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喚醒了江夏。
    從師父家客廳沙發上爬起來，看著紅彤彤的朝陽，很想來個短句讚美一下。
    可惜憋了半天：“紅彤彤的荷包蛋。”
    嘖，無人讚美。要是鐵軍在身邊就好了，兩人一頓互誇，精神頭都要好上不少。
    “小皮猴子，快點洗漱，今天還得忙乎。你那些證明書帶在身上沒。”
    師娘的聲音從裏間傳來，江夏應了聲。輕車熟路的拐進洗手間。
    自己的牙刷就在水池邊放的好好的，掏出牙膏，把自己的牙齒染上一層泡泡。
    薄荷味，真不錯。
    師父這套房子不大，也就一室一廳外加個小陽台，小50平。
    但人家自帶洗手間，還有衝水馬桶。
    等江夏洗漱完畢，師娘穿著一身58製服就走了出來。
    白色的無簷帽中間綴著一顆紅星，兩片鮮紅的領章扣在白色上衣。
    下身一條深藍褲子，正紅色的粗牙線緊貼褲腿兩側。
    帥的嘞！
    “走著！”
    “額，師娘，不管師父了？”小老頭昨天喝了不少，說著什麽人心不古。醉了個踏實。
    “你還操心他？個糊塗老頭，說照顧你，都把你照顧到溝裏了！”
    “甭管他，他說一會去一機部那邊打秋風。”
    得咧，在外聽師父的，在內聽師娘的，沒毛病。
    下了樓，尋了個早餐店。四根油條，一個荷包蛋。師娘請客！
    騎個自行車，帶著師娘就往四合院所在的街道辦跑去。
    路上江夏想起昨天的話題，心有點癢癢。楊大廠長到底咋被坑的，實在是想知道啊。想想楊佑寧那張囧臉，江夏就樂了。
    果然，人的開心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師娘，楊廠長到底咋被坑的，你說說唄？”
    “楊佑寧啊，我想想。嘖嘖，那不和你一樣，別人刨了個坑，自己就一頭紮進去了。”
    師娘理了理思路，開口道：“你們一機部每年不都有先進單位評選嘛？”
    “嗯嗯，我記得師父說幾年前就當選過，發了糧食和豬肉，他老人家還得了塊手表券。不過讓他退回去了。”
    “別打岔！”師娘不輕不重的擰了把。
    “那個先進單位其實是李懷德跑下來的！”
    原來，當初李懷德還隻是個後勤小主任，而楊佑寧是部裏空降下來的廠長。
    當時的楊佑寧一心幹出一番事業，對生產這塊管理的特嚴。雖然當年軋鋼廠的產能提升了，有資格參加評選。
    可不知被誰告了一狀，說他壓榨工友，要求工友超時加班。雖然最後調查，洗清了罪名。可評選也在審查中華麗的錯過。
    第二年，楊佑寧重整旗鼓，準備再戰。李懷德跳了出來，把申請的工作攬到自己頭上，暗示楊佑寧自己頭上有人。
    楊佑寧本來就對迎來送往的事不耐煩，見此也是順水推舟，將全權事宜都交了過去。
    李懷德當時表現的非常積極，不管是接待領導，還是提交匯報材料都是親力親為。
    甚至在“保質量，促生產”大會上，來了個聲淚俱下，向著工友們展示他那瘦了十幾斤的身材。
    當年，軋鋼廠產量暴增15。獲得了上級領導的一致好評。拿下了這屆的先進單位評選。
    這其中，到底是李懷德還是他的頭頂之人發揮了作用，還是楊佑寧的真抓實幹打動了部委，都屬於過程。
    過程哪有結果重要？
    一時間，廠內眾人隻知李懷德，不知楊佑寧。畢竟在工友眼裏，比起隻會虎著臉催生產的楊佑寧，麵團一樣的李懷德能給他們找來肉吃。
    部委表彰大會前，李懷德還弄了個職工大會。又是一番賣慘吹噓，眾人流了幾滴蛤蟆淚後，除了李長福，其餘一致決定讓李懷德去參加部委表彰。
    工友們才不管誰去露臉，盡快把肉拿到手才是真理。
    心大的楊佑寧也沒異議，雖然察覺出一絲異常，但為了工廠和工友，大局觀技能點滿的他終歸是答應下來。
    於是，李懷德借著這次表彰，直接破格提拔成了軋鋼廠副廠長。把人事和後勤牢牢攥在手裏。堂而皇之地和楊佑寧打起了擂台賽。
    聽完故事，江夏表麵對楊佑寧的遭遇深表同情，其實樂得打跌。
    這楊大廠長實屬憨憨，上台戴大紅花的機會都讓給了別人。
    在轉念一想，這他娘的不是和我的遭遇一樣？
    江夏笑臉變哭臉。
    要是沒師娘，我以後弄出來的東西會不會姓“李”？畢竟戶口都沒有的說。
    江夏摸摸兜裏新抽出的兩張圖紙，把它們使勁往最裏麵塞了塞。
    …………
    按照師娘的指引，七拐八拐的來到個胡同口。
    複往裏進，豁然開朗。兩邊路旁早早的插上紅旗，火紅一片。
    “人道口街道辦！”
    師娘一個爆栗子，“那是交！交道口！恁大一孩子，字都認不全。”
    江夏委屈，那牌匾是手寫的，“交”字上半部分早就模糊一片，鬼才認得出來哦。
    師娘卻沒有領江夏直接進去，反而讓江夏把自行車停在了對麵一棟三層小樓前。
    “交道口供銷社”
    這回總算是沒念錯。
    走進小樓，就看著一個不大的營業廳，前麵擺著一長排的櫃台，櫃台後是一排貨架。
    櫃台後坐著幾名營業員，見師娘領著江夏進來，主動起身：“同誌，您需要點什麽？”
    師娘笑著點點頭：“同誌，拿2斤硬糖，2罐奶粉。”
    售貨員遲疑了下：“同誌，您好。硬糖是有的，2.3塊一斤，要票。奶粉隻有1罐了，8元一罐，特供票得要兩張！”
    師娘點點頭，就想往外掏錢。江夏連忙阻止，急吼吼的從包裏掏東西。
    “師娘，我有錢！”
    一大坨鈔票混在一起，十塊的，三元，一毛的都有。江夏挑挑揀揀也找出了張糖果票，可特供票是啥，沒見過啊？
    就在江夏找票的時候，師娘已經付完了款。
    又拽了拽江夏呆毛。
    “收好，留著娶媳婦。現在小姑娘眼光可高。”
    東西都裝在了網兜裏，一個奶粉罐占據了大部分空間。
    江夏打量一番，嘿居然還是法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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