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光線昏黃黯淡，文鳶半倚在牆邊，一頭烏發被整齊地挽起，明明沒有佩戴任何首飾，但是發間別著的一朵白花，更襯的她嬌俏。
    景泰手中端著銅盆，盆中熱水升騰起嫋嫋熱氣，她將一方帕子浸入水中，待帕子吸飽了熱水，輕輕絞幹，半蹲下身子，小心地把熱帕子敷在文鳶的眼睛上。
    “小主，等會兒還需用生薑嗎？這法子用久了，怕是會傷了您的眼睛……”
    文鳶聽了，嘴角微微一撇，“我又哭不出來，不用生薑又能怎麽辦？你當我願意每次都用浸了生薑的帕子來催淚？”
    “今天才第二天，小主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文鳶一把扯下敷在眼睛上的帕子，在指尖煩躁地繞來繞去。
    太後仙逝，人人皆需守靈。前朝宗婦過來，需要皇後出場，胤禛就把宜修放出來。距離上次見到宜修，不過短短數月，可再看到人，身形枯瘦如柴，麵容憔悴滄桑，一頭長發哪怕刻意盤起，也難掩白發。當她看向甄嬛與自己時，目光陰冷又怨毒，似隱匿暗處、隨時準備出擊的毒蛇，看得文鳶脊背發涼。
    雖說胤禛安排了人時刻在她身邊看守，一到時辰便將她送回，杜絕了她與其他人私下接觸的可能，可文鳶隻要一想起宜修那些陰狠手段，再聯想起她那滲人的眼神，心裏就止不住地發慌。
    “必須得想個法子，讓她和甄嬛鬥起來……”文鳶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小主，您說什麽？”正低頭專注給文鳶揉著膝蓋的景泰，隱約聽到了點聲音，滿臉疑惑地抬起頭。
    “沒什麽。”文鳶回過神來，搖頭否認，臉上神色恢複如常，可眼眸深處卻閃過一抹光彩。她想到了之前，安陵容曾邀自己前往禦花園賞春，如今，不正是采摘海棠的最好時節嗎？
    靈堂內，燭光搖曳，映照出宗婦與妃嬪疲憊又強撐的麵容。眾人身著素白喪服，腰背挺直，長時間的守靈讓每個人都體力不支，卻依舊不敢有絲毫懈怠。隻熬過今晚就算結束了，所以盡管麵上依舊維持著悲戚的模樣，可還是隱隱流露出如釋重負的喜悅。
    文鳶今晚的她格外精神，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勁兒。甄嬛在她旁邊，自然發現了她那異常的狀態，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狐疑，眼神裏滿是警惕。
    寅時三刻，靈堂內靜謐得有些壓抑，唯有火盆裏的火苗肆意舔舐著紙錢，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許是困意實在難捱，已有好幾人相繼起身，往隔壁茶水房走去，想借熱茶與走動驅散困意、醒醒神。
    文鳶一直暗中留意著甄嬛，瞧見她在槿汐的攙扶下，也緩緩起身離開。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
    安陵容本就在文鳶身旁，所以對她今晚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到。雖對她今晚的異樣滿心疑惑，可文鳶未曾主動提及，她也識趣地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將這份好奇藏於心底。
    不過……安陵容順著文鳶的目光望去，是甄嬛離去的背影，而再回頭看下文鳶，眼中躍躍欲試的光芒愈發明顯。
    “姐姐？”安陵容輕聲喚道，聲音輕柔，帶著幾分試探。
    文鳶聞聲轉過頭，眼中的光芒依舊熾熱。她微微直起身子，抬起頭，目光在靈堂內快速掃視一圈，隨後靠近安陵容，壓低聲音問道：“皇後剛才是不是去休息了？”
    安陵容一怔，旋即明白文鳶所指，輕輕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是，姐姐問這個做什麽？”
    得到肯定答複的文鳶，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等會有好戲看了。”她低聲呢喃，聲音雖輕，安陵容卻聽得清楚。
    靈堂內，燭火在微風中不安地搖曳，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文鳶的手指卻不自覺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透露出她內心的焦躁，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頻頻望向隔壁茶水房的方向。
    就在她快要懷疑的時候，瓷器落地聲響驟然打破了靈堂內的寂靜。
    “哐當！”
    這聲響仿佛一道電流，瞬間將所有人的困意驅散，所有人都精神起來，彼此交換著目光，眼中皆是藏不住的八卦與探究。
    “我怎麽好像聽到，像是皇後娘娘的聲音？”
    一名宗婦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遲疑與不確定，小聲地開口。
    “我聽著也是。”
    “的確是皇後娘娘的聲音，發生什麽事了，娘娘不是說去喝杯熱茶，怎麽還沒回來？”
    短暫的沉默後，不知道是誰率先提議。
    “不如，咱們過去看看吧。”
    這話一出口，仿佛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許，眾人瞬間達成默契，紛紛站起身來，朝著茶水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文鳶混在人群裏，安陵容猜到她會有動作，沒想到竟然這麽快，跟在文鳶身後，一起過去。
    狹窄局促的茶水房內，氣氛劍拔弩張。宜修站在屏風外，甄嬛與允禮則是在屏風擋住的角落裏。
    宜修冷冷地打量著眼前的二人，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旋即發出一聲冷笑。
    “本宮倒真的是開眼了，”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尖銳又刺耳，“你們這對淫婦，竟然敢在這兒行苟且之事！”話音未落，她猛地一揮手，指使身側看守她的太監：“還愣著做什麽，剛才莞嬪做的事你們沒看到，還不快把她給按住！”
    那幾名太監一直跟在宜修身側看著她，宜修看到的，他們自然也都看到了。都是覺得天旋地轉，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宜修尖銳的嗬斥聲瞬間讓他們回神，也不再猶豫，立刻過去按照她說的做。
    看著氣勢洶洶的幾人，允禮神色一凜，不假思索地迅速側身，擋在了甄嬛身前。
    “十七爺，本宮勸你還是想想怎麽保全自己吧。”
    宜修看到允禮的動作，眼中的惡毒更甚。
    太監們卻是麵露難色，他們看看允禮，又看看宜修，進退兩難。
    就在他們舉棋不定之時，靈堂那邊的宗婦與妃嬪們，循著聲響，已經浩浩蕩蕩地趕到了茶水房門口，將本就不大的空間擠得愈發逼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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