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兩秒。
    三秒……
    預想中的毀滅性爆炸並沒有發生。
    隻有海浪拍打鋼鐵的嘩啦聲，潛艇排壓艙水發出的巨大嘶嘶聲，以及……下方潛艇指揮塔艙口，那幾個剛探出頭、同樣目瞪口呆、臉色由慘白瞬間轉為驚恐萬狀的白頭鷹水兵，發出的意義不明的、短促的尖叫。
    那枚深水炸彈，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黑色蘑菇，穩穩地“長”在了潛艇指揮塔頂部的兩根天線基座之間。冰冷的軀體在應急燈光下，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幽光。
    引信裝置處，那聲微弱的“哢噠”之後，再無聲息。
    “呃……” 劉華擎掛在還側立著的掃雷艇船舷上，眨巴眨巴眼睛，又用力甩了甩頭上的海水，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撞傻了，“沒……沒響？”
    難道是剛才摔壞了？
    不對，不對，老毛子的東西，看著傻大莽粗，但就是這傻粗傻粗的勁，才讓它顯得格外的可靠。除非……
    凸(艸皿艸 )，自己好像是把深水炸彈的引信又換回原來了的。
    他猛地想起這型深水炸彈的引信設計有個強製保險——為了防止在淺水或意外碰撞引爆，水深小於10米時，引信保險機構是鎖死的！必須達到一定深度水壓才會解除保險，然後才能在設定深度引爆！
    而現在，這枚炸彈在潛艇上浮的巨大衝擊下，直接卡在了離海麵好幾米高的指揮塔上！水深是零！引信保險根本沒解除！剛才那聲“哢噠”，可能隻是機械結構到位的聲音，並非起爆信號！
    它沒爆！它成了個巨大的、卡在敵人頭頂的……啞彈！
    “我……操……”劉華擎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呻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這玩意兒現在就是個超級不穩定的巨型炮仗！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解除保險然後……
    “轟隆……”
    “啊……”
    別誤會，這不是這該死的深水炸彈突然爆炸。
    隻是這艘核潛艇已經上浮完畢，高壓氣體噴出的水流把原本斜靠在艇身上的“海鷹號”給噴了下去。
    要不是說老毛子的船結實，被重重撞擊後，又從半空滾落水中，這種折磨居然讓它還是勉強浮在了水麵上，沒有咕嚕一聲就沉底。就連應急柴油機還在忠實地發出低吼，推動著嚴重側傾、但奇跡般還沒沉沒的小艇，極其緩慢地、歪歪扭扭地試圖遠離那艘頂著“死神王冠”的潛艇。
    劉華擎那隻腿也借著這股衝擊的勁道，從糾纏著他的欄杆裏掙脫了出來。當然骨折變形是少不了，但，最起碼他還活著……
    還在船上的輪機長安頓好小趙後，又掙紮著爬到劉華擎身邊，把他拖到相對安全的艇首。
    “老劉！這他娘是啥情況！”
    “噓！”劉華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潛艇：“別說話……你去找找船上還有沒有手榴彈！”
    “有啊！那還用找嘛？”輪機長咧開自己沾滿鮮血的嘴巴，伸手開始找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繩子，就這麽一牽，一個像是被鋸斷了汽水瓶樣的鐵坨坨就出現在他手上。“別的也甭找了，除了焊好的東西，其餘的都沉底了！”
    “你大爺，別人都是掛個防1了不起了，你居然掛一個攻42？也不嫌重的慌！”
    “不過，也好！老段！想過用手榴彈俘虜一艘潛艇嘛？”劉華擎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也從脖子上掏了個橢圓形的東西出來。
    “嘿，北麵戰場上也不是沒幹過這種事！不過，那時候是王八盒子……這麽大的艇……夠勁！”
