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靈靈靠在牆邊坐著，實在提不起勁搭理他們，離昆一直一臉期許地望著她，離允則蹲在她身邊，好奇地上下打量。
    被這兄妹倆盯得渾身不自在，單靈靈忍無可忍，終於轉頭看向離允，問道。
    “你幹嘛一直看我？”
    “我好奇呀。”小姑娘眨著眼睛，笑盈盈地說，“姐姐，你的衣服好奇怪哦。”
    “……”
    確實有些格格不入。單靈靈心中歎氣，從章尾山下來的時候，她穿的還是在人間界的短袖牛仔褲，這會兒置身幽冥國，和這群身穿當地服飾、束發披肩的幽冥居民比起來，確實像是跑錯了劇組。
    “而且，姐姐你長得也好看。”離允嘻嘻一笑，悄悄靠近幾分，“你是哪座城來的呀？”
    單靈靈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回：“我要是說我從人間界來的，你信嗎？”
    “我不信。”離允幹脆地搖頭，“人間界的人類根本進不來幽冥國，這裏沒有通道的。”
    “整個幽冥國，除了國主大人，還有三玄大人，隻有他們有本事出入這片土地。其他人想都別想。”
    “哦，那我可真得感謝玄狐和玄豹帶我進來了。”單靈靈翻了個白眼。
    “真的嗎？”離允卻完全沒聽出她語氣裏的半點敷衍，隻是滿眼好奇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這衣服是哪個裁縫做的呀？我從沒見過這麽奇怪的布料！”
    單靈靈徹底放棄解釋，隨手敷衍道：“手機上買的。”
    “手機？那是什麽？”
    “手機就是手機。”單靈靈翻出早就摔壞了的手機，塞到離允手裏，“喏，這玩意兒。”
    “咦？”離允像是得了個寶似的捧著那“板磚”，翻來覆去地看，“這東西……西城一定有！”
    “哦？”單靈靈挑眉，“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西城的人最喜歡收稀奇古怪的東西呀。”離允認真點頭，“我們下北城都沒見過這種東西，隻有西城那些經商的大戶才玩得起。”
    她捧著手機眼睛發亮，小聲補充道：“哥哥說，西城裏很多魂魄，都是從人間界來的，他們生前無大罪，死後被國主大人認定無過，就可以在冥河邊等個百年，保留記憶和模樣，再次生活在幽冥國。”
    “而國主大人特許他們去西城生活。那地方……可熱鬧了，是整個幽冥國最繁華的城。”
    “既然西城有人類，那我說我是從人間界來的，你為啥就不信？”單靈靈忍不住反問。
    “因為姐姐你不是魂魄呀。”離允歪著腦袋看著她，一臉理所當然，“姐姐你有肉身呀，在幽冥國，有肉身的……根本不可能是從人間界來的。”
    單靈靈挑了挑眉，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她看著離允：“你們所謂的改革，究竟想改些什麽？”
    聽見單靈靈問到了關鍵問題，一直豎著耳朵在旁邊偷聽的離昆，十分興奮的蹭到了單靈靈身邊。
    “靈靈姑娘，你可知，人間界如今是何模樣？”
    我當然知道了。
    單靈靈眯起眼看他，本想懟幾句，但這幾個人壓根不信她的話，幹脆懶得再廢話，選擇沉默。
    “人間界，自由，平等，民主……”離昆仰望著天花板，一臉神往，“那是我們心中的烏托邦。”
    哈……
    “我不是說幽冥國不好。”他連忙低頭看向單靈靈，語氣誠懇，“國主大人開辟國土，將這片天地治理得井井有條，幽冥國的一切，都要感謝國主大人。”
    “但我們也向往那樣的烏托邦。”
    他說到這，壓低聲音，偷偷避開黃毛的耳朵，靠近單靈靈道：“我們希望實現一種製度……議會國主立憲製。”
    “啥？”
    每個字單靈靈都能聽懂，但合在一起就聽不明白了。
    “聽我慢慢說。”離昆掰著手指頭，認真解釋，“現在幽冥國的一切，都是由國主一人拍板決定，三玄大人雖有高位，卻隻是執行國主的意誌。”
    “我們希望設立議會——”
    “由幽冥國的貴族中推選代表組成上議院，由像北城、西城這些地方的普通居民推選代表組成下議院。”
    “日後的法案與國中大事，皆由上下議院投票決議。”
    聽著聽著，單靈靈總覺得哪兒有點耳熟……
    “而國主大人，連同傳說中的九陰神女，將成為最終批準與監督執行的關鍵環節，但不再是唯一的決策者。”
    “等等等等。”單靈靈揮手打斷，“你等我捋捋，這一大套聽得我腦瓜疼。”
    “你說了半天，其實就是……想把一錘定音的權力，從燭洺……國主大人手裏分出去，交給你們搞出來的什麽議會，對不對？”
    “……大體可以這麽理解。”離昆點頭。
    “那國主大人，在你們這製度裏，就是個……吉祥物？”
    這話一出，離昆嚇得一哆嗦，聲音頓時低了八度：“不敢不敢！國主大人仍握有實權，隻是，他的一票隻能算四分之一。”
    “我們設計的製度是：九陰神女一票、國主一票、上下議院各一票，四票中有三票通過，才能生效，若僅有一方或兩方通過，那就說明該法案不夠成熟，需要再斟酌。”
    聽起來……倒是很理想化。
    但就不說燭洺赫會不會願意接受這種製度改革，光是——
    “你們上哪兒想出這些東西的？”
    “我們改革派的首領……”離昆眼中浮現出近乎狂熱的光芒，“他曾在西城淘到一本書。”
    “書裏詳細記載了人間界存在的一種製度和秩序……”
    單靈靈聽到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大概猜到了他們看到的是什麽書。
    在章尾山時，她不僅學過人間界的曆史，連世界史都被刁蒼按著學習過。
    “而且啊——”離昆顯然沒注意到她越來越無語的表情，反而越說越興奮，“我們還希望，幽冥國的國民能夠擺脫階級製度的束縛。”
    “沒有階級，沒有私有，全民共享，一切自由，人格不再依附於權力，靈魂不再因貧窮而沉淪。”
    “那樣的幽冥國，才是我們真正向往的烏托邦！”
    單靈靈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接這滿腔熱血的話。
    最後，她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嗯。”
    “那……確實挺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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