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冰淵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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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
    深入骨髓,凍結靈魂的冷。
    意識如同沉淪在萬載玄冰的深淵,被無盡的黑暗與死寂包裹。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永恒的寒冷侵蝕著每一寸存在。疼痛早已麻木,隻剩下一種被徹底冰封的僵硬感。混沌噬元體的魔紋黯淡如同熄滅的星辰,心髒處鎮獄碑殘屑的微光也仿佛被厚厚的冰層隔絕,隻剩下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的搏動。
    不知沉睡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一絲細微的、不同於絕對死寂的暖意,如同在極夜中悄然劃過的流火,猝不及防地刺入這片凍結的意識海。
    溫暖……帶著一絲熟悉的、刻入靈魂的清冷幽香……
    “寒……煙……”
    一個沙啞破碎到幾乎無法分辨的音節,在趙明僵死的識海深處艱難地凝聚、掙紮,最終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帶著他沉重的意識,猛地向上掙脫!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撕扯著破碎的胸腔,混雜著冰碴的汙血從喉嚨裏嗆出!趙明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模糊、晃動,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全身,讓他忍不住劇烈地顫抖。他發現自己並非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而是……浸泡在一片粘稠、散發著微弱幽藍熒光的液體之中。
    液體溫暖。
    是的,溫暖!一種奇異的、蘊含著精純生命能量與柔和寒冰法則的溫暖!這溫暖如同無數雙溫柔的手,正緩慢卻堅定地滲透他破碎的軀體,修複著寸寸斷裂的經脈,滋養著幹涸的丹田,安撫著被混亂魔息侵蝕的傷口。雙臂那深可見骨、殘留著紫黑咒力的恐怖傷口,在幽藍液體的浸潤下,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粉嫩的新肉,覆蓋其上的冰晶也在緩緩融化!
    “這……是哪裏?” 趙明艱難地轉動脖頸,弑神魔瞳本能地開啟一絲縫隙。
    猩紅的逆十字星芒在幽暗的水中亮起微光。
    視野清晰起來。
    他身處一個巨大的、由天然玄冰構成的溶洞底部。溶洞穹頂垂下無數巨大的、如同水晶吊燈般的幽藍冰棱,散發著柔和的冷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夢幻的冰晶宮殿。四周冰壁光滑如鏡,倒映著幽藍的光暈和他浸泡在液體中的身影。
    而他浸泡的液體,赫然是一口約莫丈許方圓、由純淨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小池!池水呈現出深邃的幽藍色,粘稠如融化的藍寶石,散發著精純到極致的生命氣息與溫和的寒冰法則波動。池底鋪滿了細碎的、散發著微光的冰魄結晶,正源源不斷地釋放著能量。
    池水溫暖,驅散了體表的嚴寒,但溶洞空氣中彌漫的、源自更深地底的混亂魔息,依舊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邪惡感,提醒著他身處何地——玄冰宮地底深處,熵之左臂被冰封的魔窟附近!
    “你醒了。”
    一個清冷、平靜、仿佛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盤,在寂靜的溶洞中響起。
    趙明的心髒猛地一跳!這聲音……是柳寒煙的!但語調……卻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俯瞰萬古的冰冷與疏離!
    他猛地循聲望去!
    就在小池邊緣,一塊凸起的、光滑如鏡的玄冰平台上。
    一道熟悉的倩影靜靜佇立。
    依舊是那身素白如雪的宮裝長裙,勾勒出清瘦卻挺拔的身姿。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落,在幽藍的冰光下流淌著冷冽的光澤。絕美的容顏,如同最完美的冰雪雕琢,蒼白,精致,卻失去了往日的鮮活,覆蓋著一層萬年不化的寒霜。
    是柳寒煙!
    但……又不是!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波動外泄,卻仿佛與整個溶洞的寒冰法則融為一體。那雙曾經清澈如秋水、蘊含著對他無盡溫柔與擔憂的眸子,此刻……如同兩輪懸浮於九天之上的寒冰星辰!
