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正默默地重複著枯燥而基礎的衝拳動作。
    汗水，如同斷線的珍珠，從他略顯蒼白的額頭上滾落，順著棱角尚未完全分明的臉頰滑下，滴落在磨得有些發白的練功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他的動作不算快，甚至可以說有些遲滯，但每一拳都力求標準，從腳蹬、擰腰、轉胯，到拳鋒送出，帶動著身體微微前傾，每一個細節都一絲不苟。
    “呼…… 吸……” 他的呼吸悠長而粗重，胸膛隨著每一次出拳劇烈起伏，仿佛一個破舊的風箱在艱難地拉扯。盡管動作極力保持穩定，但那瘦弱的胳膊，在一次次發力中，肌肉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細密的汗珠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很快便浸濕了他全身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卻異常堅韌的骨骼線條。
    【散打56100（未入門）】
    “底子太差了……” 陳平心中苦澀，每一次揮拳都像是在透支這具本就虛弱的身體。肌肉的酸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同時紮刺，肺部更是火辣辣地疼，像是灌滿了滾燙的鉛水。眼前偶爾會閃過一絲絲金星，那是體力嚴重透支的信號。
    “這樣下去，恐怕還沒等散打入門，身體就要徹底廢掉扛不住……”
    而在訓練大廳另一側，靠近辦公室的走廊陰影處，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穿著黑色練功服的中年男人正負手而立，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場內每一個學員。他就是負責陳平所在初等班的散打教練，李猛。
    李猛教練在武館待了近十年，見過的學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眼光毒辣，對每個學員的資質、努力程度乃至心性，都能看得八九不離十。他今天並沒有親自下場指導，而是選擇在暗中觀察，看看有沒有璞玉或者值得重點培養的好苗子。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場地中央，一個身材壯碩，赤著上身的青年身上。青年每一拳轟出，都帶著沉悶的破空聲，五十斤重的沙袋被打得劇烈搖晃，鐵鏈發出不堪重負的 “咯吱” 聲。
    “楊東，確實不錯。” 李猛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一身基礎打得極為紮實，拳力、速度、協調性都屬上乘，距離升入中等訓練班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了。”
    接著，他的視線轉向了另一邊，一個動作迅猛，腿法淩厲的少年。“劉川，自幼鍛煉，底子也很紮實，性格也好勝，肯下苦功，隻要不出意外，也有機會衝擊中等班。”
    他緩緩移動腳步，目光掃過一個個或努力、或懈怠、或天賦平平的學員，偶爾點頭，偶爾搖頭，神色平靜無波。直到，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了那個最偏僻的角落，落在了陳平身上。
    剛剛還帶著些許溫和的眼神，瞬間冷卻了下來，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悄然爬上眉頭。
    “…… 這小子。” 李猛低聲自語，語氣複雜，“進展倒是明顯，每天練拳，這熟練度漲得都看在眼裏，進步不可謂不顯著。但是……”
    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陳平那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體格上，眼神中的失望更濃了。“但是底子太差了。”
    不是他看不起陳平，實在是陳平那副身板，在普遍注重體格鍛煉的武館學員中，顯得太過格格不入。武道修行，肉身是根基，沒有一副強健的體魄，如何能承載更強的力量，如何能在高強度的訓練和未來可能的搏殺中生存下來？
    “…… 夥食營養肯定跟不上。” 李猛經驗老道，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關鍵，“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營養跟不上，就像燒火沒有柴，強行去練，隻會不斷消耗本就不多的元氣。繼續這樣練下去，身體早晚扛不住，到時候自己也就知難而退，自然離開了。”
    似陳平這樣的學員，他見過太多了。出身普通，甚至貧寒，渴望通過練武改變自己的命運，也肯付出遠超常人的努力。但武道，從來都不是隻靠努力就能成功的。它看資源、看根基、看天賦、看勤奮，缺一不可。
