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俯首之勞
    從那些教授戰法的軍士越來越嚴厲呼喝聲中，吳少其實也感覺到了漸漸凝重的緊張氣氛，聯想到郭將軍的話，他覺得於大手說的沒錯，香軍馬上就要麵臨著一場惡戰。
    訓練已經大大加重了分量，往常隨便比劃幾下就散夥，現在使出加倍的氣力還不能讓教頭們滿意，吳少每天要射出五百隻箭方才算完成訓練，香軍也沒有那麽多的箭供他們練習，每人分到十支，全部射出後，還要自己跑去靶子那兒揀回來再行練習，這麽一天下來，吳少也感到有些勞累。
    不過他發現自己的射術也算小有所成，雖然他不敢暴露全部實力，但對箭的飛行軌跡他已經熟撚於胸，他曾經跟著白姑子學過暗器，雖然暗器與射箭技法完全不同，但其中也略有相通的地方，這使他很快掌握了射中目標的技巧，想到白姑子，吳少情緒略有波動：也不知白姐姐現在在做什麽？她還在薑園麽？
    這一天訓練結束，於大手過來請吳少幫忙將老拐子一起攙扶回去，因為老拐子在訓練中受傷了，對練中對手一個不小心傷到了他的腿，他現在一瘸一拐地幾乎走不回營地。
    因為扶著受傷的老拐子，加上訓練了一天極為疲憊，於大手這次回營地沒有繞道，而是選擇直接穿過另外一座軍營，不是本營的人本來是不允許外營的人隨便走動的。好在守營的人隻是詢問他們幾句，便讓他們盡快走。
    “低下頭，別四處張望，我們盡快穿過去，因為這是兵庫。”於大手低聲道。
    吳少當然不知道什麽兵庫，但見於大手說得神秘，也沒多問，扶著老拐子加速了步伐。
    正走著，忽然聽邊上有人叫罵：“人呢？都死哪兒去了，還有喘氣地沒有？”
    這聲音極其洪亮，似平地裏滾出一串驚雷。偷眼看去，隻見不遠處一頂帳篷前有一張躺椅，上麵半躺著個人，正在那裏大呼小叫，一些軍士遠遠避開，臉上露出嫌棄畏懼神色。
    吳少三人也不敢多看，低頭疾行。
    “喂！你們三個站住！是哪個庫的？到我這兒來。”那個聲音又道。
    於大手微微抬頭道：“我們隻是路過的。”
    吳少這才抬頭瞧了瞧，隻見躺椅上安坐著一個年近五旬的大漢，這大漢身形異常高大，古銅色麵容極為消瘦，花白頭發篷亂披灑，胡須戟張，樣子極為落魄，但此人的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銳利冰冷，看一眼便令人膽顫。但在這大冷的天氣裏，大漢卻穿得極為單薄，還赤著一雙腿，形容極為古怪。
    “你們過來一個，幫老子把鞋穿上吧。”
    吳少心中一動，卻聽於大手低聲道：“別理他！一個老兵油子，也敢這樣放肆。”
    吳少猶豫了一下，還是向那大漢走了過去，到了近前，他才吃驚地發現，大漢雙腿烏黑發亮，還流著膿血，吳少看看他的腳，再看看邊上一雙靴子，搖搖頭：“這靴子恐怕穿不下了。”
    吳少說的不假，大漢小腿直到腳掌，腫得比大腿還粗大，根本不可能穿得下那雙普通靴子。
    “臭小子，讓你穿你就穿，能穿得下我還用得著你幫忙麽？”大漢冷冷道。
    吳少看了看，俯下身子，撿起那雙靴子，在旁邊揀了塊石塊，向靴子後跟一劃，雙手一扯，嗤地一聲將靴子後半撕開，重又俯身道：“抬腳試試這樣可否？”
    大漢見吳少撕開靴子時，明顯一愣，當又聽到吳少讓他抬腳時，他笑了：“小子，我若能抬腳，還用得著你麽？”
    吳少不再言語，他慢慢托起大漢的腳，將靴子套了上去。
    大漢麵無表情，但他鷹眼裏有一絲柔和一閃而逝。
    “我扶你起來試試？”吳少靠到大漢身前。
    大漢將手一擺：“你當老子真要死了麽？”
    說著話，他用力一撐椅子，竟圾拉著靴子慢慢站了起來，他緊繃了嘴唇，臉上是不同於一般兵卒別樣的神態，有激動、有失望、有悵惘、有感傷，還有……疼痛。
