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薄雪被踩得咯吱作響，聶嬌嬌裹緊了素色披風，指尖的測魂石忽然泛起一陣溫潤的暖意。這暖意不同於邪魂靠近時的灼燙，倒像春日融雪時的微溫，順著指尖漫到手腕，讓她不由得頓住腳步。
    “怎麽了？”林青捧著白胡子的遺物匣跟上來，匣身的紫檀木被雪映得發亮，“前麵就是玄黃丹閣的地界了，再走半裏路就能看到山門。”
    聶嬌嬌沒應聲，隻將測魂石湊近腰間的銀簪——那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簪頭鏨著隻展翅的白鶴，此刻竟隨著測魂石的暖意輕輕震顫。她眯起眼細看，白鶴的翅膀紋路裏，竟藏著個極小的“冰”字，與測魂石上浮現的淺痕嚴絲合縫。
    “這石頭……”她指尖摩挲著測魂石的紋路，“在丹閣外才有反應，倒像是在認門。”
    林青聞言低頭看了眼遺物匣，匣蓋縫隙裏露出半頁燒焦的丹方，邊角粘著根灰黑色的獸毛。他用指尖拈起獸毛，放在鼻尖輕嗅“這是蝕骨鼠的尾毛。”他聲音頓了頓，“白胡子生前最恨這種鼠類，說它們專啃丹方古籍，怎麽會沾在他的遺物裏？”
    聶嬌嬌抬頭望向遠處丹閣的飛簷，雪霧中隱約能看見山門匾額上的“玄黃”二字。她忽然想起離開前，王小虎塞給她的那枚定魂珠——此刻正貼在胸口，隔著衣襟傳來微弱的搏動，像顆小心髒。方才靠近丹閣地界時，定魂珠的光芒裏似乎晃過個戴鬥笠的人影，身形佝僂，手裏拄著根銅頭拐杖，與之前在萬魂窟偷玉佩的內鬼依稀重合。
    “林師兄，”她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你覺不覺得，白胡子前輩的死，不像表麵那麽簡單？”
    林青腳步一頓，轉頭看她。陽光從雪雲縫隙裏漏下來，照在他清瘦的側臉，睫毛上沾著的雪粒閃閃發亮“你是說……”
    “測魂石認地，定魂珠認人。”聶嬌嬌抬手按住胸口的定魂珠，暖意仍在指尖流轉，“這兩者都在丹閣外有了反應，說明這裏藏著的，不止是白胡子的遺物。”她瞥了眼林青手裏的匣子，“還有那蝕骨鼠毛——聽說這種鼠隻在影閣總舵的地牢裏養著，用來拷問叛徒。”
    林青的臉色沉了沉，將遺物匣抱得更緊“你的意思是，白胡子和影閣有牽扯？可他當年明明是帶頭剿殺影閣分舵的人。”
    “或許是被脅迫，或許是假意投靠。”聶嬌嬌往前走了兩步，雪地裏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你看那山門兩側的石獅子，左前爪按著的繡球上，是不是多了道劃痕？”
    林青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見左側石獅的繡球上有道新鮮的刻痕，像極了蛇信的形狀——那是影閣的標記。他忽然想起白胡子臨終前攥在手裏的半塊玉佩，邊緣的齒痕與這劃痕驚人地相似。
    “不對勁。”林青的聲音緊繃起來，“我們來時的路，兩側的鬆柏都被人動過手腳，枝椏朝向全變了，像是在指引方向。”他伸手折下一段鬆枝，枝斷處滲出的汁液在雪地上暈開淺綠，“這是‘引魂草’的汁液，影閣的人常用它標記路線。”
    聶嬌嬌低頭看著那抹綠色，忽然輕笑一聲，笑意卻沒到眼底“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安安穩穩進丹閣。”她摘下發間的鶴羽發簪，簪尖在掌心轉了個圈，“既然如此，不如順了他們的意。”
    “你的意思是？”
    “你帶著遺物匣從正門走，動靜越大越好。”聶嬌嬌將測魂石塞進袖袋，定魂珠的搏動越來越清晰，“我繞去後山的密道，那裏有母親當年留下的暗門。你記住，若看到山門的紅燈籠滅了三隻，就往丹爐殿跑——那裏的銅鶴肚子裏，藏著能壓製邪魂的‘清靈砂’。”
    林青皺眉“你一個人太危險。”
    “危險才有意思。”聶嬌嬌挑眉，指尖的銀簪在陽光下閃了閃，“再說，定魂珠認我，影閣的小嘍囉還傷不了我。倒是你，”她瞥了眼遺物匣，“這裏麵的丹方殘頁，怕是比我們倆加起來還值錢，可得護好了。”
    林青還想說什麽，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三匹黑馬踏雪而來，馬上騎士穿著玄色勁裝，領口繡著蛇形紋——是影閣的人。
    “來了。”聶嬌嬌往旁邊的鬆樹後一躲，壓低聲音，“按計劃來。”
    林青深吸一口氣，將遺物匣揣進懷裏，握緊了腰間的長劍。為首的騎士勒住馬，兜帽下的臉藏在陰影裏，聲音像磨過的砂石“林青先生，閣主有請。”
    “閣主？”林青冷笑，“白胡子前輩剛過世，何時冒出個新閣主？”
    騎士的手按在馬鞍旁的彎刀上“先生不必多問，去了便知。”他的目光掃過林青懷裏的方向，嘴角勾起抹詭異的笑，“聽說白胡子留了些‘好東西’，正好給新閣主當賀禮。”
    林青故意挺直脊背，聲音洪亮“遺物乃丹閣之物，豈容外人染指？要拿，先過我這關！”
    馬蹄聲、拔劍聲、金屬碰撞聲瞬間炸開在雪地裏。聶嬌嬌趁機往後山退去，袖袋裏的測魂石越來越燙，定魂珠的光芒透過衣襟，在雪地上投下團晃動的光暈。她知道，這光暈正引著她往某個地方去——或許是母親信中提過的“冰紋密室”，或許是影閣設下的陷阱。
    但她並不怕。銀簪在掌心泛著冷光，定魂珠的暖意貼著心口，就像母親的手，輕輕推著她往前走。雪落在她的發間，很快融化成水，混著額角的薄汗，竟生出種久違的激昂。
    後山的密道入口藏在塊假石後，石縫裏長著叢紫色的“醒神花”，正是母親信中說的標記。聶嬌嬌剛移開假石，測魂石突然“嗡”地一聲輕顫，她低頭一看，石麵上的“冰”字竟滲出絲血線，順著紋路爬向邊緣——像在指引，又像在警告。
    她深吸一口氣，彎腰鑽進密道。身後的打鬥聲漸漸遠了，隻有定魂珠的搏動，與自己的心跳，在幽暗的通道裏撞出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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