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門，步履略顯沉重，都刻意避開了視線，仿佛沒有看見那個在走廊昏暗牆角縮成一團的江夏。
    沉默無言的三人就這麽暫時分開。
    回到“大黃分身”前的江夏，看著屏幕上滾動著老師們剛剛留下的、一行行熱情洋溢的褒獎之詞。然而此刻，那些滾燙的文字落在江夏眼裏，卻像隔了一層磨砂玻璃，模糊而疏遠，失去了應有的溫度。
    扭頭看向窗外，基地的輪廓在深沉的靛藍色天幕下若隱若現，啟明星孤懸東方，宣告著長夜將盡，黎明在即。
    “又是一天了啊……”
    “呲……”火柴劃燃的聲音響起，一團青煙浮現，隨即在寒風中失去蹤影。
    門口的守衛戰士默默的將大開的房門關上，獨留屏幕上的幽光在江夏臉上投出一片陰影。
    直到屏幕上突然跳出新的一行字，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打破了沉寂：
    “小江同誌，是否還存在一個關鍵性的整合公式，能將前述要點進行高度概括？”
    前輩們那穿透表象直達核心的洞察力，在這一刻展露無疑。
    這個公式還真有！
    將上述表達式進行綜合後，那麽有關導流的核心公式就能進一步整合，從而形成Δh導流 =ξ·Δc2 \ 2g ξ由錐角θ決定）這麽一個表達式。
    簡略的公式，帶著獨特的美感，老師們驚歎與讚譽似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刷屏。
    隻是這一次，江夏沒心情再去看那些稱讚的文字。此刻，他隻想找人詢問下自己的那個項目通過了沒有。
    如果通過了……那大老王和小劉秘書也不用去悶頭求人了。
    “這兩個人，究竟是誰啊……” 江夏無意識地喃喃出聲，指尖無意識地敲著冰冷的桌麵。
    小劉秘書提到過血吸蟲病……是這方麵的專家？
    江夏很想找人問個明白，但，看看外麵蒙蒙亮的天色。
    太早了！
    江夏按下了這個念頭。
    算了，那就做點能做的事情吧，反正也睡不著了。
    看看曉鵬老師留下來的圖紙，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才行。
    圖紙上流暢的線條勾勒出的戰機外形，確實帶著一種工業設計的美感，簡潔而有力。然而，隨著目光掃過一行行冰冷的技術參數，江夏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去，最終化作一聲輕歎：“這設計參數，真是有些……難繃啊。”
    雖然它的外形真的挺好看，但把它作為一款攻擊機來審視，實在是……太不合格了！
    江夏的手指劃過圖紙上標誌性的機頭輪廓線。這個尖尖的機頭，在一眾“平頭哥”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卓爾不凡。
    他太清楚這架飛機的“身世”了：強五，本質上就是用全新設計的、更適合對地攻擊的前機身，粗暴地嫁接到了米格19的後半截軀幹上。這種“嫁接”帶來的先天不足是致命的：
    為了遷就那個機頭，以及確保飛行員向下的視野，機身中段的空間被嚴重擠壓，內部油箱的容量被大幅犧牲。帶來的直接惡果就是航程嚴重縮水。空蕩蕩的機頭，還需要加上配重塊來讓機體保持平衡。
    它引以為傲的超低空突防高度，極限也僅僅是勉強壓到50米左右。這在複雜地形和日益增強的防空火力麵前，生存性大打折扣。
    油箱縮小帶來的另一個無法避免的劣勢，就是掛彈量嚴重不足！圖紙上那個僅有4米長的機身內部武器艙，顯得如此局促，其容量僅僅能掛載兩枚250公斤或500公斤的航空炸彈。
    即使加上機腹下那兩個同樣狹小的外掛點，也難堪大用。
    這個小家夥也就像個被塞滿了的小學生書包，再也背不動更多彈藥了！
    至於後期那個近乎於悲壯的改裝，確實能讓它掛載一枚0.52萬噸級核彈，但這樣整個機體的啟動外形和氣動平衡被徹底破壞……
    “難怪都稱您為‘最悲壯的勇士’哪！”
    江夏灌了口已經涼透的茶水，理智化全麵開動的他，也沒心思為自己再倒上一杯熱乎的。
    就算是曉鵬老師在麵前，絕對理智化的他估計也能當著麵，將這個強五數落的一文不值。
    攻擊機的作用是啥？
    支援一線！在槍林彈雨中為地麵兄弟提供最及時、最猛烈的火力支援！
    靠什麽？
    那不就是多多的彈藥，再加上長航程，最後還要打得準，能挨揍！
