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普通人的難。”張鐵柱看著他，“那些沉冤昭雪的案子，說到底都是為了讓普通人能安心過日子。”
    車子經過紅星機械廠舊址，那裏已經被改造成了公園，門口立著塊石碑，刻著“警鍾長鳴”四個大字。
    幾個老人在樹下下棋，孩子們追著蝴蝶跑，笑聲像風鈴一樣清脆。
    霍俊龍突然明白，種子的力量不僅在於生長，更在於延續。
    父親埋下的正義種子，經過他的澆灌，如今已經長成一片綠蔭，庇護著這片土地上的人。
    回到汽修廠時，夕陽正把石榴樹的影子拉得很長。
    霍俊龍發現那幾株小草旁邊，又冒出了一朵黃色的小花，在風中輕輕搖晃。
    他拿出手機，給張鐵柱發了條信息“明天去報道，舊案複查組見。”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仿佛看到父親站在花旁，笑著朝他點頭。
    風穿過汽修廠的窗戶，帶著石榴葉的清香，像是在說“兒子，路還長，慢慢走。”
    夜色漸濃，霍俊龍鎖好汽修廠的門，抬頭看向星空。
    遠處的警局亮著燈，像黑夜裏的燈塔。
    他知道，未來還會有很多案子要查，很多種子要播撒，但隻要像這棵石榴樹一樣，把根紮在這片土地上，就一定能等到收獲的那天。
    腳下的小草輕輕蹭著他的鞋，仿佛在提醒再微小的種子，也有破土而出的力量。
    而他，就是那顆正在生長的種子，帶著父親的期望，帶著正義的使命，在平凡的日子裏，慢慢長成參天大樹。
    舊案複查組的辦公室在警局頂樓，窗外正對著那棵石榴樹——霍俊龍特意讓人移栽過來的，如今枝繁葉茂，青澀的果子已經染上淡紅。
    他翻開第一本卷宗，泛黃的紙頁上寫著“1998年，李娟失蹤案”，照片上的女孩紮著馬尾辮，笑容和陳雪有幾分相似。
    “這案子我有印象。”小李端著咖啡走進來，指著卷宗，“當時說是和人私奔了，她父母不相信，找了好幾年。”
    霍俊龍的手指停在“目擊者”一欄——沒有記錄。
    “奇怪，怎麽會沒有目擊者？”
    “那時候是冬天，晚上八點多就沒人了，”小李歎了口氣，“她家住在老胡同裏，監控都沒有。”
    霍俊龍注意到卷宗裏夾著一張火車票，目的地是鄰市，日期是李娟失蹤的第二天。
    “這張票是誰的？”
    “當時以為是李娟的，”小李搖搖頭，“後來查了，是她鄰居王大爺的，他說那天去鄰市看兒子。”
    霍俊龍的目光落在火車票的邊緣，有個模糊的指印，帶著淡淡的墨水味——和卷宗裏王大爺的筆錄字跡墨水成分一致。
    “王大爺在撒謊。”他肯定地說，“票是他的，但他沒去鄰市，因為票根沒有檢票痕跡。”
    張鐵柱走進來，手裏拿著一份報告“法醫重新檢查了李娟家的舊物，在一件棉襖上發現了微量血跡，不是李娟的。”他頓了頓，“dna比對結果出來了，和王大爺的一致。”
    三人立刻趕往老胡同，王大爺的家還在那裏，隻是他已經中風臥床，說話含糊不清。
    看到警察，他的老伴歎了口氣“其實我們知道娟丫頭在哪，隻是不敢說……”
    她從床底拖出一個木箱，裏麵有件褪色的毛衣，縫著個小小的布偶——是李娟小時候最喜歡的。
    “那天晚上，我聽見王大爺和一個男人吵架，說什麽不該推她。
    後來我偷偷跟著，看到他們把娟丫頭抬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為什麽不報警？”霍俊龍的聲音有些發顫。
    “那男人說，他是法官的人，報警就殺了我們全家。”老伴抹著眼淚，“這些年我天天做噩夢，總覺得對不起娟丫頭……”
    根據王大爺老伴的描述，那輛黑色轎車的車牌號有個“8”字，而且司機的左手有六根手指——這是個重要特征。
    霍俊龍立刻想起法官團夥的卷宗裏，有個叫“六指”的手下，左手確實多一根手指，十年前因為內訌被法官殺了，屍體扔在了郊外的亂葬崗。
    “去亂葬崗！”張鐵柱站起身，“李娟很可能被埋在那裏。”
    亂葬崗的雜草比人還高，法醫帶著警犬搜尋了半天，終於在一棵老槐樹下找到了一具骸骨，身上還穿著那件縫著布偶的毛衣。
    霍俊龍蹲下身，輕輕拿起布偶，布料已經腐爛，但輪廓還在——和他小時候弄丟的那個布偶一模一樣。
    “這是……”張鐵柱的聲音有些驚訝。
    “我小時候有個一模一樣的布偶，是父親給我買的，後來弄丟了。”霍俊龍的眼眶紅了，“李娟是我父親資助的學生，他總說，這丫頭和我一樣喜歡布偶。”
    原來父親早就認識李娟，或許他當年也在暗中調查，隻是還沒找到真相就被陷害了。
    霍俊龍把布偶放在骸骨旁邊，像是在完成一場遲到的告別。
    法醫的鑒定結果很快出來骸骨的顱骨有鈍器傷，是被人殺害後埋在這裏的，凶手就是六指，王大爺隻是幫凶。
    而指使六指殺人的，正是法官—因為李娟無意中發現了他偽造賬本的秘密。
    案子結了那天，霍俊龍去了新建的希望小學。
    陳雪正在給孩子們講故事，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身上，像披上了一層金光。
    看到霍俊龍，她笑著說“我把李娟的故事改編成了童話，告訴孩子們，善良永遠不會被埋沒。”
    霍俊龍走到操場邊，看著那排小樹，突然發現其中一棵的樹幹上，刻著一個小小的符號——圓圈裏套著三角形，是紅星機械廠的質量標記，隻是這次，朝上，像是在仰望天空。
    “這是孩子們刻的，”陳雪走過來，“他們說這是‘希望的標誌’。”
    離開學校時，霍俊龍路過石榴樹，發現青澀的果子已經變紅，有個熟透的掉在了地上，裂開的果殼裏，飽滿的籽像一顆顆紅寶石。
    他撿起一顆放在手心，突然明白，種子的力量從來不是孤軍奮戰——父親的善良，李娟的勇敢，陳雪的堅守，還有無數普通人的正義之心，都在這顆種子裏匯聚，最終長成了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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