    陳平有勤奮，也隱約看得出一絲不放棄的韌性，但資源（營養、功法、名師指點）、根基（身體素質）、天賦（悟性、身體適應性），這三樣他似乎都不占優。
    李猛深深地看了陳平最後一眼，那眼神中帶著一絲惋惜，也帶著一絲現實的無奈。他輕輕歎了口氣，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轉身，沿著走廊離開了，期間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曾經來過。
    角落裏，陳平對此一無所知，他依舊在機械而執著地重複著衝拳。汗水模糊了視線，他抬手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繼續揮拳。
    “呼！呼！呼！”
    終於，當右上角的熟練度跳到 57100 時，陳平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踉蹌著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渾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尖叫抗議，酸痛無比，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帶來火燒火燎的痛楚。眼前金星亂冒，視線都有些模糊不清。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卡車碾過，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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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帶來的那瓶早已喝空的礦泉水瓶被隨意地丟在一旁。陳平掙紮著，用盡力氣爬起來，疲憊得如同灌了鉛一般的身體每移動一步都異常艱難。他搖搖晃晃地來到休息區，那裏有一個公共的自來水龍頭。
    “嘩啦啦 ——” 冰涼的自來水噴湧而出，陳平也顧不上許多，雙手捧著水就往嘴裏灌，讓那股清涼順著喉嚨流進幹涸的身體。
    “咕咚…… 咕咚……”
    連續灌了好幾口，直到冰涼的水刺激得胃有些收縮，他才停了下來。抹了抹嘴，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身體的灼熱感也緩解了不少。他靠在牆壁上，緩緩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這一休息，就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期間，陸陸續續有學員結束訓練離開，也有新的學員進來，但都沒人注意這個角落裏的陳平。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雖然身體依舊疲憊，但那種瀕臨極限的虛脫感已經消退了不少，精神狀態也恢複了一些。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肌肉依舊酸痛，但已經能夠忍受。
    “咕隆隆……”
    就在這時，一陣響亮的腸鳴聲打破了休息區的寧靜。陳平的臉頰微微一紅，隨即苦笑起來。經過剛才那番高強度的訓練，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肚子空得能裝下一頭牛。渾身的細胞仿佛都在發出饑餓的哀嚎，急需大量的營養來補充消耗、修複損傷。
    “唉，練武真是個燒錢的行當，尤其是燒飯錢。” 陳平摸了摸幹癟的肚子，心中無奈。
    而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休息區，正是劉川。他剛結束自己的訓練，雖然也滿頭大汗，但氣色看起來比陳平好上太多，呼吸也平穩許多。
    “陳平！” 劉川一眼就看到了靠牆休息的陳平，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走了過來，“你小子可以啊，又練到這個點？走了走了，去吃午飯！”
    他拍了拍陳平的肩膀，感覺到陳平身體的僵硬，又道“我看你也是騎的電瓶車，吃了午飯，等下一塊兒去送外賣做兼職。正好我今天下午也打算多跑幾單，最近訓練量加大，夥食費都快不夠了。”
    他強撐著站起身，雖然餓得頭暈眼花，但臉上還是擠出一絲笑容“好。”
    兩個人並肩走出武館。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陳平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劉川跨上自己那輛看起來有些年頭但保養得不錯的電瓶車“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陳平騎著自己的電瓶車跟上去，電瓶車 “嗖” 地一下竄了出去，帶著兩人匯入了街道的車流。
