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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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起來,收拾東西,我們離開這兒。”
    李唯臉色陰沉,看著滿院的屍體,一字一句地道:“伽椰子已經出過手,短時間內不會再動。”
    “我們得趁這段時間趕去千梵寺,那是這個副本裏最大的佛寺,或許有自保的希望。”
    “不過,”李唯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血跡斑斑的院落,“在離開前,分頭找找這寺裏有沒有什麽能用的佛經、法器,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眾人雖心有懼意,卻為了活下去,隻能硬著頭皮答應。
    但還是有幾個人蹲在角落,臉色煞白,眼淚橫流,不斷低聲哭泣:“我不要去……我不敢……這也太離譜了……”
    有的甚至直接跪地祈求,“佛祖保佑……保佑我們脫離這裏……”
    王猛和鄭昊站在一旁,眼裏閃過一絲厲色。
    “算了算了。”李唯也沒再強求,轉頭淡淡說道:“願意去的人就去吧。”
    “誰找到的東西就歸誰。”
    楚舜漫不經心地在常願寺中閑逛起來。
    明明整座寺廟剛剛經曆了一場血腥屠殺,空氣中還彌漫著尚未散盡的血腥與死氣,可他卻沒有絲毫的不適或驚懼,甚至連心跳都平穩得詭異。
    他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地上殘留的血跡,仿佛那隻是一灘灑落的墨汁。
    “奇怪……”楚舜低聲喃喃,“明明知道自己隻是個普通人,也知道伽椰子到底有多恐怖。”
    “可我到底為什麽,就是一點都不害怕。”
    “我的膽子,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那一刻,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荒唐的錯覺,仿佛他曾親眼看過更可怕的東西。
    楚舜在一間屋子前停下了腳步。
    “藏經閣。”
    他推門而入,陣陣黴味撲麵而來,屋內經卷堆積如山,有些已經殘破不堪。
    “楚舜。”
    背後突然傳來一道輕聲呼喚。
    是江婉清。
    她站在門口,目光警覺地掃視四周,小聲說道:“我有話跟你說,找個隱蔽點的地方。”
    楚舜點了點頭,兩人轉入側邊一間小屋,剛推門進去,就發現韓奕正坐在裏麵,手中握著一串念珠,眉頭緊蹙。
    江婉清關上門,反鎖。
    她壓低聲音,說出一句讓兩人神情微變的話:
    “那些資深者……不對勁。”
    “昨晚我悄悄看了一下李夢瑤拿到的符籙。”
    她頓了頓,眼神複雜,“那根本不是警示符。”
    “我一開始也沒太在意,隻覺得這符的氣息不對。”
    “正常的警示符,應該是陽屬性的,會帶有一絲鎮煞的力量,就算再簡陋,也該有一股微弱的排斥感。”
    “可我拿起這符的時候,雖然沒見過,但第一感覺就是涼。”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這更像是一種吸引鬼的符籙,能加速靈體對佩戴者的感知與鎖定……”
    “也就是說,那些拿著符的人,更容易成為伽椰子的攻擊目標。”
    楚舜麵無表情,“這不是很正常嗎?”
    “伽椰子這種級別的鬼物,一般的符籙起不了什麽作用。”
    “換句話說,能對付伽椰子的符咒,肯定不是便宜貨,怎麽可能給剛認識的新人,一人發一張?”
    “你跟其他人說了嗎?”
