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四哥不日就會請皇阿瑪下旨賜婚。”胤祥的嗓音混著山風，吹散了幾片落在她肩頭的銀杏葉。
    年世蘭低頭盯著自己的繡鞋尖，不免為富察小姐生出幾分憐惜。幸虧她家還算不錯，不然真的是沒理說。
    “我也會求皇阿瑪。”
    “什麽？”年世蘭茫然抬頭，正撞進胤祥的眼眸裏。那裏麵翻湧的情緒太過濃烈，驚得她忘了呼吸。
    胤祥忽然伸手，帶著薄繭的指尖在她臉頰輕輕一捏：“我說——”他俯身湊近，鬆木香混著馬革氣息撲麵而來，“我也會去求皇阿瑪。”
    他每說一字，呼吸就拂過她耳垂一分。年世蘭一下子反應過來了，然後就覺得全身血液都湧上了臉頰，慌不擇路地轉身就走：“那，那你就去唄！”
    本來隻是害羞，但是就在年世蘭左看右看的時候，正好看到不遠處了的兩個身影，她驚的一下子愣在原地。
    “看什麽呢，是什麽這麽有魅力……”胤祥的話頓住，他也看了過去，隻一瞬間，他愣愣的呢喃，“四…嫂？”
    “不對，那不是四嫂！”胤祥的聲音壓低，卻帶著不容錯認的銳利。年世蘭這才注意到，那婦人雖與柔則容貌相似，但發間隻簪著支素銀簪子，月白裙角還沾著些許泥點，這絕不是親王福晉該有的裝扮。而且她牽著的小姑娘正踮腳去夠樹上的銀杏葉，轉身時露出與婦人如出一轍的眉眼，一看就是母女。
    “咱們過去瞧瞧。”胤祥眸色漸深，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他的身份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東西，準備過去試探一下這人的身份。
    兩人裝作賞景的模樣緩步靠近，青石板路上的落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那婦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目光在年世蘭和胤祥之間轉了一圈，嘴角忽然浮現出溫柔的笑意——顯然是將他們當成了一對在家人陪伴下相看的未婚夫妻。
    她體貼地攏了攏懷中的女兒，往後退了幾步，給二人留出更多空間。陽光下，小女孩的發髻上別著朵新鮮的野花，襯得小臉愈發嬌嫩。
    “呀，這是夫人您的女兒嗎？長得真可愛。”年世蘭蹲下身來，平視著小姑娘。小女孩的眼睛像兩丸黑水銀，清澈見底，也好奇地看著她。
    雲辛蘿聞言抿唇一笑，指尖輕柔地撫過女兒的發辮：“嬛兒，和姐姐說謝謝。”
    甄嬛聞言掙開母親的懷抱，上前幾步到年世蘭跟前。
    “謝謝姐姐！”小姑娘聲音清脆如鈴，忽然又害羞地補充道：“姐姐更好看！"
    “你叫嬛兒？”年世蘭想想，解下腰側的荷包，從裏麵掏出兩塊點心，遞給甄嬛一塊，她自己一塊，“姐姐也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甄嬛先是看一眼雲辛蘿，在後者點頭後，她才接過點心，“我叫甄嬛，姐姐叫我嬛兒就好。”
    胤祥不動聲色的聽著她們的對話，目光一直落在年世蘭身上，雖然對這母女二人仍舊警惕，但是看著年世蘭的樣子，眼神止不住的溫柔。
    同甄嬛說了會話，年世蘭這才起身告辭。等離得遠了，她用胳膊肘輕碰胤祥：“方才近看才發現，那婦人眉心的痣都與四福晉生在同一處，當真是奇了。”
    胤祥摩挲著腰間玉佩沒有答話，年世蘭也沒當回事，又說起了其他事，說著說著，她抬頭看看天色，年母這時候大抵已經與主持說完，也要來尋她了。有些依依不舍的同胤祥告別，年世蘭就重新回到了寶殿裏等著。
    此後日子如常，隻是府上時不時收到胤祥府上送來的稀奇物件：靛螺首飾盒子，玉連環，甚至還有隻才斷奶的雪狼幼崽，喜得年世蘭愛不釋手，珍愛的抱著養起來，時不時帶著去莊子上，與胤祥見見麵。年父年母雖然知道，但是對此是喜聞樂見，沒有說什麽。
    金秋的風卷著桂花香撲進窗欞，年世蘭跪在正廳的青石板上，手中明黃聖旨沉甸甸的。鎏金絹帛上“十三阿哥”與“年氏”幾個字用朱砂圈在一處，鮮豔得刺眼。
    “恭喜夫人，賀喜小姐。”宣旨太監笑得滿臉褶子，
    年母塞過去的荷包被不動聲色地掂了掂，又道了幾句賀喜的話。
    離開前，那太監忽然回頭，“瞧咱家這腦子，差點忘了還有一事。年將軍的折子今早到了，皇上誇他四川差事辦得好，特意準他提前回京。算算日子，正好在年底之前，趕得上年小姐的婚事。”
    這話一出，幾人都是狂喜，年世蘭捧著聖旨，等人離開後控製不住的跳了兩下。年母回來看到這一幕，也隻是不輕不重的說了兩句。
    “還有半年光景準備，虧得之前你阿瑪聽說了十三爺的意思，我就開始讓人著手繡你的嫁衣了。”年母笑著說，忽然眉頭一蹙，“可天使方才那話裏，似乎沒有提起雍親王府。”
    年父與夫人交換了個眼神：“富察家這事，怕是有變數。”
    “難不成四爺真依了四福晉？”年世蘭脫口而出，隨即在父母灼灼目光下縮了縮脖子，聲音漸低，“之前十三爺同我說，四福晉小產後就魔怔了，非說是富察小姐克的，哭鬧著不依不饒。”
    年父的臉色驟變，將年世蘭支開後，與年母匆匆進了書房。
    年世蘭卻渾不在意，回到房間後，抱著已經長成半大的狼崽子在榻上打滾。雪狼崽通體銀白的毛發在夕陽下泛著金光，尖牙輕輕叼住主人衣袖，喉嚨裏發出撒嬌般的嗚咽。
    “烏雲娜！”她把臉埋進狼崽厚實的頸毛裏，聲音悶悶的，“我要嫁人啦！”
    頌芝站在三步開外，既怕這匹由十三爺送來的狼崽，又忍不住湊近：“小姐出嫁時，定要帶著我啊！”
    “那當然，頌芝你要走我也不會當你離開呢！”年世蘭傲嬌的抬起下巴，頌芝卻是感動的眼淚汪汪。
    半年時間就在緊張的準備儀式中過去，春天來了。
    年世蘭在年羹堯背上，聽著自家二哥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心裏也不免難受起來，要不是記得沒有帕子，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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