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拈著紙條，眼波流轉間閃過一絲訝異，卻轉瞬即逝。她唇角微揚，將紙條攏入袖中，笑意盈盈地望向甄嬛。
    殿內燭火搖曳，自入席便靜默的甄嬛，在聽到這話時，下意識地望向高座上的胤禛，隨即又看向身後的流朱與浣碧。
    “這驚鴻舞……莞貴人還是換一個罷。”齊妃難得聰明一回，也是覺得這不好接。隻可惜，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冷場，敦親王把玩著酒盞冷笑出聲，對著胤禛挑釁起來，逼著甄嬛不得不下場。
    等甄嬛離席後，曹琴默緩緩落座。方才胤禛那冷厲的一瞥，讓她此刻仍覺寒意徹骨。她垂下眼簾，掩飾住眸中翻湧的驚惶——這次，她確實觸怒了龍顏。
    可轉念想到年世蘭，曹琴默不由得苦笑。既要討好年世蘭，又不敢過分得罪皇上，她怎麽做都是錯。
    “小主。”音袖輕聲提醒，曹琴默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她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無論如何，今日的目的已然達成。麗嬪的月影舞，在胤禛心裏留下印記。至於溫宜……曹琴默看了眼東張西望的女兒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有溫宜在身，有麗嬪在前頭頂著，她總歸不會落得最壞的下場。
    很快，甄嬛換上了一襲水袖舞衣，隨著樂聲翩然起舞。她的舞姿輕盈曼妙，但美則美矣，卻終究少了幾分驚豔。尤其是在麗嬪的月影舞之後，更顯得平淡無奇，讓人食之無味。
    胤禛麵色沉靜，眼底的冷意卻隨著敦親王時不時的譏諷愈發明顯。甄嬛餘光瞥見，心頭一顫，本就緊繃的心神更加不穩，竟在轉身時踏錯了一個節拍，袖擺微亂。不知是誰在席間輕笑一聲，雖輕，卻如針刺般紮進她的耳中。
    “好了！”胤禛忽然開口，聲音冷峻，不容置疑，“莞貴人，你下去吧。”
    甄嬛身形一頓，臉色瞬間煞白，卻隻能低眉順目地行禮退下。恰在此時，一陣清越的笛聲悠悠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果郡王手持玉笛，正踏步入內，卻在看到突然中斷的舞樂時微微一愣，笛音也隨之滯了一瞬。
    敦親王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意：“老十七，怎麽，你這是要給莞貴人助興？本王倒是不知，你與她竟這般熟稔？”
    話音一落，殿內氣氛驟然凝滯。果郡王神色不變，指尖卻悄然收緊，而高座上的胤禛，眸光已冷如寒霜。
    最後，還是胤禛沉聲發話，絲竹管弦之聲才重新在殿內響起。眾人如蒙大赦，紛紛舉杯掩飾方才的尷尬。隻是直至宴席散場，胤禛的麵色始終陰沉如鐵，連帶著整個乾清宮都籠罩在一層無形的低氣壓中。
    宴會結束，麗嬪與曹琴默一同回去，嘴裏不住的訴說著自己今日的風頭，以及對甄嬛的嘲笑。
    曹琴默卻有些心不在焉。她腦海中不斷浮現果郡王看向甄嬛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上一回，兩人在秋千的對視，以及，她都快要忘記的，除夕夜果郡王也在。這般殷勤，絕非尋常叔嫂之誼。正思忖間，忽聽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曹貴人還請留步。”
    “啊！”麗嬪被突然從暗處現身的安陵容嚇得一個趔趄，手中的絹帕都飄落在地。她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柳眉倒豎：“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這大半夜的躲在這兒做什麽啊！”
    安陵容怯生生地抬眸望向麗嬪，麗嬪見狀直接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扭過頭去，連個正眼都懶得給她。
    曹琴默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幾步，示意安陵容跟上。兩人站定，夜風拂過，吹得簷下的宮燈微微晃動，映得安陵容的臉忽明忽暗。
    “曹姐姐，先前的事……多虧你幫我。”安陵容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低垂的眉眼透著幾分楚楚可憐，“陵容一直記在心裏，總想著要報答姐姐。”
    曹琴默唇角微揚，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不過是舉手之勞，妹妹何必放在心上？”
    “陵容這些日子常在甄姐姐那兒走動，”說到甄嬛，安陵容臉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聲音更加輕柔，“發現了一些事。碧桐書院裏有不少東西熏了麝香，還有我身邊的寶娟，似乎與中宮那位，有些不清不楚的往來。”
    曹琴默眸光一凜，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夜風驟起，吹得樹影婆娑，仿佛連月色都跟著冷了幾分。
    “安妹妹有心了，這份情姐姐記下了。對了，安妹妹繡的那幾件小衣裳，溫宜歡喜得很。妹妹若得空，可要好好教教姐姐這刺繡的功夫。”
    安陵容低眉順目地福了福身：“姐姐說笑了，若是不嫌棄，陵容隨時都願效勞。”
    月光下，兩人相視一笑，眼中卻都藏著算計，默契地各自退開半步，心知這次交易已然兩清。往後若再有需要，自會再度聯手，隻是彼此都清楚——眼前這人，既是最好的盟友，也是最危險的對手。
    距離溫宜生辰已經過去了好些日子，胤禛對麗嬪的寵愛卻一直持續不斷。也因此，與溫宜接觸的更多，看著活潑健康的女兒，胤禛對曹琴默態度好了不少。
    這日，胤禛用過晚膳，看著曹琴默懷裏的溫宜，時不時逗弄一下，聽著溫宜笑出聲，他也是滿臉慈愛。
    蘇培盛走進來，看到這一幕頓了一下，然後揚起笑臉報喜“恭喜皇上，莞貴人有孕了！”
    曹琴默一頓，懷裏的溫宜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情，笑聲也消失了。
    “皇上，不如咱們一起過去看看莞貴人吧，嬪妾也是有孕過，說不定還可以幫忙看看一二。”
    “你有心了。”胤禛沒想到曹琴默會這麽說，高興之餘對她滿意的點頭。
    不顧溫宜的依依不舍，曹琴默把她交給乳母抱下去，她和麗嬪跟在胤禛身後出發。隻不過，她這心裏總覺得不太妙。如果……如果上回在清涼殿沒有聽錯的話，孫妙青似乎是想要甄嬛，同樣痛失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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