    江婉清搖頭,“沒有,所以我才把你和韓奕叫過來。”
    韓奕盯著楚舜,語氣雖輕,但話裏卻滿是試探:“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來頭,但你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否則你不會睡得那麽安穩,還能第一個起來。”
    “我感覺,那些資深者,根本沒打算帶我們一起活下去。”
    “我們比一般新手好一點,但……說到底,也隻是利用價值更大點的備用炮灰。”
    “等那些沒價值的新人死完了,”他冷笑,“下一個輪到的,就是我們。”
    楚舜低頭,拂去案上的塵土,露出一卷泛黃的經文,“那起碼在那些人死完之前,我們是安全的。”
    資深者將搜刮來的經書與法器一一收入腕表的儲物格中,而其餘新人則隻能親自背負那些沉重的佛經、木魚等雜物。
    他們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沒用,隻能盡可能的多帶一些。
    楚舜的懷裏揣了一本發黃的經書,封麵上滿是梵文,他明明一個字也不認識,但當他第一眼看見這本經書時。
    一個名字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金剛經》。
    一股莫名的安定,令他不由自主地將其放入懷中。
    韓奕則取了一串陳舊的念珠,通體烏黑溫潤,質地似木非木,珠麵有細密的金色線紋,隱隱交織成複雜的咒印。
    “這念珠不簡單。”韓奕沉聲道,“我感覺它在壓製我的戾氣。”
    江婉清則從佛龕上拿下一尊小巧的銅質佛像,巴掌大小,通體卻泛著奇異的青金光澤,背後似乎隱隱浮現火焰狀的紋路。
    她剛一觸碰佛像,就感覺自己心神清明了許多,方才那股緊張與不安如煙消散。
    “這是不動明王像。”她低語道,“護法之神,主鎮壓與驅惡……”
    “我小時候在密宗見過一尊真品,但那尊都沒這像來的古怪。”
    三人沒有明說什麽,卻下意識地相互靠近,宛若一個尚未完全成型的小團體。
    白天的咒怨世界,陽光明明亮得刺眼,溫度卻低得不正常,像是午後躲在樹蔭底下的墳地。
    街上偶有行人,腳步匆匆,神情麻木,沒人願意多看他們一眼,就連出租車都遠遠避開,不肯停靠。
    眾人攔下一輛大巴,上車時司機笑著點頭,隻是眼神有些發直。
    在確認了目的地千梵寺後,便關上車門,一腳油門開動了。
    大巴車啟動的一瞬間,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沉默下來。
    因為,他們都聽見了。
    咯……咯……咯咯……
    像是什麽東西在車頂上爬動,又像是用手指關節敲著金屬板的聲音,一下一下,節奏緩慢卻極其分明。
    突然,車廂最尾端的天花板上掉下一塊灰塵,沒人敢抬頭。
    一名新人死死捂著嘴巴,整個人僵硬得像尊雕像。
    因為他旁邊空座位的安全帶,竟然慢慢自己扣上了,“哢噠”一聲,如同有人坐下。
    但那裏根本沒有人。
    再往前幾排,一個女生的長發突然被什麽東西輕輕拽了一下。
    她幾乎要尖叫出來,卻又立馬捂住了嘴巴,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窗外一片模糊,透過水霧與反光,眾人看到有個白影倒掛在車窗外,一寸寸地朝前滑動。
    咯……咯咯……哢噠。
    車內的行李架突然震了一下,一個空行李袋掉落在走道上,摔開來,卻沒有任何東西。
    新人們一個個低頭,臉色煞白。
    最後,坐在車尾的一個男生實在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來,拚命喘著氣,像是要逃離這個活人地獄,“我不行了!有東西!”
    話沒說完,他的身體驟然一頓。
    然後,就在眾人睜大的瞳孔中,他整個人像被揉進了一張紙裏,“哢”的一聲,詭異地折疊成一道黑影,啪地一聲,消失在座椅縫隙間。
    沒有血,沒有聲響。
    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大巴像是一輛囚車,押送著他們向千梵寺駛去。
    外頭陽光很刺,樹影斑駁在車窗上晃動,仿佛一隻隻爪子在摩挲玻璃。
    楚舜坐在窗邊,安靜地看著窗外,卻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
    他親眼看到那個人消失,就像一頁舊報紙被人捏碎丟掉。
    但他的心跳,依然平穩如初,甚至連一點起伏都沒有。
    不對勁。
    他心裏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為什麽我不害怕?”
    “剛才那一幕明明已經突破了人類能承受的極限。”
    “我的眼睛看見了,我的大腦理解了,可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依然溫熱,沒有任何焦躁或寒意,就像是在看一場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怪誕電影。
    “難道我那天被高空拋物砸到腦袋後,砸壞了神經?”
    “失去了恐懼這種情感?”
    楚舜的嘴角抽了下。
    “可我也不叫楚軒啊。”
    帶著一點荒誕的自嘲,楚舜收回目光,眼中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神色。
    如果連恐懼都沒有了,那他到底……還是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