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冰魄寒淵中的空氣，凝固了好幾秒。
    眾人的臉色都精彩至極。
    離昆瞪大了眼，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顯然是在飛速回憶，自己有沒有說過什麽不該說的？有沒有哪天太冒失得罪過這位“國主夫人”？
    離淵澤則穩重得多。
    他懸在半空中的手輕輕一顫，最終垂落在身側，整個人仿佛陷入沉思。
    雖不至於震驚失態，但那一瞬的沉默裏，包含的卻是千回百轉的情緒，離淵澤到底是見多識廣的人，但也沒料到，這一路上給他們幫了很大忙的年輕姑娘，竟然真的是國主的未婚妻？
    而反應最大的，是陸清衡和墨漓。
    陸清衡的臉色瞬間慘白，像是從極熱的火焰中跌入了萬年寒潭。
    他的嘴唇微張，眼中閃過驚愕、掙紮、痛苦與難堪交織的神色，一時間竟分不清他臉上的情緒是哭是笑。
    陸清衡想起了昨日的夜晚。
    昨夜，他們剛剛從十沉獄中逃出來，陸清衡心跳如鼓，控製不住自己，向單靈靈，不，向他的九陰神女表露了心意。
    那時候，他相信她是光，是神女，是改革派的信仰，是他少年時期仰望的一切。
    而如今……
    走出了畫像的神女，站在了他麵前，臉上帶著笑，然後告訴他。
    她就是國主的未婚妻。
    是的，在陸清衡關於幽冥國的理想構想裏，九陰神女確實應當與國主並肩而行，共同書寫幽冥國的未來。
    可是……
    這股不暢快感又是從何而來？
    那種說不出的悶痛仿佛一塊巨石，沉沉壓在心口，令他連呼吸都變得滯澀。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與離淵澤並肩站在一起。
    離淵澤側頭看了他一眼，眉頭緊蹙，卻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姑娘，你……”
    比起陸清衡的震驚，墨漓的眼神裏卻燃起了幾乎可以融化寒冰的憤怒。
    “是你將我們的行蹤透露給國主的？！”
    她驟然往前踏出一步，怒意凜然地逼近單靈靈，眼中燃燒著質問的火焰。
    “是不是你？！”
    “國主怎會突然派玄豹前去下北城麵見統領？我們潛藏多年、步步為營，為何偏偏你一出現，一切就被打亂了？！”
    “還有你和小昆，我從一開始知曉你們倆認識，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看來……”
    “你根本就是有備而來，故意接近我們的！”
    “從頭到尾，你就不安好心！”
    墨漓語速飛快，幾乎是將壓抑多日的情緒一次性全部宣泄出來，說到最後，怒火幾乎要將她吞沒。
    猛地抬手，墨漓作勢要抓住單靈靈的衣領，可是，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及單靈靈的一瞬……
    “住手！！”
    一陣濃烈的黑色煙霧瞬間卷起，風聲如怒吼般在寒淵中回蕩。
    玄虎的身影驟然降臨，如一道沉穩的黑鐵之牆，橫亙在兩人之間。
    他寬厚的身軀死死擋住墨漓，將單靈靈牢牢護在身後，周身縈繞著幽暗的魂魄力量，氣息凜然不可逼視。
    “休得對夫人無禮！”
    玄虎目光如刀，聲若驚雷，不容置喙地伸手掐住了墨漓的脖子。
    他的個子很高，力氣也極大，墨漓幾乎被他直接提離了地麵，整個人騰空而起，一時驚駭莫名。
    “玄虎！”
    “玄虎大人！”
    單靈靈與陸清衡的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墨漓掙紮著想掙脫玄虎的手，卻根本無法撼動分毫，她回頭看向陸清衡，眼中有憤怒，也有委屈，但更多的，是複雜。
    此時的陸清衡，臉色已經蒼白得近乎透明，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他猛然衝到玄虎麵前，膝蓋一彎，重重跪了下去。
    “玄虎大人，墨漓她……她隻是口快心直，並無冒犯夫……夫人的惡意！”
    那一聲“夫人”，陸清衡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出口。
    “我等初知夫人身份，確實一時震驚，言行魯莽，還請夫人恕罪，寬宥墨漓！”
    說罷，陸清衡毫不遲疑地朝單靈靈的方向重重一叩首，額頭磕在冰魄之路那寒冷堅硬的冰麵上，發出清脆又刺耳的一聲“咚”響。
    那聲音仿佛敲在人心頭，令人一震。
    “首領，您不必……”
    離淵澤在後方低聲開口，似要勸阻，卻剛開口便被陸清衡打斷。
    “離統領，不要過來！”他依舊伏跪在地，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
    “是我們，是我們太無禮了！”
    “若夫人與尊上心中有所怨責，還請所有懲罰都落在我一人身上，不要牽連旁人……”
    陸清衡語速漸快，幾乎帶著哀求的語調。
    “不要傷害墨漓！”
    緊緊咬住下唇，陸清衡的頭依舊埋著，不敢抬起半分，隻等一個來自單靈靈的回應。
    “夫人？”
    玄虎略微側首，目光中帶著疑問地望向單靈靈，眼前的陸清衡仍伏跪冰上，額頭紅腫，卻一言不發。
    單靈靈看著這一幕，終究還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放開她吧，玄虎。”
    話音剛落，玄虎指尖一鬆，墨漓幾乎是被甩一般地從半空跌落，重重落在陸清衡身旁，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眼裏滿是驚駭。
    太可怕了。
    三玄的威壓，像是一道天幕橫亙在頭頂，叫人喘不過氣來。
    陸清衡飛快地看了一眼墨漓，見她並未受傷，這才大大鬆了口氣，他連忙再次叩首，聲音帶著由衷的感激。
    “多謝夫人寬恕！”
    “……也沒必要這麽客氣。”單靈靈輕拍了一下玄虎的手臂，示意他收起威壓，“別嚇著人了。”
    玄虎聞言點頭，像聽訓的小獸般默默退後兩步，站在單靈靈身後。
    但是，他並未放鬆警惕，目光依舊如利劍般掃視著眼前幾人。
    隻要有人膽敢再對夫人有半分不敬，他必定瞬間出手，毫不留情。
    單靈靈搖了搖頭，走到陸清衡麵前，語氣複雜地開口。
    “好了，別跪著了。”
    “膝蓋不冷嗎？”
    陸清衡不敢抬頭，額頭抵在冰麵上，趕緊搖了搖腦袋，單靈靈有些無奈的蹲在了他麵前。
    “幹嘛，不敢看我啊？”
    “我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昨天是誰給我求婚了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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