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指尖緊緊掐進掌心，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意：“我咽不下這口氣！同樣是皇子福晉，年家難道就比烏拉那拉家低一頭不成？她仗著母族勢大，又有德妃在宮裏撐腰，我就偏要斷了她的倚仗！”
    年母心頭一震，連忙拉住女兒的手：“歲歲！”她聲音微顫，"你何時變得這般偏執？是不是誰在你跟前說了什麽！”她細細打量著女兒，這才驚覺她眉宇間竟藏著如此深的怨懟，不由得憂心忡忡。
    “額娘……”年世蘭忽然泄了氣，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低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抬手撫上心口，眼中浮現一絲迷茫，“每每想到德妃，便覺得心頭梗著一根刺，就連看著四阿哥時，偶爾也會……”她忽然噤聲，沒再說下去，可那未盡的話語裏，年母也明白。
    “我的兒啊，你……唉！”年母先是一怔，隨即長歎一聲，將女兒緊緊摟入懷中，手指輕撫著她的發絲，心疼得聲音都發顫，“你這孩子，怎麽把心事藏得這樣深？”她頓了頓，終是下定決心般說道：“既然你這般在意，額娘又怎能不幫你？”
    她壓低聲音，在年世蘭耳邊輕語：“證據確實有，隻是眼下還不足以動搖根基。回頭我讓你阿瑪暗中留意著，總能尋到機會的。”年母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咱們年家的女兒，豈能平白受委屈？”
    年世蘭聞言，眼眶驀地一熱，將臉埋在母親肩頭：“是女兒任性了，”她聲音微哽，指尖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袖，方才的戾氣漸漸化作愧疚，“讓額娘和阿瑪為我操心。”
    年母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傻孩子，父母為兒女籌謀，本就是天經地義。隻是你要記住——”她捧起年世蘭的臉，神色鄭重，“無論做什麽，都要先護住自己，明白嗎？”
    年世蘭緩緩點頭，眼中的鋒芒漸漸沉澱，化作更深的思量。
    盛夏的暑氣漸濃，窗外的知了聲此起彼伏。胤祥執起團扇，輕輕為年世蘭扇著風，溫聲道：“這幾日越發悶熱了，不如我們去城郊的莊子上住些時日？聽說那邊綠樹成蔭，涼快許多。”
    年世蘭正倚在繡墩上翻看賬冊，聞言抬眸淺笑：“爺這個主意好。莊子裏還有片荷塘，這個時節想必已經開花了。”她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周同全謹慎的叩門聲。
    “爺，您上次吩咐查的事有眉目了。”
    胤祥神色一凝，略帶歉意地看向年世蘭。她抿唇輕笑，體貼地推了推他的手臂：“正事要緊，爺快去吧。”待胤祥起身，她又柔聲囑咐道：“我讓廚房用新汲的井水鎮一壺酸梅湯，等會讓人送去書房裏，讓爺解暑。”
    “誒！”小丫鬟脆生生地應著，轉身便要去取酸梅湯。
    誰知剛回來，還沒等送進去，就見胤祥步履匆匆地折返。他麵色凝重，一進屋便揮退左右：“都下去吧。”
    年世蘭見狀不由直起身子，疑惑地望著他：“怎麽了？”
    “歲歲，”胤祥壓低聲音，“你前些日子在玲瓏閣，是不是遇見了個小姑娘？”
    年世蘭一怔，眉心微蹙：“對，是有這回事。那孩子孝順，想著給母親準備生辰禮物，我就給她貼了。”她忽然頓住，不解地看向胤祥，“爺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那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咱們在上善寺遇到的那位夫人？”他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就是，和四嫂長得極像的那位。”
    “是了！當時那位夫人身邊確實帶著個小姑娘，生得玉雪可愛，”話到此處突然頓住，瞳孔微微放大，“難不成？”
    胤祥點頭：“我當時盯著好久都沒動靜，也隻當是巧合。可前些日子四哥出手斷了九哥在江南的綢緞生意。”他冷笑一聲，“我順著查下去才發現，那婦人原是九哥暗中特意找的。”
    “什麽？”年世蘭驚得站起身來，茶盞被衣袖帶翻，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
    “九哥本想用這枚棋子，誰知那夫人不知怎的不願意。九哥一氣之下轉頭就讓人給甄遠道找麻煩的。”
    胤祥拉著年世蘭的手讓她重新坐下。
    “不過說來這甄遠道當真是膽大包天，竟敢私藏朝廷欽犯之女。更令人稱奇的是，還將那罪臣之女送到自家嫡女身邊當貼身婢女，這般明目張膽，倒像是……”
    “等等。”年世蘭突然打斷，柳眉微蹙，“你方才說‘罪臣之女’？這身份...恐怕另有隱情吧？”
    胤祥眼中讚賞之色更濃，忍不住撫掌笑道：“歲歲當真是七竅玲瓏心。”說著從雲紋錦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這是方才周同全送來的，你且看看。”
    年世蘭接過密函，指尖緩緩展開信箋。隨著目光下移，她那雙瀲灩的鳳眸漸漸睜大，“竟有這等巧事！”信紙在她手中微微顫動，“原來她與舒貴妃是閨中密友，後來舒貴妃受寵後還曾派人四處尋訪過她！”
    “那個孩子叫什麽？”
    “浣碧。”
    “浣碧，浣碧，”年世蘭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喚作奴婢？這甄遠道好歹也是五品官員，取得什麽名字。”
    胤祥低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盞：“名字不過是個稱呼，若不喜歡，換一個便是。倒是歲歲，你打算如何？"”
    年世蘭唇角微揚，眸光流轉間透出一絲異彩：“你說——”她慢條斯理地將密函重新折好，指尖在紙麵上輕輕一壓，“若是舒貴妃知道，她當年的閨中密友還留下了一個女兒，會不會很想見上一麵呢？等見了麵，發現這孩子竟被當作奴婢使喚，受盡委屈——以舒貴妃的性子，怕是要心疼壞了。”
    “若是舒貴妃一怒之下，召甄遠道的夫人進宮問罪……那場麵，想必精彩得很。”
    胤祥低笑一聲，眼中閃過讚許：“旁人或許不清楚四哥側福晉的樣貌，但舒貴妃可是見過的，怎麽會不記得。這兩人相似到都會認錯的地步，舒貴妃定是要把德妃叫過去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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