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燭洺赫低下頭，再也壓不住聲音中的哽咽。
    “我在他心裏……真的什麽都不是嗎？”
    “連一個幻影……都不願讓我見上一麵？”
    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終於在酒意催發下崩塌瓦解，燭洺赫一直忍著，不讓自己掉眼淚，可這一刻，再也繃不住了。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從眼角一滴滴落下，砸在掌心、衣襟，濕了他一身的冷清。
    “那天……我是真的想站在他身邊的。”燭洺赫語氣顫抖，拚盡全力在回憶，在向命運質問著。
    “我想告訴他，我不是個隻能被保護的孩子……我也能做到。”
    “我想和他一起去麵對敵人……哪怕是死。”
    他聲音哽咽“可他呢？他說我不自量力，說我隻會礙手礙腳……”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用魂魄為引……”
    “我現在……連為他收屍都做不到。”
    話說到最後，燭洺赫終於哭得泣不成聲，整個人蜷成一團，無助又絕望。
    單靈靈一直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她看著眼前的燭龍，看著這個深藏傷疤、背負血債的遺孤。
    她歎了口氣，輕輕探過身，將他抱進懷裏。
    “沒事了，小九。”單靈靈輕聲安撫他。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燭洺赫的額頭抵在單靈靈的肩頭，呼吸紊亂，因壓抑不住的抽泣而微微顫抖。
    那一身傲骨，此刻像被水打濕的羽毛，軟塌塌地伏在她懷裏，毫無力氣。
    單靈靈沒有出聲，隻是緩緩地撫著他後腦的發絲，手勢一遍一遍，哄孩子一般溫柔。
    “別怕了，小九。”
    她的聲音低柔，帶著一點啞意“你不是一個人了。”
    “你不是他的影子，也不需要變成他。”
    “你是你，是燭洺赫，是我的徒弟，是我們騰蛇族……最聰明、最能幹的小九。”
    “就算燭龍不在了，也還有我們，還有我。”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單靈靈的語氣很輕，卻如星火般落入燭洺赫的心底。
    那一刻，他突然渾身一顫，抬起手，顫著手臂摟住了單靈靈的腰，將她整個人緊緊抱進懷中。
    “靈兒……不要離開我。”
    燭洺赫的聲音低啞而急切，帶著一絲哭腔，如同溺水之人攥住了浮木，懇切得幾乎令人窒息。
    “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也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他把臉埋在單靈靈的脖頸處，呼吸中殘留著扶桑釀的酒意，暖暖的、癢癢的，輕輕拂過她的皮膚，如同火星點燃了雪地。
    單靈靈整個人僵住了。
    燭洺赫的個子本就高大，此時他彎著背，將她整個人牢牢圈在懷裏，仿佛下一秒若不抱緊，她就會從他懷中消失。
    這樣的擁抱，她無力掙脫。
    可她也……不想掙脫。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也許是此刻燭洺赫的情緒實在太過低落，那種如深淵般的孤獨感，讓同樣曾送別過父母的單靈靈，不自覺地心生共鳴，感同身受。
    可不止於此。
    她心底，還悄然浮現出一種陌生而熾熱的情緒。
    那感覺，就像有人在她心髒的最中心，悄悄點燃了一簇焰火。
    起初那火光很小，隻是輕輕亮了一下，但下一瞬，那焰火便“轟”的一聲炸開了。
    明亮、絢爛、灼熱，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悸動，在她身體的每一寸神經裏蔓延開來。
    熾熱的光芒飛快的席卷了單靈靈的感官，連帶著呼吸都變得遲緩，連帶著她的心跳，也跟著亂了節奏。
    明明隻是一瞬，卻足以照亮整個夜空。
    “靈兒，答應我好不好……”
    單靈靈遲遲沒有回應，燭洺赫越發慌了，他的手臂用力收緊，想要把她整個人圈進骨血裏，不給她任何離開的機會。
    那力道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單靈靈被他勒得一滯，才終於回過神來，她輕輕抬起手，環住了燭洺赫的背脊，穩穩地抱住了他。
    “我答應你。”
    “你發誓。”
    “我發誓。”單靈靈貼近他耳邊，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絕對、絕對不會拋下你一個人。”
    “就像你曾在三老麵前立誓，說會永遠護著我一樣，我也和你發誓。”
    單靈靈拍了拍燭洺赫的背心，聲音低低的，卻帶著點調笑的輕鬆。
    “所以啊，小九，以後可不準反悔，不準賴賬，你要是敢先離開我，我可真打斷你的腿。”
    燭洺赫悶悶地笑了笑，下巴輕輕蹭了蹭單靈靈的肩頭“小九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那不就得了？”單靈靈翻了個白眼，手在他腰間不輕不重地擰了一把，“好了，差不多得了，放開我吧。”
    “不要。”
    喝醉了的燭洺赫一點道理也不講，雙臂依舊緊緊箍著她，毫無鬆動的意思“小九想多抱抱師父。”
    “多大的龍了，還這麽愛撒嬌……”單靈靈嘴上嘟囔著，聲音卻軟了下來。
    最終，她也沒有再推開他，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任由他將自己牢牢擁在懷裏。
    燭洺赫此刻究竟在想什麽，單靈靈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擁抱。
    ……
    或許是扶桑釀的後勁太大了，燭洺赫這一夜根本沒力氣走回自己的偏殿，單靈靈被他醉醺醺的幾句話說得頭暈目眩，最後允許他在自己寢殿裏留宿。
    “小九睡地上就好……”
    燭洺赫臉頰泛紅，腳步都有些不穩，他眯著眼，努力的想要看清單靈靈的臉。
    “師父不用太擔心我了。”
    “我可不是那種黑心師父啊。”單靈靈沒好氣的把他按在床邊坐下，“老老實實上床睡覺去。”
    說罷，她轉過身去，想要打一盆熱水來，幫燭洺赫擦擦臉，但是她剛一邁開腳步，手腕就被燭洺赫抓住了。
    “師父要去哪……”
    他看上去是醉的厲害，單靈靈扭頭看著他，滿心嘀咕。
    燭龍的酒量這麽不好嗎？
    “我去給你打水。”單靈靈也不好和喝醉了的人多說什麽，隻能耐心安撫他，“馬上就回來。”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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