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突然到訪的老人。
字數:4111 加入書籤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窗外昨夜下的薄雪尚未化盡。
七所所在的廠區寂靜無聲,隻有呼嘯的北風和哨兵踩在積雪上發出的咯吱聲。在唐連長的安排下,這裏的安保等級已然提升至最高,明哨暗哨交織,任何進出的人員車輛都需經過嚴格盤查。
一個瘦削的身影蹬著一輛二八大杠自行車,晃晃悠悠地來到了戒備森嚴的大門口。車把上掛著一個舊挎包,來人穿著一件半舊的棉大衣,帽簷壓得很低,臉上帶著風霜痕跡,肩頭還落著未拍幹淨的雪沫。
“同誌,請出示您的證件。”兩名徽章戰士立刻上前,攔住了去路,語氣嚴肅但保持著禮貌。
老人停下車子,在口袋裏摸索了半天,露出些微窘迫的笑容:“哎呀,小同誌,不好意思……出來的急,工作證忘帶了。我姓李,是地質部的,來找你們這裏的江夏同誌有點急事……”
戰士麵無表情,但語氣堅決:“對不起,同誌。沒有有效證件,我們不能放您進去。這是規定。”
就在這時,辦公樓的門開了。熬了一夜、餓得眼冒金星的江夏,正裹緊棉襖縮著脖子衝出來,想去食堂找點吃的。他瞥見大門口似乎有情況,但距離稍遠,天色未明,看不清具體是誰。
他皺了皺眉,對身旁的儒班長嘀咕道:“儒班長,看門口……是不是你們半夜提升防禦等級,還沒通知到研究所所有的同誌?去問問怎麽回事唄,別是哪個老專家被自己人攔外麵了,大冷天的,別給人家添麻煩。”
“是!”儒班長立刻小跑過去。
到了門口,儒班長聽到那位老者正耐心地對戰士解釋:“……我真是找江夏同誌,我們約好討論技術問題的……”
儒班長心中一動,回頭望了一眼還站在辦公樓門口朝這邊張望的江夏,然後不動聲色地問老者:“這位老同誌,您說您找江夏同誌?您能描述一下他長什麽樣嗎?或者有什麽特征?我們這兒人多,我得確認一下。”
老者被問得愣了一下,他確實沒見過江夏本人,隻是通過仲義電話聯係,一時語塞:“這個……江夏同誌很年輕,很有才華……特征嘛……”他努力回想仲義的描述,呃,好像沒有描述……
儒班長的心立刻提了起來!江夏那標誌性的、戴帽子都壓不下去的倔強呆毛,在整個知情人裏都是出了名的!
甚至於那本保密手冊上專門有那麽一條“不得透露研發人員外貌特征”的特殊條款。
這位自稱約好見麵的老同誌居然說不出來?
這立刻觸動了儒班長高度敏感的神經。懷疑驟起,儒班長的手悄然按向了後腰,眼神變得銳利,準備采取控製措施同時發出警報。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
隻聽辦公樓門口方向傳來“哎喲”一聲驚呼,接著是“噗通”一聲悶響!
儒班長回頭,駭然發現江夏不知怎麽竟在平地上來了個雙腳拌蒜,結結實實地摔趴在了雪地裏!
儒班長大驚失色,想起大老王曾經叮囑過“那小子身體虛,動不動就暈,你們得多看著點”,他立刻就要衝過去扶人。
誰知他剛邁出一步,摔得七葷八素的江夏竟然自己手腳並用地從雪地裏爬了起來,甚至連身上的雪都顧不上拍,就那樣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大門方向狂奔而來,嘴裏還焦急地喊著什麽,就是隔得遠,有些聽不清。
原來,江夏見儒班長久去不回,心裏納悶,便下意識地從兜裏掏出他隨身攜帶的高倍望遠鏡朝門口望去。這一看之下,差點把他魂嚇飛。那個被攔在門外、正和儒班長說話的老者,竟然是地質領導!
