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帝垂眸凝視著嚴女指尖殘留的血跡，那些未完成的卦紋在月光下泛著詭譎的暗紅色。
    藍衣美人用鮫綃裹住他滲血的輪回印記時，他分明看到石縫間遊過一縷墨色霧氣——和手臂皮下蠕動的紋路如出一轍。
    "陛下該用些瓊漿了。"粉衫少女捧著琉璃盞擠到最前麵，簪頭垂下的明珠幾乎要蹭到嚴女發間。
    十二位宮嬪的笑語在溶洞裏激起層層回音，農帝卻盯著洞頂垂落的鍾乳石出神。
    三日前星象顯示的凶兆，不該隨著黑影消亡而瓦解。
    他借著整理衣袍的動作退後半步，嚴女踉蹌了一下，沾著血汙的卦錢從袖口滑落。
    當啷聲裏，正在調香的紫衣女子突然輕呼："這銅錢......"話音未落，農帝已經用靴尖碾住旋轉的銅板。
    正北天樞位的洞壁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狀的裂痕。
    "你們在此處候著。"龍帝握緊腰間殘破的斬龍劍，劍柄處的龍睛寶石突然滲出溫熱。
    穿過慶功宴席時，某個黃衣嬪妃往他掌心塞了枚安神香囊，熏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溶洞深處的陰風卷著血腥味，在轉過第三道彎時，他看見岩壁上凝結著尚未幹涸的黑色露珠。
    劍尖挑破露珠的瞬間，農帝聽見骨髓深處泛起細密的刺痛。
    那些本該消散的邪氣竟在石髓裏凝結成晶，暗紫色脈絡順著岩壁朝地底延伸。
    他蹲下身時，輪回印記突然灼燒起來——十年前在漠北古戰場，被毒箭貫穿肩胛時都不曾這般劇痛。
    "陛下怎麽躲在暗處？"藍衣美人提著燈籠追來時，農帝正用劍刃剜去臂上皮肉。
    墨色紋路在火光下像活蛇般扭動，濺在石壁上的血珠竟慢慢聚成龍爪形狀。
    嚴女跌跌撞撞撲過來時，他嗅到她發間沾染的卦錢鏽味，比地脈深處的邪氣更令人窒息。
    慶功宴的絲竹聲順著地下水脈隱隱傳來，農帝卻盯著自己正在愈合的傷口。
    新生皮肉下仍有墨線遊走，這次連斬龍劍都發出不安的錚鳴。
    當嚴女把卦錢按在他掌心止血時，銅板突然燙得驚人，燙得他看清錢紋裏藏著半枚星圖——與三日前夜空缺失的玄武七宿恰好吻合。
    溶洞外忽然傳來琉璃盞摔碎的脆響。
    農帝衝回宴席時，看見滿地瓊漿正朝著卦錢指出的正北方流淌，在北鬥陣眼位置匯成血色的旋渦。
    十二位宮嬪的羅裙不知何時染上墨漬，嚴女蹲在卦象中心咳嗽，掌心血滴進漩渦的刹那，洞頂鍾乳石齊刷刷亮起妖異的紅光。
    "取我的觀星盤來！"農帝劈手奪過藍衣美人捧著的玉匣，指尖劃過匣麵時摸到細如發絲的裂痕——今晨分明還是完好的。
    當星盤指針瘋狂轉向天樞位時，他聽見嚴女在背後輕聲抽氣，轉身卻見她正用裙擺擦拭那枚滾燙的卦錢，青煙從指縫裏滲出來，在地麵烙出半片逆鱗紋。
    溶洞深處傳來岩石崩裂的悶響，農帝按住想要跟來的粉衫少女："帶所有人回觀星台。"嚴女攥著他衣角不肯鬆手，直到他扯下半截染血的袖袍塞進她掌心。
    穿過最後一道石幔時，斬龍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音，劍光照亮岩壁上新生的裂痕——那分明是嚴女未畫完的卦紋，此刻正被墨色霧氣填充成完整的蒼龍七宿。
    農帝握劍的手背暴起青筋，輪回印記的灼痛順著經脈直竄心口。
    在徹底墮入黑暗前，他看見自己方才剜去的血肉正在岩壁上蠕動重生，墨色紋路交織成嶄新的星圖，而嚴女遺落的半枚卦錢，正卡在龍形星圖的逆鱗處嗡嗡震顫。
    農帝的指尖在嚴女發間停頓，溶洞頂端的鍾乳石突然簌簌落下幾粒碎晶。
    藍衣美人捧著的玉匣發出蜂鳴般的震顫，震得她踉蹌著撞在石壁上。
    十二宮嬪的驚呼聲中，嚴女突然踮起腳尖湊近農帝耳畔："東南角石筍後麵有條暗河。"
    她的呼吸帶著卦錢特有的鐵鏽味，卻意外衝淡了農帝太陽穴的脹痛。
    粉衫少女正要湊過來偷聽，被紫衣女子拽著腰帶拖回人群。