    兩人對視一眼，嘿嘿一笑後，悄然從船舷滑了下去。
    我們武德充沛的戰士們哦，就這樣了，還想著要俘虜別人，而且，憑借的僅僅是兩顆手雷，該說他們是傻大膽，還是具有革命主義特有的樂觀精神？
    又或許，該向這些一心許國的戰士，磕一個？
    ……
    一段時間後，長尾鯊艇身旁邊出現了兩顆腦袋。劉華擎明白自己現在的腿腳不好使，於是主動充當架子，扒拉著長尾鯊順滑的外裝甲，把輪機長老段硬生生托舉了上去。
    可老段爬上去後，並沒有按事先約定的拉劉華擎上艇，隻是一轉身，貼著長尾鯊的鋼殼就往前爬。
    “老段！拉老子上去！”劉華擎急得撓鋼板，但害怕驚動指揮塔的敵人，也隻能壓低聲音對著老段怒喝。
    “呸！骨折了還裝什麽大瓣蒜，老實滾回去照顧小趙！別他娘的拖累老子！”老段將兩顆手雷拉環全都咬在嘴裏，左手攥著它們，隻憑著右手緩慢向著潛艇的指揮塔爬行。
    近了，更近了。
    咦？怎麽都爬到指揮塔圍殼了，都沒有人出來檢查的嘛？
    老段心存疑惑，但這並不妨礙他開始尋找攀爬這個指揮塔的方案。
    為什麽這麽順利？
    要說清楚，還得把時間往回倒一倒。
    十分鍾前，就在深水炸彈發出哢嚓聲的時候。
    潛艇指揮塔上，那位離炸彈最近的下士，僵硬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確認那要命的東西確實還“健在”，而不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團碎肉。
    他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差點把自己嗆暈過去。劫後餘生的巨大衝擊讓他雙腿一軟，踩在懸梯上的腳也脫離了懸梯。
    好半晌，腳下沒有依靠物的感覺，才讓這位下士緩過神來：咦？踩滑了，我居然沒有掉下去？
    哦，想起來了，剛剛硬擠上來的上尉！他就像一個軟木塞，把我們都卡住了！
    感謝他……
    “上帝啊……它……它卡住了？”另一個水兵聲音顫抖。
    “是的，不僅是它卡住了，我們也卡住了！”下士還來了個俏皮話。
    “引信……引信是激活的！但它……它沒炸？！”
    “上帝保佑！”
    “y shit!” 終於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忍不住對著通道下麵就大喊：“兄弟們！壞消息！我們的塔台上卡了一個炸彈！”
    “好消息！這枚炸彈是個啞彈！歡呼吧！等我們排出了外部故障，回港了憑借著這個傳奇經曆，水手之家裏我們可是有得吹噓了！”
    “哈哈哈哈……”
        “你們這幫白癡！”上尉觀察了一會這個深水炸彈，對著身邊的水兵就是破口大罵。身子更是拚命的扭動，想要脫離這個被“卡”住的窘境。
    “不要下潛！絕對不要下潛！重複！保持水麵狀態！最高警戒！我們頭頂……我們頭頂這該死的、引信啟動了的深水炸彈不是被住了！它隻是沒到設定深度罷了！！這該死的刻度表！誰敢按下潛舵，我們就全他媽去見海神！”
    這句話像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所有潛艇官兵剛剛湧起的慶幸。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指揮塔。
    “上尉，你確定？”
    “確定！老子上次待的船，就是被這種水雷轟掉了船頭！”
    “哦，天哪！我們要被華國人俘虜了嘛？”
    俘虜個屁！核潛艇這種東西，國會山那幫老爺會讓你們被俘虜？
    奮力掙脫出來的上尉，勾著頭一看艇長的方向。
    什麽！艇長已經再掰紅色的指令牌了！
    “不要啊！”
    上尉奮力一掙，幾個卡住的人劈裏啪啦的就從懸梯上徑直摔下。
    “不要自爆啊……”
    被壓在最下麵的上尉，翻白眼前奮力喊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