    “現在的強五……唉，是一條都不占啊！”
    江夏的目光在圖紙的參數表上逡巡，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麵。窗外，天色又亮了一分，灰藍中透出微弱的魚肚白。
    不過，說起能挨揍和飛得遠，江夏的腦子裏倒是浮現了一種醜的要死的飛機。
    對，就是那個有著“坦克開罐器”、“空中坦克”等等無數外號的“疣豬”——a10攻擊機！
    這玩意好啊，沒看白頭鷹從它75年開始服役，就一直使用，期間還不斷地對它升級……強大的雄貓都退役了，它還在發光發熱。
    這絕對是架好飛機！
    要不，把它弄出來？
    江夏來了興趣，開始在圖紙上勾勒這架飛機的外形。
    ……
    與此同時，一間長明的書房同樣煙霧繚繞。
    “哦？他們真的是那麽回答的？還想要暫緩？”
    “是的！他們準備下軍令狀，要求研究人員在一年內拿出樣機，並且還說，爭取在兩年內列裝隊伍！”
    “不知所謂！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唧唧複唧唧’？我看哪！這明顯是不負責任的推諉！那個小子說得明白的，就連我這種上過幾天私塾的人都聽得懂！他們滿腹墨水的，還不懂這個道理嘛！”
    木頭的煙鬥上，鑲嵌了截小鋼片。此刻，這個煙鬥被他的主人用來敲打桌麵，煙鬥不滿的噴出幾顆火星。
    “哼！還立軍令狀？關鍵的是，看他們的說法，不是他們立，而是按著研究人員的腦袋，讓研究員來立！這是什麽道理？”
    “這沒有道理！”
    一位和藹的老人也是憤憤的拍了下桌子……
    居中的一位站直了身子，轉悠了兩圈。
    “萬斯維 準母得 維 威爾 斯準捏傑斯↗，維 維克奧普 吐範得特 維 威爾 迪爾 吐伊阿得。”
    “呃？你這講得甚麽話？”
    “哈哈哈！看你們太嚴肅咯，給你們展示下我英語的學習進展。老朋友，你知道這是誰的作品嘛？”
    和藹老人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
        e ake up to find that e ere dear to each other.”
    “對滴！對滴！就是著個，哈哈哈……”
    “知道你一直都在自學英語，不過，這飛鳥集裏麵的詩，用在這沒什麽道理啊：我們曾夢彼此，都是陌生之人；醒來方覺原本，互相珍愛親近？”
    “誒……老朋友。我滴翻譯是這樣滴！”
    “你我或許曾親密無間，醒來後發現，你我形同陌路……”
    “陌路滴含義，有很多種，但我知道滴就一種：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
    “意見如下！暫停東風113項目！所有人員暫停工作，等待相關人員核查。經審核後，子項目確有繼續研究必要的，進行保留，無必要的另行安排！”
    “好！就該這麽壯士斷腕！那，您這個相關人員指的是誰哪？”
    “還能是誰？前麵不是說過了，讓那小子的標準化協會動起來！”
    “嘶……是不是年輕了點！這個級別可不好定！”
    “那你說，誰能代替他？”
    這……
    一群人開始回想某個小崽子做出的成果，嘶……好像真沒人能比他更能折騰了。況且，相關的背調也顯示，這小子的群眾基礎打得跟混凝土堡壘都差不多。
    有個調研員無意說了句：嘴上無毛之類的話，就被工友們按到地上摩擦，要不是介入的快，下場比建國初期的地主老財都要慘。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哈哈哈！讚同！”
    “早該這樣了！誒！把他往上拔一拔，有他在，海軍那邊指定不能吃這麽大的虧！”有人感歎了一句。
    “誒……你真當他啥都能推算出來不成……現在的形勢，你就算把武侯請出來，估計他都要猶豫！”
    “哈哈哈……不要貶低，也不要過分滴拔高！小江同誌的重要性，還是集中在機械這一塊滴！我們可不要犯了‘傷仲永’滴毛病喲！”
    眾人紛紛點頭，場麵安靜下來。
    “誒！領導，那小江的這個項目算是通過了吧！”坐在不起眼角落的李老突然插嘴問了句。
    “通過！”
    “那這小子在這個主項目上，掛靠了一個子項目，還有些要求，不知道能滿足不？”
    “咦？說來聽聽？”
    “他想要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