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說有話要單獨和師娘說……”王子煦呼吸有些急促，語速也快了起來，“我被他們倆趕了出來，實在沒辦法，隻能來找師姐……”
    “該死！”單靈靈低聲咒罵了一句，怒火幾乎從眼中躥出來，“陰玄是想逼師娘自己離開師父！故意動搖她的心，讓她以為自己是師父的負擔！”
    她咬牙切齒地繼續：“隻要師父心亂，就很難順利通過最後一道掌事考驗，陰玄這混賬就是想趁虛而入，再跑去跟燭洺赫說，師父沒有資格成為章尾山的掌事！”
    “走！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們！”
    不等王子煦回應，單靈靈已經一把拽住他，衝出了院子，風風火火地往前奔去：“趕緊找到陰玄，告訴師娘，這些事對師父來說，根本不重要！她才是最重要的！”
    一腳踏出了小院，單靈靈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路，就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濃鬱的灰霧對著她一股腦的席卷而來，像是無情的潮水，瞬間吞噬了四周的一切。
    開滿鮮花的小院不見了，眼前點著油燈的漆黑山路不見了，隻有單靈靈站在一片可視度為零的霧中，驚慌地四下張望著。
    不好，這段回憶結束了！
    單靈靈有些急了，焦急地想要立刻回到剛剛的回憶中，她此時是真的很想衝到芝月麵前，緊緊握住她的手，告訴她——
    自己是刁蒼未來的徒弟，她和刁蒼相處了數十年，太了解他了。
    單靈靈能看出來的，刁蒼是真的很愛芝月。
    不是一時的迷戀，也不是逢場作戲。
    是那種刻在骨子裏，融入魂魄中，無法割舍的愛。
    是他願意傾盡所有去守護的愛。
    單靈靈想告訴芝月，不管陰玄說了什麽，不管其它所有人的流言和目光，隻要芝月能回應刁蒼的心。
    隻要芝月也愛著他。
    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惜，這一切都來不及說出口。
    刁蒼回憶的進程，並不受單靈靈自己的把控。
    不知道何處吹來了一陣風，試圖卷起那濃稠得如同顆粒物一般的灰霧，將單靈靈的聲音和身影，都徹底掩埋了過去。
    “師姐？”
    王子煦的聲音從單靈靈身旁傳來，她立刻朝著聲音的方向轉過頭：“阿煦？”
    “是我啊。”王子煦有些不理解這迷霧為何如此厚重，“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
    “我也看不見。”單靈靈伸手在眼前的迷霧中抓了一把，“這霧……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是師父有什麽不想讓我們看見嗎？”
    單靈靈的手指在霧中穿梭而過，卻什麽都抓不住。
    那霧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濃得化不開，不是輕盈縹緲的雲氣，而是沉重得仿佛能壓碎胸膛的濃墨。
    緩慢卻不可抵擋的流淌在四周。
    霧氣是灰色的，卻又不是尋常的淺灰，而是一種……混雜著死寂的顏色。
    就像是某種褪去生機的記憶，正在腐爛發酵。
    耳邊，突然出現了芝月的聲音。
    “……我離開幾日便好，還請陰玄師弟勿要告訴刁蒼大哥……”
    “放心，我不會打擾他最後的試煉的。”
    “芝月？”
    單靈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出兩步，卻隻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在霧中緩緩的消散開去。
    心頭一緊，果然如自己所料，陰玄就是想讓芝月離開師父。
    “不要聽陰玄的！師娘！”單靈靈大喊了一聲，可是霧中的影子很快就消失了，隻留下了那死寂的霧氣。
    “這次，就你獨身前往吧……”
    師祖那蒼老的聲音又在霧中響了起來，單靈靈猛地回過頭，隱約看見了老人的手放在刁蒼頭頂，刁蒼抬頭看著他，試圖為自己解釋。
    “……師父，我不想……”
    “……此事神尊已做定奪，玄兒他無法擔此大任，章尾山上，隻有你……”
    刁蒼真的不想接下掌事之位，但是除他之外，似乎真的無法將章尾山交給其它人。
    “神尊近日已降臨人間，除了三玄大人，無人得知他的去向……”
    “……你在幽冥大典前回山即可……”
    霧氣中的人影再次散去，刁蒼有些垂頭喪氣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單靈靈眼前，單靈靈很想伸手抓住他，可是她夠不著。
    指尖一觸碰上去，刁蒼的人影就會變作一道冷流，從指縫間悄然滑過，消失不見。
    “……師兄，此次下山，還請多加小心……”
    陰玄的身影又出現了，單靈靈眼睜睜的看著他故作正經的對著刁蒼抱拳，刁蒼有些懊惱的抱怨了一句。
    “為什麽神尊會選中我？我是真的不想……”
    陰玄肉眼可見的攥緊了拳頭，他幹笑幾聲，隻說了一句話。
    “或許，當年神尊將師兄帶回山上，便已有此等打算。”
    “算了。”刁蒼的人影拉了拉肩頭的包裹，對著陰玄擺了擺手，“我會盡量早些回來，這幾日，你就幫我多照看一下月兒……”
    “那是自然。”陰玄突然壓抑不住自己，笑得肩膀發顫，“嫂嫂交給我就好。”
    不要交給他啊！單靈靈怒火上頭，一拳對著陰玄的臉就打了上去，可是，拳頭打了個空。
    霧氣再次流轉，人影消失，單靈靈忍不住罵道。
    “該死的陰玄，你到底想幹什麽！”
    “師姐，你看……”
    雖然看不見單靈靈的人影，但是王子煦摸索著走到了自家師姐身邊，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向一處濃霧。
    “……妖丹？”
    刁蒼有些困惑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什麽意思？”
    “……那位道長是個好人！他幫助那些妖抽出妖丹，讓他們能夠成為人繼續生活下去……”
    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單靈靈看見一個從沒見過的人，拉著刁蒼的胳膊，有些興奮。
    “……我們村子裏再也不怕妖災了！那位道長救了我們……”
    畫麵再次流轉，刁蒼手握著長刀，和一個身穿道袍的人對峙著。
    “你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取走這些妖的妖丹？！”
    “你這道觀，從裏到外都被鮮血塗滿，怨念衝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貧道不過是為蒼生除害。”那個道士開口了，“妖，便是妖，它們就不應該存在於天地間。”
    “貧道若不告訴妖物，自己能助它們成人，它們又怎麽會乖乖的走進貧道的道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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