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如刀似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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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身子瞬間挺直,因為此刻王漣問出了自己想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的事情。
呂岩隨口答道:“殺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想了想,呂岩又補充道:“從前,我都是在別人打上門來之後出劍,甚至在我所在乎的人受傷甚至死去以後,才會殺人。一路走來,劍道愈強,可哪怕我擊殺了那麽多敵人,哪怕他們給我冠上了“劍魔”之類的諸多名號,最終能夠留在我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為什麽呢?他們難道不怕我嗎?”
從有些磕磕絆絆,到最後的捫心自問,呂岩的語調越來越流利順暢。那些明明才生不久的事情,卻令如今的他感到恍若隔世。難以言喻的痛和苦,橫亙在少年喉間,久久難以下咽。
念頭一閃即收,呂岩心中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最終化作嘴邊一聲輕歎:“既然如此,我就殺他個血流成河,直至屍橫遍野。我倒要看一看,到時候誰還會不怕我,誰又敢不怕我呂岩。”
語氣平淡,卻難掩其話中凶戾,王漣望著麵無表情的呂岩,原本就懸著的一顆心頓時忍不住更加忐忑起來。完了完了,小師叔他真的入魔了王漣皺起眉頭,心思迅轉動,自幼便被譽為天資聰慧可過目不忘的她,焦急地在腦海記憶中檢索著有關於破除心障的各類法門。
五雷清心上訣?菩提斬念正法?還是說,自己該掏出春秋印,以儒家浩然正氣震聵心神?
王漣猛地站起身來,向呂岩身邊衝去。
“抱歉!”事急從權,王漣不等呂岩開口,便將兩手掐成的散亂印訣當頭拍去。
“祛邪明性,斬念成佛!”
不閃不避,呂岩察覺到一股暖流,自少女掌心覆落的眉心湧入,正氣凜然,內蘊一股勢要蕩清天地的光明氣象。
好笑之餘,呂岩又忍不住心生訝異,沒想到看似嬌弱的王漣,倉促之間竟能施展出如此不凡的高深法訣。呂岩伸手一握,將少女的雙手從額間拿落,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嗯?”
王漣頓時一愣,方才的那道溫熱氣機雖看似微弱,卻是她傾盡全力所能施展的最強法門,於清心蕩魔來說已稱得上是威力非凡,可呂岩怎麽會好似全無反應。
除非
眼帶喜色,王漣如釋重負,道“小師叔,你嚇死我了!”
三兩步轉到呂岩身前,王漣猶不放心地開口問道:“小師叔,你真的沒有被落日原邪魂侵入神智嗎?”
“當然沒有。”搖了搖頭,呂岩道:“當天你也親眼看到了,百萬殘靈盡皆歸附,已與我不分彼此,又哪還會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王漣將信將疑,再三打量也未能從呂岩身上掘出絲毫異樣,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心弦一鬆,王漣這才現自己的雙手還被呂岩握在掌間。麵色一紅,王漣羞地低頭不敢再看,隻是那雙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舍得抽回來了。
會心一笑,謝必安在傾聽過兩人的對話之後,曾與王漣持相同懷疑的他也隨之鬆了口氣。原來煙波城內生的那場屠殺,隻是呂岩單純的示威之舉而已。
想到這裏,謝必安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沉聲道:“呂岩,這件事情恐怕很難如你所願。有些人或許會被你刻意為之的血腥手段暫時嚇住,可諸子百家也不全都是這種膽小怕事之人。或許明天,或許後天,他們終歸還是會集結一處,再次找上門來。到時候,你會怎麽辦?”
想也不想,呂岩冷聲答道:“無非是繼續出劍罷了。一到十,十到百,殺到他們親友離散,直至膽氣全無。世上又哪有那麽多不怕死的蠢蛋。”
“以彈丸之地,與坐擁中原的五百年大明抗衡至今,西蜀不是隻有你表麵看到的那些實力而已。諸子百家累世傳承,傳承悠久者甚至可以追溯到數千年前。”語氣急促,謝必安追問道:“隻是我知道的,便有十幾位匿世不出的前輩長老,個個戰力卓。呂岩你縱使劍道通神,又能抗得住幾人聯手?”
聽到這裏,王漣不由得抬頭看向呂岩,眼中滿是擔憂。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前少女的異動,呂岩雙手微微用力,與王漣十指環扣。
謝必安的問題,似乎根本沒有給呂岩帶來任何困擾。一邊安撫著王漣,呂岩一邊轉過頭來,與謝必安四目相接,道:“一步踏入到世上武道止境之後,我自信當今天下已無人可與我輕易言勝。那些習慣了躲躲藏藏的龜鼠之輩縱然聯手,又能奈我何?”
“6地神仙,又不是全無敵手!呂岩,趁現在時機尚早,不如就此退走”
不等謝必安說完,呂岩又插言打斷道:“6地神仙,6地劍仙,看似雖隻有一字之差,實則卻無異於天壤之別。世上大道萬千,唯我劍修殺傷最強,想要勝過我手中的劍,他們就必須作好自己先死的準備。”
幾句問答,呂岩始終麵無表情,此刻卻突然朝謝必安流露出一絲玩味笑意,“生死一線之際,你覺得他們能夠協力同心嗎?他們之間,當真會有人願意爭先赴死,作我的劍下亡魂嗎?”
“你!”
謝必安突然站起身來,一手按在身前桌案,一手點向對麵呂岩,指尖微微顫抖。但一時氣結的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良久之後,謝必安長長吐了口氣,再次跌坐原位,無奈道:“那如果他們鼓動民心,以城中官兵與數十萬百姓圍剿於你,呂岩你難道還會高舉屠刀嗎?”
呂岩張口欲言,卻終究沒能像之前那般冷血回應。猶豫了一會兒,呂岩輕聲歎道:“或許會,或許不會,誰知道呢。”
謝必安始終沒懂,呂岩為何會表現出如此強硬的態度,“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裏畢竟是諸子百家的主場,你又何必”
聽懂了謝必安言而未盡的後半句話,呂岩沒有急於作答,而是轉頭再次看向窗外。
在壓抑的沉默中,呂岩側著頭,淡淡說道:“沒有製約的和平,脆弱的就像張紙,一捅就破。而我隻有拿起手中的劍,才是對他們最大的製約。”
時近日暮,淡淡的餘暉透過窗棱,在少年的臉龐上灑落出片片陰影,稀稀落落。
王漣怔怔得看著,雙眉緊鎖,漸漸爬滿憂鬱。
和滿是憐惜的少女不同,謝必安心中湧出的,還有許多更加複雜,也更加深沉的情感。
謝必安細細看去,這位曾經被他調侃為愣頭青的莽撞少年,臉龐依舊年輕,眼神卻已不再稚嫩。
一年時間,眨眼即過,謝必安想著想著,心中忍不住暗自唏噓道:
“歲月如刀,風雨是劍,它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將呂岩劈斫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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