他這一驚之下,腳下發軟,才發生了那狼狽的一幕。
江夏一口氣衝到門口,氣喘籲籲,也顧不上整理狼狽的儀容,一把拉住如臨大敵的儒班長,急忙道:“班…班長!誤…誤會!這是李老!是李光先生!”
轉而又對老先生連連鞠躬,語氣充滿了愧疚和惶恐:“李老!您怎麽親自來了?這天寒地凍的,還讓您在外麵等了這麽久,真是我們的疏忽!怪我,都怪我!沒提前跟哨位打好招呼,鬧出這麽大個誤會,讓您受委屈了!”
確實沒想到啊!
他此刻心中真是又驚又愧。驚的是仲義老師電話裏輕描淡寫提到的“有位搞地質的老大哥就在附近”,裏麵的老大哥居然是這位國寶級的泰鬥!
愧的是自己居然沒多問一句,讓老先生在這冰天雪地裏被攔在門外盤問。
家人們,誰懂啊!
這位老人沒有帶任何隨行人員,就那麽一個人騎了個二八大杠自行車,溜溜達達就來了。老舊的棉帽和深色棉襖的肩膀、後背上,還沾著些許未拍幹淨的雪沫子,褲腿邊緣也有些濕痕,看起來就像是騎自行車不小心栽到了路邊的雪堆裏,剛自己爬起來似的。
他絕對是摔跤了吧!
江夏看著仍然笑嗬嗬的老者,狠狠的吸了一大口鼻涕……
地質領導看著眼前這個滿頭滿臉是雪、氣喘籲籲的年輕人,先是愕然,隨即笑了起來,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哈哈哈,沒事沒事!江夏同誌吧?果然年輕有為!不怪他們,不怪他們!這些小同誌警惕性高,是好事!你們這裏的規矩很好,就應該這樣!”
他還不忘轉頭對那兩位略顯緊張、已然立正敬禮的徽章戰士和藹地說:“小同誌,你們做得對,就應該這樣嚴格!辛苦了!”
江夏接過地質領導手裏的自行車把,推著車,與老人並肩緩步走向辦公樓。
“沒想到仲義老師居然能把您請動了,小子惶恐至極……”
地質領導笑著擺擺手,聲音溫和:“嘖,這麽見外?這可不像仲義電話裏跟我誇的那個敢想敢幹、無法無天的小江夏啊。”
說著,老人的手自然地撫上江夏略顯單薄的肩頭,鼓勵地捏了捏。
“嘖,這體格還真跟仲義說的一樣,文弱了點,小夥子得練!”老人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道:“你信不信,後麵那座小山包,我老頭子一盞茶的功夫就能爬個來回,大氣都不帶喘的。你嘛……就不好說嘍!”
這時,江夏才注意到,身邊這位老人的步伐異常穩健。每一步踏在殘雪和凍土上,都極其紮實,步幅均勻得驚人。
他下意識地心癢癢,悄然啟動了腦海中的“掃描儀”,目光投向老爺子在身後雪地上留下的一串腳印。
85厘米,85厘米,還是85厘米!
幾乎分毫不差!
傳聞還真不是假的!江夏心中暗歎,這位老爺子當年在野外,據說走幾步就能估出岩層長度和傾角,憑借的就是這種經年累月磨練出的、近乎本能的精準步測能力!
真真是個人形自走測距儀!
他的目光又不自覺地瞟向老人自行車把上掛著的那個舊挎包。那裏麵裝著的,想必就是這位老人的另外兩件從不離身的寶貝了吧?
仿佛看穿了江夏的好奇與驚歎,地質領導爽朗地笑了起來,笑聲在清冷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他停下腳步,拍了拍自行車座,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大腦,這才不緊不慢地揭曉了此行的目的:
“看出來了?不過啊,江夏同誌,我這點老把式,也就隻能量量地皮,敲敲石頭。可我聽說你們這裏,弄出了個更厲害的寶貝,能直接‘看’透地層!我這心裏頭啊,就跟貓抓似的,癢得不行!
等不及那些公文往來、層層通報的慢功夫了,非得自己騎上車過來親眼瞧瞧不可!怎麽樣,快帶我老頭子去開開眼?”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