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裂縫的岩壁滲著冰冷的潮氣，火把的光芒在狹窄的通道裏搖搖晃晃，將四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一群掙紮的困獸。周鶴靠在岩石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他的臉色已經變成了青黑色，蝕骨毒正順著血管蔓延，原本梳理整齊的山羊胡此刻亂糟糟地貼在下巴上，再沒了往日的倨傲。
    “撐……撐不住了……”周鶴抓住王小虎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裏。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卻死死盯著王小虎懷裏的定魂珠，那微弱的光芒透過布料滲出來，在他瞳孔裏映出一點顫巍巍的光。
    “周長老，先運功逼毒！”聶嬌嬌掏出銀針，想往他的穴位上紮，卻被周鶴揮手攔住。他的手像塊冰，碰得聶嬌嬌指尖一麻。
    “沒用的……噬心毒……無解……”周鶴咳了兩聲，嘴角溢出黑血，“影閣的毒……向來不留活口……”他喘了口氣，突然拽緊王小虎，“聽著……我要說的……比命重要……”
    趙猛扛著巨劍守在裂縫入口，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孫福則蹲在周鶴旁邊，手裏攥著塊幹淨的帕子，想給他擦嘴角的血，卻被那青黑的顏色嚇得縮回了手。
    “影閣總舵……在斷魂崖……萬魂窟……”周鶴的聲音斷斷續續，像被風吹散的線，“初代閣主……是丹王……你知道嗎？”
    王小虎心頭一震。玉冊裏的零星記載曾提過丹王與影閣的淵源，卻從未明說他就是創始人。他點頭“玉冊裏有記載，隻是語焉不詳。”
    “那是因為……被人改了……”周鶴突然激動起來，胸口的起伏更劇烈了，“當年丹王煉製定魂珠……根本不是為了邪魂……是為了封印！萬魂窟裏的邪魂……是他煉丹失敗的產物……”
    聶嬌嬌的臉色變了。她師門的古籍裏寫著，百年前曾有場“魂災”，無數修士被邪魂吞噬，最終是丹王出手才平息。原來那場災難的源頭，竟是丹王自己。
    “那影主為什麽說……定魂珠能讓邪魂現世？”孫福忍不住問道，聲音還有些發顫。
    “因為他想騙你們……騙所有人！”周鶴的眼神突然亮起來，像是回光返照，“影主的前世……是丹王的大弟子……他嫉妒師父的才華，偷偷篡改了丹方，才讓邪魂失控……後來他殺了丹王，把定魂珠的用途反過來寫，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釋放萬魂窟的邪魂，統治天下！”
    趙猛在入口處低罵一聲“這狗東西，比影閣的傀儡還不是東西！”
    周鶴沒理會他，隻是從懷裏摸出個油布包，顫抖著打開。裏麵是半塊玉佩，玉質與周鶴之前掉落的蛇紋玉佩相似，隻是上麵刻著個“鶴”字，邊緣有處細微的缺口。他將玉佩塞進王小虎手裏，又指了指王小虎腰間掛著的蛇紋玉佩“拚……拚起來……”
    王小虎依言將兩塊玉佩對接，缺口嚴絲合縫，“鶴”字與蛇紋融為一體，背麵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星圖紋路，像一張微型地圖，標注著斷魂崖的地形，萬魂窟的位置被用朱砂點了個紅圈。
    “這是……萬魂窟的密鑰？”聶嬌嬌湊近看，星圖的角落還有行小字，寫著“丙巳年封”，正是十二年前青嵐宗滅門的年份。
    “是……也是丹王的……日記鑰匙……”周鶴的氣息越來越弱，說話時嘴唇都在打顫，“日記裏……記著封印邪魂的方法……在玄黃丹閣的……禁地……”
    他突然看向聶嬌嬌，眼神裏帶著種複雜的情緒，像是愧疚，又像是釋然“你母親……是我師妹……當年青嵐宗……她本可以活下來的……是我……我沒護住她……”
    聶嬌嬌猛地僵住，手裏的銀針“當”地掉在地上。她母親早逝，父親從未提過她的師門，隻說她是被邪魂所害。原來母親不僅是玄黃丹閣的人，還與周鶴是同門。
    “白胡子……他也參與了……”周鶴的聲音低得像耳語，“他當年……是影主的內應……青嵐宗的地圖……是他偷給影閣的……”