    十幾分鍾後，電瓶車停在了一家名為 “海味鮮” 的自助餐廳門口。餐廳看起來不算豪華，但裝修得幹淨整潔，門口的招牌上用鮮豔的紅色寫著 “午餐特惠，40 元一位，暢吃暢飲”。
    劉川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嘿嘿一笑“怎麽樣？大練之後，必須大補！否則身體營養跟不上消耗，練得再狠也是白搭，反而容易傷了根基。”
    他指著餐廳，臉上帶著一絲炫耀“這裏的海鮮自助，我大學幾年都來這裏吃，都快吃成他們家的活廣告了，老板都認識我， 會員！一頓隻要 35 塊，陳平，今天咱們必須敞開肚皮吃，把上午消耗的能量全都補回來！”
    他拉著陳平往裏走，邊走邊介紹“這裏的海鮮雖然不是什麽頂級貨色，但勝在新鮮管夠。尤其是生蠔、大蝦，都是高蛋白，像生蠔，那可是好東西，能補腎陰，多吃點，不光體力恢複快，精神頭也能好上不少！”
    三十五塊一頓飯…… 對眼下的陳平來說有些奢侈。
    但劉川說的對，營養太重要了。
    “謝謝你，川哥。” 陳平低聲道。
    “謝啥！都是兄弟！” 劉川大大咧咧地擺擺手，“趕緊進去，餓死我了！”
    二人走進餐廳，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餐廳裏人不多，畢竟是中午，大部分人要麽在上班，要麽在上學，隻有零星幾桌看起來像是附近的學生或者小情侶在悠閑地用餐。空氣中彌漫著海鮮的腥味、烤肉的焦香和各種調料混合的複雜氣味，刺激著人的食欲。
    劉川顯然是熟門熟路，拿起兩個大盤子就衝向了取餐區。陳平也跟著拿了一個盤子。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堆積如山的生蠔，還帶著殼，看起來新鮮飽滿；鮮紅的大蝦，煮熟後彎成誘人的弧度；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片，已經被烤得滋滋冒油；還有橙黃的三文魚刺身，雪白的饅頭，以及幾碗清淡的稀飯。
    “開吃！” 劉川拿起一個生蠔，撬開殼，直接就著蒜蓉汁吸溜一口吞了下去，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嗯！鮮美！”
    陳平也不再客氣，拿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饑餓感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催促著他大口進食。生蠔的滑嫩，蝦肉的彈牙，五花肉的香膩，三文魚的清爽，饅頭的紮實…… 各種滋味在口腔中交織，對於許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飽飯的陳平來說，這簡直就是人間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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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吃得很快，幾乎沒有咀嚼幾口就咽了下去，食道被溫熱的食物填滿，帶來一種久違的充實感。幹癟的腹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了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從胃裏擴散到全身，驅散了訓練帶來的疲憊和酸痛。
    看著眼前這些簡單的食物，感受著身體傳來的滿足信號，陳平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遠了。
    “……修士向來不追求口腹之欲，兵解轉世到神武界，倒是讓我很輕鬆簡單就能感覺到快樂、滿足感。
    神武界，卻有可取之處。”
    哪怕是進入春秋界，陳平當時是化神修士，不休不眠，也不用吃飯。
    “……仙道是精神境界上的細節追求。”
    “……神武界的武道，則是肉身上的細節追求，然後反饋到精神，路子完全不一樣。”
    劉川也吃得差不多了，打著飽嗝，一臉愜意“爽！每次練完來這麽一頓，感覺渾身都舒坦了！”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劉川去結了賬。然後，他帶著陳平來到附近一個外賣站點。用陳平的手機下載了騎手 p，注冊、認證，一番操作下來，陳平也成了一名光榮的外賣騎手。站點的工作人員給了他一件印著平台 lo 的黃色馬甲和一個半舊的安全頭盔。
    “行了，裝備齊了！” 劉川拍了拍陳平的肩膀，開始給他講解接單、取餐、送餐的流程和注意事項，“送外賣，最重要的就是熟悉路線，還有就是準時！客戶催單是常事，別慌，安全第一……”
