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您想想，四福晉有孕，對誰最有利？”
    年世蘭指尖猛地掐進掌心，槿嬤嬤的話讓她腦海中零碎的線索瞬間串聯起來——
    宜修那日撕心裂肺的哭求、突然被送回生母身邊的弘暉、柔則這不合常理的“喜脈”……她突然打了個寒顫。
    “嬤嬤惡意思是，”年世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這藥可能側福晉下的？”
    “福晉慎言。”槿嬤嬤歎口氣，自家小姐從小受寵，年府裏老爺夫人恩愛，自然也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兒，所以這方麵格外天真，“老奴什麽也沒說。隻是這深宅大院裏頭，有時候孩子是軟肋，有時候，也能是刀。”
    窗外一陣風卷著落葉拍打在窗欞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年世蘭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年世蘭隻覺得腦中紛亂如麻，太陽穴突突直跳。
    “嬤嬤，我，去躺一會兒。”她揉了揉眉心，聲音裏透著疲憊。槿嬤嬤會意，連忙扶著她到內室的軟榻上躺下，又輕手輕腳地放下紗帳，掩門退了出去。
    帳內幽暗，年世蘭本隻是閉目養神，卻不料想著想著就直接睡去。再醒來時，屋內已點起了燭火。昏黃的光暈透過紗帳，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胤祥正坐在窗邊的矮幾前，專注地擺弄著什麽物件，金屬相擊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
    “爺，”年世蘭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撐著身子坐起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叫我？”
    胤祥聞聲回頭，燭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看你睡得不踏實，就沒有叫你。”他放下手中的物件走過來，指尖自然地拂過她睡得微紅的臉頰，“怎麽了，聽管家說你午膳都沒用就歇下了，身子不舒服嗎。”
    “沒，就是聽說了四嫂有孕的事。”年世蘭走過去，這才發現矮幾上散落著幾枚精致的銀質鈴鐺，正是他前些日子說要給烏雲娜打的項圈。她心頭一暖，那些陰鬱的思緒頓時散了大半。
    胤祥捏了捏她的手指，“四哥府上的事，別想太多，日後遇到什麽，拿不準主意的隻管告訴我。”
    年世蘭一怔，抬眼正對上胤祥深邃的目光。雖然疑惑，但是不得不說，有了這句話，年世蘭這心裏，瞬間踏實了。
    夫妻二人就烏雲娜又說了會話，然後叫人鬆開晚膳，一起吃了起來。
    轉眼就是新年，宮宴上，華燈璀璨。年世蘭隨胤祥入席後，隔著幾桌瞧見了柔則。
    她身著一襲月白繡銀桂的旗裝，因著身孕更顯單薄。燭火映照下，她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泛著淡淡的青影，與身旁的胤禛細語。胤禛的目光始終凝在她身上，時不時為她布菜斟茶，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捧著件易碎的珍寶。
    年世蘭隻看了一會兒便覺得刺眼，別過臉去。不止是她，周圍的皇子福晉，都是如此。
    “嚐嚐這個。”胤祥突然夾了塊桂花糕放在她碟中，低聲道：“禦膳房新製的，裏頭摻了薄荷汁，最解膩。”
    年世蘭回過神，饒有興致的夾起來嚐了下，意外的合自己胃口，於是又夾了塊。
    高台之上，皇上正摟著舒貴妃說笑，手中金樽裏的瓊漿玉液映著璀璨宮燈。忽然底下傳來一陣騷動，他皺眉望去，隻見席間亂作一團。
    “怎麽回事？”皇上不悅地放下酒杯，龍目微眯。隻見柔則突然捂住肚子，整個人癱軟在胤禛懷中。而胤禛素來沉穩的麵具瞬間碎裂，抱著她的手臂青筋暴起：“菀菀！”
    似乎猜到什麽，舒貴妃讓人叫了太醫過來。太醫們提著藥箱匆匆趕來時，柔則已經疼得昏死過去。年世蘭望著眼前的混亂，槿嬤嬤的話在她耳邊炸響——“至多撐不過五個月”。
    到現在，差不多就是五個月了！
    幾位老太醫輪流診脈後，俱是麵色灰敗地搖頭。為首的院判跪地顫聲道：“四福晉這是，小產了，且胞宮受損嚴重，日後再無懷孕的可能。”
    胤禛身形猛地一晃，竟踉蹌著倒退兩步。他死死盯著太醫，素來清冷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你再說一遍？”
    殿內陡然陷入一片死寂，年世蘭屏住呼吸，看見皇上猛地拍案而起，那雙往日威嚴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胤禛，目光中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老四，”皇上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為了個女人，你還有沒有點皇子體統！其他人都給朕退下！”
    年世蘭隨著眾人低頭退出，隻覺得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剛跨出門檻，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她抬頭，正對上胤祥關切的目光。
    “別怕，”胤祥壓低聲音，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沒事的。”
    這一夜，年世蘭輾轉難眠。窗外的更聲敲了一遍又一遍，她睜著眼睛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剛梳洗完畢，她就迫不及待要打聽昨夜的結果，然後就聽到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消息——皇上竟下旨讓柔則與宜修互換身份！嫡福晉貶為側室，側福晉扶為正妻！
    “這……”年世蘭手中的茶盞“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處飛濺。她死死抓住身旁的桌角，指尖都泛了白，“這也太荒唐了。”
    她恍惚間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尖銳的疼痛提醒她這不是夢境。這樣荒唐的旨意，她都不敢相信是皇上下的。
    “是舒貴妃。”胤祥臉色不好，他的人打聽的更多，這中間是舒貴妃插了一腳。
    “最近不要出門，恐生事端。”胤祥心裏總覺得不太踏實，舒貴妃對皇上的影響太大了，甚至都願意為了她下這樣的旨意。
    年世蘭輕輕點頭，不說別的，光是雍親王府恐怕就有的折騰。
    “四郎，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咳咳咳！”柔則慘白著一張臉，顫抖著從錦被中掙紮而起，青絲散亂地披在肩頭。她死死攥住胤禛的衣袖，晶瑩的淚珠順著消瘦的臉頰滾落，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燙得人心頭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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