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大陣的光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陣眼中央那道被韓雪以冰凰神體暫時堵住的裂痕，邊緣已開始泛起黑色的漣漪——那是蒼溟的毀滅之力正在啃噬冰層，發出細微卻刺耳的“滋滋”聲，像毒蛇在貪婪地舔舐獵物。
    韓雪的身影懸在裂痕前方，六隻冰晶羽翼早已崩碎，此刻她全憑一股意誌支撐著身軀。冰凰神體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那是生命力急速流逝的征兆。她能感覺到體內的本源正在凍結，經脈像被無數根冰針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碎裂般的疼痛。
    “小雪，退回來！我來頂住！”柳寒煙的聲音從側麵傳來，她正拚命催動玄冰神魄，試圖在裂痕周圍再布一層防禦。但天罰之眼的威壓如同重錘，每一次落下都讓她的仙元逆行，嘴角的血跡擦了又湧。
    韓雪沒有回頭，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裂痕中不斷翻滾的黑色漣漪。剛才她以冰凰神體撞擊光柱核心，雖暫時遏製了天罰之力，卻也讓蒼溟的毀滅法則侵入了冰魄大陣的根基。現在這道裂痕，就是毀滅法則撕開的口子，若不徹底封住，用不了三息，整個大陣就會像琉璃般碎裂。
    “寒煙姐……來不及了……”韓雪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清晰地傳入柳寒煙耳中。她能感覺到體內最後一絲冰凰本源正在匯聚，那是她能做的最後一件事，“這裂痕……必須用冰凰的本源冰封……”
    柳寒煙瞳孔驟縮，她瞬間明白了韓雪的意思。所謂“本源冰封”，就是將自身最後的生命精華與冰魄大陣的陣眼融合，以肉身為鎖，以神魂為鑰，強行將裂痕與外界隔絕。這是玄冰宮禁術中的禁術，代價是施法者會徹底化作冰雕，神魂永遠禁錮在陣眼之中。
    “不要！你瘋了嗎！”柳寒煙瘋了一般衝向韓雪，玄冰神魄在她身後凝結成一道冰牆，試圖擋住她的動作，“我們還有其他辦法！明哥很快就會回來！”
    韓雪緩緩轉過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那笑容裏沒有恐懼，隻有一種釋然的溫柔。她的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像即將飄落的雪花。
    “寒煙姐，你忘了嗎……”韓雪的聲音帶著一絲恍惚，仿佛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小時候我總偷溜出玄冰宮，每次都是你替我受罰……你總說，我是玄冰宮最小的妹妹，要護著我……”
    “那不一樣！”柳寒煙的聲音哽咽了，她的手距離韓雪隻有三尺，卻被一股無形的冰牆擋住——那是韓雪用最後一絲仙元布下的屏障，“這次不一樣！你不能……”
    “沒什麽不一樣的。”韓雪打斷她的話，目光重新落回那道裂痕上，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以前你護我，現在……換我護你們了。”
    話音未落，韓雪突然閉上雙眼，體內的冰凰本源驟然爆發！
    沒有璀璨的光芒，隻有一股極致的寒意從她體內擴散開來。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雕，無數細小的冰晶從她體內飛出，如同受到指引的歸鳥，紛紛撲向那道裂痕。
    “以我冰凰之魂，祭玄冰大陣，封！”
    韓雪的聲音在陣法中回蕩，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那些冰晶在接觸到裂痕的瞬間，突然爆發出耀眼的藍光，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融合，最終形成一塊渾然天成的冰石，將那道猙獰的裂痕徹底封住！
    冰石表麵流淌著淡淡的金色紋路，那是韓雪的冰凰血脈所化，每一道紋路都在緩緩旋轉，釋放出足以凍結法則的寒氣。蒼溟的毀滅之力在冰石外瘋狂衝擊，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冰魄大陣的震顫突然停止，淡藍色的光幕重新穩定下來，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實。
    但代價是——
    韓雪的身體失去了所有支撐，像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子，朝著下方的冰原墜去。她的身體已經完全透明，隻剩下一層薄薄的冰晶外殼，裏麵的神魂之光正在緩緩熄滅。
    “小雪——！”
    柳寒煙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終於衝破了那道冰牆。她俯衝而下，在韓雪即將墜地的前一刻，穩穩地接住了她。
