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一落下，門外突然傳來了陶器落地的聲音。
    神龍雕像上的光芒又明亮了一分，掌事猛地回過頭，看向了緊閉的大門，片刻後，歎了口氣。
    “老朽果然年紀大了，連陰玄的偷聽都未能察覺。”
    “神尊，陰玄這孩子心思過重，恐難當大業。”
    “他的去留，還請神尊為他另做打算。”
    “……”
    “……老朽知曉。”
    “謹遵神尊吩咐。”
    伴隨著掌事最後一句話落下，神龍雕像上的紅光漸漸消散，老人撐著地麵，艱難地站起身子，他緩步走到案桌前，拿起了燭台。
    然後，門咯吱一聲打開，又咯吱一聲關上。
    陰玄躲在了主殿外的樹後，偷偷的看著自家師父遠去，他滿臉淚水的從樹後衝了出來，衝進了主殿中。
    “神尊！”
    黑暗中，陰玄仰頭看著眼前的神龍雕像，滿臉淚痕，他跪拜在那裏，一臉不甘。
    “神尊，弟子究竟是哪裏不如刁蒼！”
    “他會的咒法，弟子都會，他擅長用刀，弟子的劍術和他不相上下！”
    “為何您要選擇他？！”
    “明明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章尾山上！”
    “神尊，為何您看不見弟子呢！弟子比刁蒼更加努力，日日夜夜都想著要為章尾山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究竟……究竟哪裏不如他……”
    “神尊……您回答我……好不好……”
    主殿中，神龍雕像上的暗紅光芒再也沒有亮起，四周安靜的可怕，除了一兩聲蟲鳴鳥叫，就隻有陰玄刻意壓低的抽泣聲。
    震耳欲聾。
    陰玄的哭聲逐漸壓了下去，他哭著哭著，突然笑出了聲。
    是那種壓抑到極限，有些瘋癲的笑。
    “沒事……沒事的……”
    “神尊您不回應我也無所謂……”
    “我自會想辦法證明，這座山上，隻有我，陰玄，才有資格坐上掌事的位置。”
    “也隻有我，才配得上神尊您賜下的恩澤……”
    說罷，陰玄抬起頭，狠狠地抹掉自己的眼淚，他不再哭泣，也不再哀求，隻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神龍雕像，然後毫不猶豫的站起身，轉頭離開。
    眨眼之間，主殿上空空蕩蕩。
    隻有神龍雕像的眼眸，閃爍了些許的暗紅光芒。
    ——————————
    一大清早，單靈靈被王子煦從被窩裏拽了出來。
    “幹嘛啊？”
    單靈靈沒好氣的踹了王子煦一腳，頭一天晚上被刁蒼按著頭被咒訣，王子煦背的毫無壓力，單靈靈可吃了不少苦頭。
    跟當年剛剛上章尾山時，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幾乎是大半夜，單靈靈才被允許回去睡覺。
    這天才亮，單靈靈覺得自己還沒睡到兩小時，就被王子煦拽起來了。
    “師祖剛剛來找師父，讓師父下山去處理一點事情！”王子煦急吼吼的說，“師父現在正在打包行李。”
    “我剛見到師父，他說讓我們也準備一下，一起出發！”
    “真的？！”
    單靈靈瞌睡全醒了，她從被窩裏跳出來：“我們也能去？！”
    王子煦用力點頭：“他是這麽說的！”
    “那我馬上收拾！”單靈靈二話不說，差點把被子掀到床底下去，然後在王子煦驚訝的目光中，用風一般的速度在房間裏竄了一圈。
    “收拾啥啊？”王子煦瞪著她，“咱倆有啥好收拾的？”
    “你不帶兩件換洗衣服嗎！”單靈靈沒空搭理他，“說不定要去好幾天呢！”
    “師父說下山買，他說銀票帶夠了就行了……”王子煦撓了撓頭，“我一直納悶師父哪來的那麽多存款……”
    對哦，單靈靈刹住腳步，穿著章尾山的長袍下山，實在是有些招搖。
    還不如下山去隨便買幾件當地人的衣服穿。
    不過，這就讓師父為自己掏錢了嗎？
    想想這一茬，單靈靈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就在這時，王子煦往她手裏塞了好幾張銀票。
    “師姐，我剛收了一圈，倒是找出來不少私房錢。”他笑得燦爛，“不用師父養咱們倆啦！”
    ——————————
    等單靈靈洗漱完，趕去前山吃早飯的時候，刁蒼已經抱著胳膊在飯堂門口等他們倆了。
    “這麽慢。”
    刁蒼挑眉看了師姐弟倆一眼：“師兄我都想扔下你們自己先走了。”
    “師……師兄……”
    單靈靈站在桌前，往嘴裏塞著饅頭：“您大人有大量，等等我們……”
    “慢慢吃，吃飯少說話。”刁蒼看著她覺得好笑，“都等你這麽半晌了，不差這一小會兒。”
    說完，他走到單靈靈身邊，大喇喇的坐下，又順手拿起一個饅頭，塞進背後的口袋裏，單靈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刁蒼卻笑得開心。
    “咋的，多備點口糧唄。”
    “哦哦，好……”
    聽他這麽說，單靈靈順起兩個饅頭，往王子煦背後的包裏塞去，刁蒼有些無奈。
    “你要不把這碟鹹菜也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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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出來了師父在調侃自己，單靈靈嘿嘿一笑，喝了一大口豆漿，咽下去了嘴裏的饅頭：“那倒不用，師父，我特別好養活。”
    “師父……？”刁蒼瞪了她一眼。
    “師兄，師兄。”單靈靈垂下頭，不敢多說。
    幾口解決了早飯，刁蒼站起身來，就朝著山門走去，單靈靈納悶的問了一句：“不用和師祖……不對，師父他老人家打招呼嗎？”
    “不用，師兄我都和他說好啦。”刁蒼一邊走著，一邊對身後的人擺了擺手，“不是什麽太難處理的事情，就帶著你們倆去見見世麵。”
    “……那陰玄師兄呢？”王子煦問了一句。
    “他啊……”刁蒼頓住了腳步，歎了口氣，“他今日不知道怎麽回事，死活不搭理我。”
    “算了，我給他留了字條，回頭帶些稀奇的回來給他便好。”
    “走啦，別耽誤時間了，還得趕路呢！”
    說罷，刁蒼又邁開了腳步，他的背影挺拔而修長，單靈靈看呆了一秒。
    那同樣挺拔修長的蒼老身影，逐漸和眼前的年輕刁蒼重合到了一起。
    那一瞬間，她都快忘了自己現在是在刁蒼的回憶中，不知為何，需要來經曆自家師父的一生，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破開章尾山的封印，救出師父。
    現在的單靈靈，隻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曾經，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跟著刁蒼的背影。
    一步步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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