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珩已然被氣得腦殼發暈，白澤法相在他的控製下一次次朝燭洺赫衝鋒，毫無章法，也不講招式。
    全憑蠻勁。
    現在的王子珩，完全就是：不講武德，純比力氣。
    可惜他遇上的是燭洺赫。
    燭洺赫有恃無恐，單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掐訣，每次燭龍發現擋下白澤的撞擊後，還順帶著朝它眼睛鼻子上撓一爪子。
    那架勢，簡直是在鬥雞。
    最過分的是，燭洺赫還樂在其中。
    雖然每一次出手都隻是小動作，卻招招落在白澤法相的要害，鼻梁、眼角、嘴角，十分精準，不重不輕，典型的“專打尊嚴”。
    法相受創，傷勢自然會傳導回本尊身上。
    於是，就在旁人都還以為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交手時，王子珩的狼狽模樣已經悄然成型。
    練武出身的虎婉最先察覺出了端倪，她一邊啃著玉米棒子，一邊戳了戳旁邊鼬昊的手肘，小聲笑道。
    “你看，王子師叔快被小九打傻啦。”
    鼬昊定睛一看，頓時一口氣沒喘上來。
    原本衣冠整齊、一塵不染的王子珩，如今發髻半鬆，兩縷水藍色的發絲散落下來，黏在額頭，跟剛從泥潭裏爬出來的一樣狼狽。
    他右眼已經腫了起來，帶著青紫，鼻子底下拖著點血痕，嘴角還沾著些塵土……整張臉，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嘶，小九這下手，也太狠了。”
    “打人不打臉”的規矩，在燭洺赫這兒根本不存在。
    他壓根不打別處，專打臉。
    不但傷害精準，侮辱性還極強。
    更何況，燭洺赫一邊打還一邊嘴角掛笑，活脫脫一個“斯文瘋批”。
    漸漸地，單靈靈的其他八位弟子也看出了門道，誰輸誰贏，已經不是重點了。
    重點是王子珩臉都快被打變形了，燭洺赫卻始終淡定如初、衣袍不亂，連呼吸都沒亂一下。
    這比勝負更能說明問題。
    “哈哈哈，咱們騰蛇族的臉，全靠小九了！”
    “不愧是咱們的小師弟！”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人群瞬間嚷嚷了起來，瞬間就炸開了鍋。
    “小九，加油！別給騰蛇丟臉！”
    “小九打倒白澤！！”
    “小九！用點力！”
    “打他臉！打他臉！”
    ……
    熱鬧的歡呼聲在扶桑林中此起彼伏，壓根沒人記得這是一場正經比試，所有人都開始看起了熱鬧。
    比武的人沒個正形，看戲的也毫無莊重。
    這就是單靈靈的親親徒弟們，亂得很統一。
    眾人的歡呼聲如潮水般傳入耳中，燭洺赫一時間竟有些飄飄然。
    他矜持地裝了個樣子，回身朝著師兄師姐們微微一鞠躬，對他們的歡呼表示著感謝。
    可剛一轉回頭，燭洺赫的目光就不受控製地落在了人群前方那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上。
    單靈靈。
    她站在一旁，眉頭微蹙，眸光緊鎖著他，顯然心還懸在他身上。
    在這滿場的起哄聲中，還在真心擔心他的人，大概也就隻有她了。
    這一瞬間，燭洺赫的心軟得不像話。
    師父……還是很在意我的。
    心頭那點喜悅，是春日的風，在他胸腔裏漾成了一整片柔光。
    他看向王子珩，此刻的白澤師叔，雖然氣勢還在，拳腳也還狠，可那副一邊喘氣一邊盯著自己的模樣，怎麽看都透著點氣急敗壞後的無措。
    燭洺赫唇角一挑，心念急轉。
    不能贏得太快。
    打敗白澤？對於此刻的燭洺赫來說，小事一樁。
    但現在就直接徹底放倒王子珩，一點意思都沒有。
    何況王子珩要是真服了軟，氣焰一滅，師父那點擔憂，豈不是也就沒了？
    這場比試的“重心”，從一開始就不在勝負。
    燭洺赫的全部心神，一直都隻放在一個人身上。
    單靈靈。
    他輕輕抿唇，目光仍舊不離她，眼底帶出幾分難掩的狡黠。
    那麽，該怎麽做呢？
    都已經打成這樣了，王子珩顏麵盡失，也挨了不少“重點照顧”，繼續打下去不過是欺負。
    想了想，燭洺赫忽然嘴角一勾，作出了決定。
    既然這樣，那就……
    下一瞬，燭洺赫猛地撤去指訣，毫無預兆地收起了身後的燭龍法相。
    那威勢滔天的黑焰燭龍，竟如同一盞被熄滅的燈火，驟然散去，化為一縷輕煙，在他身後無影無蹤。
    而此時，王子珩正凝聚著全身氣力，對著他揮出一記重拳，在他想象中，這一拳定然還是被燭龍擋下，頂多跟之前一樣落空。
    可他哪裏料到，對麵這家夥竟突然撤去了全部防禦！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王子珩根本來不及收力，拳頭直直砸出，結結實實地落在了燭洺赫的臉上。
    “嘭——！”
    一記悶響傳來。
    場麵頓時寂靜了三秒。
    王子珩：“……？”
    單靈靈：“？！！”
    眾弟子：“？？？”
    燭洺赫臉側一偏，整個人踉蹌了好幾步，捂著臉側沉默不語，嘴角還掛著一縷血絲。
    王子珩瞪大眼睛，手還懸在半空，目光從自己拳頭看向燭洺赫的臉，一臉茫然。
    “……你這是，玩真的？”
    “小九！”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單靈靈。
    她驚呼出聲，下意識地拎起裙擺朝他奔了過去，根本沒管站在原地的王子珩是死是活。
    “你傷得重不重？疼不疼？”
    一把握住燭洺赫的胳膊，單靈靈的語氣裏滿是焦急與擔憂，眼睛裏甚至泛起了一絲慌亂。
    燭洺赫垂著眼，捂著半邊臉，沉默地點了點頭，神情虛弱得跟剛從戰場上爬回來一樣。
    他指尖還微微顫抖著，輕輕擦去嘴角的那縷血痕，一副強撐著不倒下的樣子。
    “……”
    王子珩整個人都有點傻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看自己剛剛揮出的拳頭，再抬頭看看那副像是命懸一線的燭洺赫，差點脫口而出一句。
    不至於吧？
    雖說剛剛是有些火氣上頭，但是這一拳，他明明就沒有下重手啊！
    這拳頭打下去，頂多就疼一疼，連骨頭都沒感覺的那種！
    可你燭洺赫這一臉脫力虛弱、還帶著委屈的模樣……
    你是演給誰看呢？
    王子珩腦門青筋都快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