    入手一片冰涼。
    韓雪的身體已經冷得像一塊萬年玄冰，柳寒煙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正在被凍結。她小心翼翼地將韓雪抱在懷裏，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一件稀世珍寶。
    韓雪的眼睛微微睜著，瞳孔已經失去了焦距，但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笑意。她的發梢凝結著長長的白霜，隨著柳寒煙的動作輕輕晃動，像一串串晶瑩的淚滴。
    柳寒煙將臉貼在韓雪冰冷的額頭上，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滴在韓雪的發梢上，瞬間凍結成冰。她能感覺到懷裏的身體正在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那是生命徹底流逝的征兆。
    “傻丫頭……”
    柳寒煙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這三個字裏包含了太多太多——有心疼，有無奈，有憤怒，更多的卻是深入骨髓的不舍。
    “誰讓你這麽傻的……”她輕輕撫摸著韓雪凝結著白霜的臉頰，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我們說好要一起看著明哥平定六域，一起回玄冰宮看雪的……你忘了嗎？”
    懷裏的人沒有回應，隻有冰晶外殼偶爾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柳寒煙抱著韓雪，緩緩落在冰魄大陣的陣眼旁。她抬頭望向天空，天罰之眼的血色光柱依舊在瘋狂衝擊著冰石，但那道由韓雪生命鑄就的冰封，卻紋絲不動。
    “你看，你做到了……”柳寒煙對著懷裏的韓雪輕聲說，仿佛她還能聽到，“大陣守住了……我們都安全了……”
    她低下頭，在韓雪冰冷的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那個吻帶著她的體溫，卻無法融化絲毫的冰霜。
    “但你聽著，韓雪。”柳寒煙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堅定，眼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這不是結束。”
    “你用生命為我們爭取的時間，我們不會浪費。”
    “你留下的冰封，我們會守住。”
    “你未完成的心願，我們會替你實現。”
    她小心翼翼地將韓雪的身體放在冰魄大陣的陣眼中央，讓那道由她生命鑄就的冰石與她的身體相連。然後，柳寒煙站起身，玄冰神魄在她體內劇烈燃燒，散發出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璀璨的光芒。
    “從現在起，我柳寒煙，以玄冰宮宮主之名起誓。”
    “我會守住冰魄大陣，直到明哥擊退蒼溟。”
    “我會找到讓你複蘇的方法，哪怕踏遍黃泉碧落，哪怕逆天而行。”
    “你是我柳寒煙的妹妹，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若違此誓，神魂俱滅，永墜冰獄！”
    誓言落下的瞬間，冰魄大陣突然爆發出一陣柔和的藍光。韓雪的身體與那道冰石之間，突然浮現出一道淡藍色的光帶，那光帶中隱約可見兩道交織的虛影——一道是成年女子的模樣，身姿挺拔，眼神堅定；另一道是少女的模樣，笑容燦爛，眼神清澈。
    那是柳寒煙與韓雪的神魂印記。
    光帶輕輕閃爍了三下，然後緩緩沉入冰石之中，消失不見。但柳寒煙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與韓雪之間的聯係，並沒有因為死亡而斷絕，反而以一種新的方式，更加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
    她知道，這是韓雪的回應。
    柳寒煙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望向天空中依舊狂暴的天罰之眼。她的眼神中沒有了之前的悲傷，隻剩下冰冷的決絕和堅定的信念。
    “蒼溟，來吧。”
    “今日，我柳寒煙在此，陪你玩玩。”
    她的聲音響徹冰原，帶著玄冰神魄的凜冽和姐妹情誼的厚重。冰魄大陣在她的催動下，再次亮起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中，仿佛有兩道身影並肩而立，一道挺拔如鬆，一道靈動如雪。
    姐妹情深，生死相隨。
    這份情誼，足以撼動天地，足以抵禦萬劫。
    而這冰封的誓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