    趙猛聽得眼睛都紅了，巨劍往地上一頓，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這老東西！等我去把他劈了！”
    “別衝動……”周鶴拉住他的褲腿，力氣卻小得可憐，“他手裏……有假密鑰……會引你們進萬魂窟的……陷阱……真正的封印之法……隻有日記裏有……”
    他的視線開始渙散，落在王小虎手裏的定魂珠上，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丹王說過……定魂珠認主……要看心……你能拿到它……是天意……”
    王小虎握緊兩塊拚合的玉佩，星圖的紋路硌得掌心發疼。他想再說些什麽，卻見周鶴的頭輕輕歪向一邊，手無力地垂了下去，眼睛還睜著，望著裂縫深處的黑暗。
    “他……他去了……”孫福的聲音帶著哭腔，連忙用帕子蓋住周鶴的臉。
    裂縫裏一片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聶嬌嬌撿起掉在地上的銀針，指尖還在發抖。她想起母親留下的那支銀簪，簪頭刻著的花紋，竟與玉佩上的“鶴”字有幾分相似。原來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早就在暗示著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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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怎麽辦？”趙猛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扛起周鶴的屍身，動作卻放得很輕，“總不能讓他一直躺在這裏。”
    王小虎將拚合的玉佩小心地收好，又從周鶴的袖袋裏摸出片幹枯的鶴羽。羽根處纏著根紅繩，與聶嬌嬌發間插著的裝飾羽一模一樣——那是玄黃丹閣內門弟子的信物，周鶴顯然早就認出了聶嬌嬌的身份，卻直到臨終才說破。
    “先找個地方安葬他。”王小虎站起身，定魂珠在懷裏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周鶴的遺言，“然後按原計劃去斷魂崖，但要繞開白胡子可能設下的陷阱。”
    他看向聶嬌嬌，她正低頭看著那片鶴羽，眼眶紅紅的，卻沒掉淚。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師姐，此刻終於卸下了堅硬的外殼。
    “師姐，”王小虎輕聲道，“你母親的仇，我們會報。但現在，我們得先阻止影閣。”
    聶嬌嬌深吸一口氣，擦幹眼角的濕潤，重新握緊銀針“我知道。周鶴說日記在玄黃丹閣的禁地，等解決了萬魂窟的事，我們就去拿。”她的聲音很穩，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白胡子欠的債，我會親手討回來。”
    趙猛扛起周鶴的屍身，往裂縫深處走“前麵好像有個拐角，能暫時安置他。等我們回來，再把他葬在青嵐宗的方向，讓他跟師妹們做個伴。”
    孫福跟在後麵，時不時回頭看，總覺得周鶴沒走遠，那雙睜著的眼睛，還在盯著他們手裏的玉佩和定魂珠。
    王小虎最後一個離開，他回頭望了眼周鶴剛才靠著的岩壁，那裏的石麵上，印著個淡淡的血手印，形狀像隻展翅的鶴。火把的光芒掠過血印，竟在石壁上映出個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人站在那裏，對著他們微微頷首。
    他握緊懷裏的定魂珠，轉身跟上眾人。裂縫深處的黑暗仿佛活了過來，像一張巨大的嘴，等著吞噬他們。但王小虎知道，不管前麵有多少陷阱，他們都必須走下去——為了周鶴的遺言，為了聶嬌嬌的母親，為了所有被影閣和邪魂害死的人。
    而那兩塊拚合的玉佩，在他懷裏微微發燙，星圖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指引著他們走向斷魂崖，也走向那個埋藏了十二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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