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的聲音，從幽泉的旋渦中消失了。
    那顆樹樁的黑暗也漸漸的散去，隻剩下陰玄一個人跪在樹樁前，看著手心中的石子，臉上帶著有些割裂的情緒。
    他像是很嫉妒，嫉妒刁蒼能得到神尊賜下的龍焰，甚至是在幽冥大典之前，但是，同時，陰玄又很解恨的低聲笑了出來。
    “明日……”
    “過了明日，師兄，看看你我二人……”
    “誰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力量……”
    說罷，他將小石子小心翼翼的揣進了衣服口袋裏，左右探視發現無人之後，從那禁林之中悄悄地溜了出去。
    一切回歸了平靜。
    單靈靈跪在原地，這一段對話信息量太大了，她的腦子實在是有些轉不過來。
    首先，這口幽泉，的的確確是連通了人間和幽冥國的唯一通道。
    當然，身為燭洺赫這般的存在，自然是會尋到其他離開幽冥國而不被察覺的方式，但是作為普通國民的九陰……
    他想與人間界搭上關係，隻有通過這口幽泉。
    不知道九陰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方式與陰玄聯係上的，隻不過此時看來，陰玄對九陰似乎是心悅誠服，甘願為了他，背叛燭洺赫和章尾山。
    “師姐……”王子煦整個人在微微顫抖著，“他們剛剛的意思是，明日幽冥大典，要給所有人喝下那什麽……”
    “心寂露。”單靈靈點了點頭，“陰玄想要害死所有人……”
    重重的無力感襲上了心頭。
    單靈靈一時半會站不起身來，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拜入章尾山前，整座山隻有刁蒼的存在。
    他們的師祖似乎收了不少外門弟子，若他們都還活著，章尾山也不該如此荒涼。
    是因為……他們都死了，連帶著師祖和所有的師叔，全都死了。
    他們死在了九陰的陰謀，還有陰玄的嫉妒之下。
    原來，嫉妒是如此可怕的東西。
    嫉妒，讓陰玄忘記了刁蒼是帶著他一起，從死亡的懷抱中逃出來的哥哥，忘記了燭洺赫和師祖才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也忘記了自己究竟是誰。
    單靈靈和王子煦都跌坐在草地上，兩人不知所措的對望著。
    在這一段回憶中，他們倆都是其他人眼中的隱形人，不說變成刁蒼的師弟師妹，就算是能變做兩隻烏鴉……
    也比現在好啊。
    現在的他們，就算想要去提醒誰，明日大典上，不要喝任何東西，都完全做不到。
    王子煦一拳捶在地上：“明天……真的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單靈靈不語，她把臉埋進了膝蓋裏，輕輕的顫抖著。
    她腦子裏，真的是亂成了一團。
    不僅有那所謂“心寂露”的陰影，還有九陰說，他究竟是如何煉成那種詭異毒藥的過程。
    那是用燭洺赫的眼淚，做成的毒藥。
    單靈靈是聽燭洺赫講述過幽冥國的五行境的，那是對應了金、木、水、火、土的五個不同的區域，其中，金就是四座金山，它們撐起了地底的整片天地，這才有了幽冥國。
    但是，其他區域，她始終記不得名字。
    在九陰的描述中，燭洺赫坐在那什麽冰淵旁百年，什麽也不做，隻是默默的流淚。
    甚至他的淚水，都化作了頑石，變成了讓人肝腸寸斷的毒藥。
    他為什麽……
    單靈靈難受得厲害，自從進入刁蒼的回憶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她是見過燭洺赫。
    但是……她甚至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很長時間以來，單靈靈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如此之久，都未能在燭洺赫身邊停留。
    她很想他。
    不知道現在的燭洺赫，傷好些了沒，有沒有從那種沉睡的狀態中醒來。
    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因為自己一直在刁蒼的回憶中無法脫身，而思念自己。
    外麵的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了？
    單靈靈撐起身子，想要學著陰玄的樣子，割破自己的掌心，將鮮血塗在那樹樁上，喚回幽冥國的幽泉。
    隻要能讓她看見燭洺赫，哪怕隻是說上幾句話也好……
    可是，單靈靈努力了半晌，不僅沒辦法割破自己的皮膚，她甚至抓不住那樹樁。
    每每想要把手放上去，手臂都像是全息投影一般，從樹樁上穿了過去。
    一來二往，單靈靈沮喪的坐了回去，她靠在王子煦背後，看著天空中的繁星，沉默無言。
    王子煦出乎預料的沒說什麽，他一直低著頭，單靈靈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她也知道，王子煦現在的心情和她一樣的。
    無力，又沉重。
    ——————————
    兩人在禁林的深處，靜靜地坐了一晚。
    天蒙蒙亮，單靈靈才從老僧入定的狀態中恢複過來，緩緩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撐著地麵站起了身。
    “阿煦，走吧。”
    “……去哪？”王子煦茫然的抬頭看她，他眼下帶著淤青，一夜沒睡，還愁緒不斷。
    他看上去很是憔悴。
    “……不管如何，這是師父的回憶。”單靈靈對他伸出手，“不管發生什麽，就算他不知道我們在這裏，我覺得……我們倆都要陪在他身邊。”
    王子煦猶豫了片刻，歎了口氣，抓住單靈靈的手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
    “我知道了。”王子煦和單靈靈對視一眼，“走吧。”
    沿著頭一夜進入禁林的路，兩人回到了章尾山，雖然天色還很早，但是所有人都已經起床了。
    刁蒼沉默的站在大殿外，雙手抱在胸前，抬頭看著殿中的神龍雕像，任由著那些師弟師妹忙碌的擺著香爐和供台。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搓了搓手指頭，低頭看著自己指尖上竄出來的暗紅色火焰。
    不再是自己那明亮的紅，而是融入了燭洺赫的龍焰之後，已經變得深沉內斂，帶著一縷漆黑的暗紅。
    “師兄。”
    突然，陰玄的聲音從刁蒼身後傳了過來，刁蒼驚了一下，趕緊握緊了拳頭，將那暗紅火焰藏在了掌心中。
    他似乎在擔憂被陰玄看見。
    “……怎麽了？”
    回頭的動作有些僵硬，刁蒼慢慢地轉過頭，看著陰玄，陰玄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師兄不必藏了。”他的語氣十分冷淡，“師弟已經知曉，神尊賜予了你龍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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