙。

    兩人之間,不過相距丈許,可這道憑空綻放出來的劍氣,卻給人以一種窮盡四海也不過如此的無量氣概。

    如大江洶湧,如天河倒掛。

    在璀璨奪目的劍光映射下,呂岩看到單掌襲來的女子竟然不閃不避,似乎是要與赤霄以硬碰硬。

    “讓開!”呂岩開口急喝,一邊忙不迭地盡量收攏劍氣,一邊在心裏暗罵道:“真是個不知好歹的臭娘們,難道是在自己找死不成!”

    但禦劍之術,向來便是以迅捷難擋著稱於世,便是相隔百裏,也可須臾即至。此刻的呂岩縱使已經傾力運轉飛劍,也隻能勉強將赤霄緩上一瞬而已。

    呂岩雙眼微眯,似乎不忍心看到阮小柔被劍氣割裂的血腥場景。可接下來的這一幕,卻又讓他不由得瞪大雙眼,張口失聲。

    就在彼相接觸的一瞬間,急前刺的赤霄卻突然收住去勢,隨即如倦鳥歸巢一般掉轉身形,輕飄飄地落在了女子手心。在沒有了赤霄作為矛頭之後,剩下的餘尾劍氣自然難以撼動武道不俗的彩衣女子。

    阮小柔握劍收手,原本沛然如海的劍氣,在女子長袖的幾次劇烈飄蕩過後,便已無力後繼。

    摩挲著掌中的赤霄,阮小柔扭頭笑道:“臭小子,當真是口是心非啊。嘴上說著不客氣,手底下倒是客氣的很,連自己的劍都舍得主動送人。”

    沉默不答,呂岩隻是暗中提氣禦劍,可原本一向心意相通的赤霄,此次竟然對自己的神念驅使完全無動於衷。麵露駭然,呂岩不由驚詫道:“你到底是誰!”

    “嗬嗬。”阮小柔緩緩將赤霄背到身後,好整以暇道:“你師父難道沒有教過你嗎,什麽事都要打完再說。”

    望著身前這位愈高深莫測的女子,呂岩平複著呼吸,與其相反的是,洗劍池畔卻漸漸湧現出一股風雨欲來前的窒息感。

    手中無劍當如何?

    呂岩開始長長吐氣,一聲聲響若悶雷的沉重呼吸聲接連響起,呂岩右臂一橫,掌麵向後,閉目默念道:“江山,野叟,淚箋,濁酒...”

    勾陳峰後山小樓,在被呂岩遺落在地的檀木劍匣內,一株株劍氣盎然的翠綠新竹6續升空,直奔洗劍池畔。

    江山,取自大楚傳國玉璽,是霸王謝靜安曾心心念之的此生宏圖。

    野叟,取自大楚調兵虎符,是時任大楚太尉的徐賁,在山河破碎,闔家盡沒之後的悲苦自嘲。

    淚箋,濁酒,愴懷,恨歌...

    一個個在五百年前便早已故去的雄邁人影,在呂岩的心神呼喚下接連成形,或站,或臥,或對酒暗流悲淚,或持劍長吟恨歌。

    每當呂岩呼喚出一個名字,便有相對的一株劍竹枝葉落盡,竹身消融,而後承載起身後的不散怨靈,蛻竹為劍。

    一口氣終將吐盡,呂岩緩緩睜開雙眼,二十四柄長短不一,氣態各異的鋒銳劍器,正在少年身前起起伏伏。

    呂岩淡淡一笑,“手中無劍又何妨。”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