    農帝借著整理嚴女鬢發的動作，瞥見東南角石筍底部凝結著指甲蓋大小的黑晶——與方才地脈中的邪氣結晶如出一轍。
    "都退到北鬥陣眼。"農帝將斬龍劍插進地麵，劍柄龍睛寶石迸發的青光瞬間籠罩整個溶洞。
    嚴女卻攥著他的袖口不放，沾著血跡的卦錢在她掌心烙出淡金色紋路。
    當農帝掰開她手指時，發現那枚銅錢竟與陣眼處的血色旋渦產生共鳴。
    地下水脈的轟鳴聲突然清晰可聞。
    農帝拽著嚴女躍過暗河時，她繡著星紋的裙擺掃過水麵，激起一串泛著紫光的漣漪。
    三日前用來封印黑影的九星鎖鏈還懸在河道上方，此刻卻爬滿蛛網狀的裂紋。
    嚴女突然彎腰咳嗽，濺在鎖鏈上的血珠竟讓裂紋蔓延速度減緩了半分。
    "拿著這個。"農帝扯下腰間半塊龍紋玉佩塞給她，這是今早從慶功宴果盤裏撿到的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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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女捧著玉佩倒退兩步，後腰撞上凸起的鍾乳石柱。
    幽藍的熒光從石柱內部滲出，照亮她袖口沾染的黑色露珠——那是農帝剜除邪氣時濺上的毒血。
    溶洞深處傳來岩石崩裂的悶響，十二宮嬪的腳步聲在暗河對岸淩亂回蕩。
    農帝握劍的手突然被嚴女拉住，她沾著血汙的指尖在他掌心畫出殘缺的星圖："陛下看這個缺口，是不是很像玄武七宿的鬥柄？"
    斬龍劍突然發出龍吟，劍光掃過之處，暗河表麵浮起密密麻麻的氣泡。
    農帝反手將嚴女推到身後，劍尖挑起的水花在空中凝結成冰晶。
    那些冰晶碰撞時發出的脆響，竟與三日前星象異動時的天籟之音完全一致。
    "退後！"農帝揮劍斬斷突然暴漲的暗河水浪，飛濺的浪花裏裹挾著細如牛毛的黑刺。
    嚴女舉起玉佩格擋，黑刺撞擊玉麵時爆出火星，照亮她袖中滑落的半枚卦錢。
    當啷落地的銅板突然直立旋轉，卦紋指向的岩壁轟然坍塌，露出後麵青銅澆築的甬道。
    粉衫少女的驚呼從對岸傳來："陛下小心！"農帝轉頭看見藍衣美人正用鮫綃捆住某位黃衣嬪妃的手腕——那女子指尖不知何時生出了墨色尖甲。
    嚴女突然撲過來抱住他的腰，農帝踉蹌著後退時，瞥見她後頸浮現出鱗片狀的光紋。
    "別動。"農帝用劍柄挑起嚴女散亂的發絲，那些光紋在她皮膚下遊走成北鬥形狀。
    暗河水突然倒灌進青銅甬道，衝走了旋轉的卦錢。
    嚴女抓著龍帝前襟的手驟然收緊，玉佩在她掌心燙出焦糊味："那裏......玄武星位在移動......"
    斬龍劍的龍睛寶石突然黯淡，龍帝感覺到輪回印記傳來針刺般的痛楚。
    他扯下半截衣袖裹住劍柄，布料接觸寶石的瞬間燃起青火。
    借著火光，他看見青銅甬道深處懸浮著七枚血色銅錢，排列方式與嚴女未畫完的蒼龍七宿完美契合。
    暗河水突然平靜如鏡，倒映出溶洞頂部妖異的紅光。
    農帝將嚴女推向聞聲趕來的藍衣美人，自己卻踏著水麵疾奔。
    當他伸手觸碰最近的血色銅錢時，整條暗河突然翻轉，將他吞進青銅甬道深處。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嚴女撲到河岸時摔碎的玉佩裏，迸發出的半幅逆鱗星圖。
    青銅碎屑在暗流中沉浮，農帝的輪回印記突然停止灼燒。
    他摸到甬道壁上凸起的龍鱗紋，指尖觸感與嚴女後頸的光紋驚人相似。
    水流裹挾著他衝向未知的深淵時，他聽見岩層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與三日前斬斷黑影命脈時的聲音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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