    深邃!冰冷!漠然!
    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絲毫重逢的喜悅,沒有劫後餘生的關切,隻有一種……仿佛在審視一件物品、評估其價值的絕對平靜。
    是韓冰雲!玄冰宮初代宮主的殘魂,此刻正完全主導著這具軀殼!
    “寒煙……” 趙明下意識地呼喚,聲音嘶啞顫抖,帶著無盡的思念與痛楚,掙紮著想從溫暖的池水中站起。身體的劇痛讓他動作踉蹌,差點再次跌倒。
    “吾名韓冰雲。”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毫無波瀾地糾正。那雙寒冰星辰般的眸子,淡漠地注視著趙明狼狽的姿態,沒有絲毫上前攙扶的意思。“此乃玄冰宮地脈核心蘊育的‘冰魄元靈池’,可修複你肉身本源之傷。靜心吸收,莫要浪費。”
    冰冷的話語,如同命令,將趙明熾熱的心瞬間澆得冰涼。他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龐,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隔著億萬載的寒冰紀元。那眼神裏的漠然,比北冥域最冷的罡風更傷人。
    “不……” 趙明艱難地穩住身形,浸泡在溫暖的池水中,心卻如墜冰窟。他死死盯著那雙冰冷的星辰之眸,仿佛要穿透那層堅冰,看到深藏其下的愛人。“你不是韓冰雲……你是寒煙!柳寒煙!我的道侶!”
    “道侶?” 韓冰雲柳寒煙)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似乎是一個……嘲諷的弧度?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源自萬古的漠然:“凡塵情愛,過眼雲煙。此身承載吾之傳承,乃天命所歸。待吾殘魂與此身徹底融合,重掌本源冰魄,便是吾重臨仙王尊位之時。屆時,這具軀體,便是新的韓冰雲。”
    仙王!重臨!
    這兩個詞如同驚雷,在趙明心中炸開!韓冰雲果然曾經是仙王!她謀劃萬古,就是要借柳寒煙這具契合的軀殼和輪回體的潛力,重歸仙王之位!徹底融合之後,世間將再無柳寒煙,隻有仙王韓冰雲!
    巨大的恐懼和憤怒瞬間淹沒了趙明!
    “不!你不能!” 他猛地向前一步,池水嘩啦作響,雙臂的傷口因為激動而再次崩裂,滲出暗紅的血絲,瞬間被幽藍的池水淨化。“寒煙她有自己的意誌!她不是你的容器!放開她!”
    “意誌?” 韓冰雲的聲音依舊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她的意誌,在吾傳承麵前,微不足道。若非她心底深處對你那份……執念,在冰棺中被你氣息喚醒,引動了她自身輪回體本源與吾殘魂產生了一絲奇異的共鳴波動,使得融合過程出現了短暫的……‘縫隙’,你以為你能將她從封印節點上掀飛?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短暫的‘縫隙’?共鳴波動?
    趙明如遭雷擊!原來在冰棺中,在他雙掌按上棺壁,不顧一切呼喚她的時候,柳寒煙那微弱意誌的複蘇,不僅僅是吊墜的力量,更是她自身輪回體本源與韓冰雲殘魂在那一刻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反應!正是這絲反應帶來的“縫隙”,讓韓冰雲對軀體的絕對掌控出現了一絲鬆動,才讓趙明有了可乘之機,也才讓韓冰雲在徹底鎮壓熵之左臂後,沒有立刻抹殺他這個“變數”,反而將他帶到了這地底元靈池!
    是柳寒煙……在保護他!即使在被殘魂鎮壓的絕境中,她的意誌依然在掙紮,依然在回應他的呼喚!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灼熱瞬間衝上趙明的眼眶!他看著那雙冰冷的星辰之眸,仿佛看到了冰層深處,那一點微弱卻倔強燃燒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