    “大叔，你可不宜久站，還是坐下的好。”吳少提醒道，因為方才這一折騰，他發現大漢的腿上的一處小傷口流出了不少白水。
    “你是哪個庫房的，姓什麽？”
    “我們是巡查營的，不是兵庫的，訓練完路過此地，我姓魯。”
    大漢點點頭，沒再說話。
    回到營地，於大手嘲笑吳少沒骨氣，竟然為那老兵油子穿鞋，老拐子卻讚吳少懂得見風使舵，能屈能伸，是個漢子，吳少淡淡道：“我隻是見他可憐，而且他的樣子使我想起了一位親人。”
    “親人？魯小子你可別逗了，那老兵油子在附近幾座營地裏可是赫赫有名的無賴和瘋子，仗著自己戰時受傷，這才讓他進了兵庫，聽說此人在兵庫也就是裝備營裏無人敢惹，事事要人伺候，他身邊有幾個軍士，因服侍不周，被他非打即罵，有一個還讓他擰斷了脖子。你今天安全回營可算是運氣不小，若在平時，他怎麽著也會讓你帶點傷回來。你今天真不該冒險幫他。”於大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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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少呆了一呆道：“也不算什麽，不過是為他穿了一次鞋子而已。”
    第二天，吳少等人正準備去校軍場，代替郭將軍的王將軍來了，告訴大家，練習到今天為止，馬上收拾行裝，明日巡查營編入巡哨營。
    王將軍走後，於大手道：“想不到竟然這麽快就要撤營了。”他告訴吳少抓緊收拾東西。
    但吳少不像於大手他們積攢下了一些家當，他孑然一身，並無什麽可收拾的。
    吳少坐在旁邊看老拐子他們收拾行裝，忽然草房外麵有人叫魯小柱，吳少走了出來，見外麵一個盔甲鮮明的軍士正等著他，王將軍在邊上陪著。
    “他便是魯小柱，射術已經十分了得，新人中極少見到這樣的壯士。”王將軍向那人誇讚道。轉頭又對吳少道：“魯小柱，這是黑旗軍的將爺，你馬上收拾東西跟著將爺去，恭喜你，你被編入黑旗軍了。”
    “那就走吧。我並無什麽東西可以收拾。”吳少道。
    那位黑旗軍將軍點點頭，轉身便走，吳少在後邊跟著，剛走出幾步，他轉過頭來衝著草房門口看熱鬧的老拐子和於大手一抱拳：“兩位大哥保重。”
    “魯兄弟你也一樣，機靈點。”老拐子也道。
    這些天，吳少與他們朝夕相處，漸漸熟悉了這些人，多少產生了一點友情。
    走出沒多遠，忽然營內跑來了兩匹戰馬，營內不準跑馬這是軍律，王將軍上前一步剛要喝斥，但看清來人後又賠起了笑臉。
    “兩位先鋒官，到此有何貴幹？”王將軍小心問道。
    吳少已經從老拐子那裏學到了識別軍級的方法，那就是看甲胄，裝束越全的越是先頭部隊的，甲胄越是精良者就是軍級高的將官，馬上下來的軍士裝束明顯比黑旗營的那位更加厚重，正是先鋒營的人。
    當先那位毫不客氣，直截了當：“這兒是不是有位姓魯的？”
    王將軍有些不解，他指了指吳少：“這兒姓魯的有幾位，不知將軍找哪一位？”
    “昨日路過兵庫的是誰？”
    王將軍早知道了老拐子三人穿過兵庫的事，他遲疑的指指吳少：“你說的是不是他？”
    那將官上下看了吳少兩眼，立即道：“好，此人以後就是先鋒營的人了，稍後便有人來接他。”
    那位黑旗軍將官一聽，上前一步道：“好請兩位得知，此人已列入黑旗營，不能加入先鋒營。 ”
    那先鋒營的將官一聽，瞥了他一眼道：“這可是先鋒牛大人的將令，你若不服可找先鋒牛大人說話。”
    說完，這兩人一躍上馬，雙腿一夾，一溜煙出了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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