    陳平認真地聽著，將劉川的話一一記在心裏。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以及隨後降臨的夜晚，陳平就在劉川的 “指導” 下，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手電瓶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開始了他的外賣騎手生涯。
    第一次送餐，他顯得有些手忙腳亂，找不到商家位置，看錯門牌號，甚至還差點送錯了地方。汗水一次次浸濕了剛換上的騎手馬甲，又被傍晚的風吹幹。
    等到天上的星星都一顆顆冒出來，城市的霓虹燈勾勒出繁華的輪廓時，陳平才拖著灌了鉛一般的雙腿，疲憊不堪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那個隻有七八平米的小單間。
    他癱倒在床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打開手機 p 一看，扣除平台抽成，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他辛辛苦苦跑了十幾單，隻賺了八十塊錢。
    而劉川，因為路線熟悉，動作麻利，據說賺了一百五。
    “…… 八十塊……” 陳平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數字，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還不錯，一天賺八十塊錢，省著點花，起碼能勉強養活自己，支付得起武館的學費和基本的夥食費了。”
    “而且這是第一天，對路線這些還不熟練，等熟練了，速度快了，我應該也能和劉川一樣，一天賺個一百五六吧？”
    一百五六，一個月下來就是四五千塊！對於前世身為合道仙君，視金銀如糞土的他來說，這點錢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於現在這個一窮二白的青年陳平而言，這無疑是一筆巨款，是他能夠繼續留在武館，追求武道夢想的基石。
    “還要什麽自行車？讀什麽高中大學？” 陳平自嘲地笑了笑。在這個世界，學曆遠不如實力來得重要。他打開手機，將那些之前收藏的招聘廣告信息，一條條默默地刪除了。
    他掙紮著爬起來，簡單地衝了個涼水澡，洗掉一身的汗臭和疲憊。然後，連衣服都沒力氣穿整齊，就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這一夜，他睡得異常香甜，或許是因為身體得到了充足的營養，或許是因為對未來有了一絲真切的希望。
    ……
    次日一早，下樓吃了四籠肉包，五碗豆漿，陳平才勉強有點飽腹感。
    “……這才是訓練後正常的進食水平。”
    若不是送外賣能賺錢，陳平哪敢早飯吃這麽多。
    昨天中午吃的不錯，今天陳平恢複的也快，早上八點二十分，就騎著電瓶車抵達到淩山武館。
    陳平前腳進入武館，後腳劉川就跟著進來。
    兩個人在前往更衣室的路上，耳朵裏響起——砰砰砰！
    沉悶之聲。
    目光一掃，便是看見楊東赤裸著上身，正在全力對沙袋轟拳！
    五十斤重的沙袋劇烈搖晃，好似隨時要承受不住其力量會爆炸開來一樣。
    而一旁的兩三個撈女則是目光火熱，不停誇讚
    “東哥真厲害！”
    “再這樣訓練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打爆沙袋了！”
    如何升入中等訓練班，就是要一拳打爆這五十斤重的沙袋！
    拳揮氣力一百五十斤，沙袋劇烈搖晃！
    拳揮氣力三百斤，就能一拳打爆沙袋！
    “……楊東的氣力，應該有個二百六、七十斤了，距離升入中等訓練班不遠了。”劉川眼神嚴肅的評價道
    “這個人天賦好，又這麽努力，真是可怕。”
    陳平點點頭，笑著說道“川哥你也差的不遠了。”
    劉川笑了一聲“我才二百三、四的氣力，還早的很。”
    “行了，練拳吧。”
    兩個人來到更衣室換好衣服，也緊跟著開始練拳。
    而陳平站在沙袋前，一拳轟出，沙袋也是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這一拳的力道，赫然超過了一百五十斤。
    而昨日，陳平的力道才堪堪破一百二十斤，一夜間，就爆增了三十斤的力道。
    武館內，多了一個一拳轟晃沙袋的學員，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楊東則是看了一眼，繼續練拳。
    劉川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嘿笑一聲，更加努力的開始練拳。
    “……這小子，增長這麽快，莫不是天賦比較好，開竅了？”散打教練看著這一幕，捏著下巴沉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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