閎稷察覺到順德帝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來訪便來訪，關他何事？
    之後的宴上倒是一副君臣相樂的畫麵，卻道晚間待筵席散去，閎稷要走時，順德帝身邊的大太監就來請人了。
    “殿下，陛下請您九極殿談話。”
    閎稷想了想，心下了然，這要談的估計就是那封信的事了。
    “有勞公公，本王知道了。”
    蒼夷這封信是在他走後才交給陳彌的，可分明和談互市的事情已經商定，這副做派反倒像是為了防他。
    反觀九極殿內，順德帝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閎稷。
    自那日閎稷在趙舒蘭殿中一鬧，這還是兩人頭一回私下見麵，往日裏都有其他大臣在，倒也不算尷尬，可如今……
    閎稷沉著心緒，雖心有疑竇，但麵上還是一派自然：“臣弟給皇兄請安，不知皇兄尋臣弟何事？”
    叫的這麽自然？順德帝都沒反應過來：“額，沒事。”
    閎稷聞言抬頭：“沒事？”
    “哦不，有事有事。”順德帝嗬嗬笑了一下，盡量讓神情自然些。
    見順德帝這副樣子，閎稷心中了然，也不戳穿，隻是笑眯眯地遞了個台階：“臣弟此去月餘，皇兄這是想臣弟了？”
    還是往日那副嘴甜模樣，順德帝心中舒了一口氣，笑罵了一下：“你這嘴還真沒個正經的。”
    雖是在怪他，但好歹自在不少。
    “你且瞧瞧這封信。”順德帝揚揚下巴，示意閎稷去看。
    “想來要不了多久，你後院就得添人了？”順德帝還是有些想打趣他的心思在的。
    賀烏王信中所提，除了讓他們的王子來訪大鄴，還有另一層意思，和親……
    這種和親和之前大鄴為了避免交戰所提的和親可大不相同。
    後者是示弱，前者屬於結秦晉之好。
    閎稷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沒多說什麽，隻跟順德帝說了句：“臣弟不願。”
    順德帝這下是詫異極了，他可怎麽都沒想到閎稷會這麽利索地拒絕他。
    “為何不願？”順德帝直接開口問他。
    閎稷沒回答這個問題，隻問他。
    “蒼夷信中所言，若是和親，送來的可是他們那正兒八經的公主。”
    “那皇兄可想過大鄴送哪位公主去？大公主？皇兄，臣弟那大侄女可才十四，您當真願意？”
    順德帝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十四也無礙，總好過之前不是嗎？”之前蒼夷可是不用送公主來的。
    “他們的公主也在我們手上，想必也會善待朕的女兒。”
    這番話都快把閎稷逗笑了，他實在不理解，為何要把自己女兒的性命交予旁人，這親難不成是非結不可嗎？
    “皇兄，臣弟在象城與蒼夷人和談近半月，他們若真有誠意，為何不當麵說清？非得用這麽一封信，趁著臣弟離開直接交給陳彌帶回？”
    “臣弟若在，如此沒有誠意之事當場便可拒了，可陳彌不同，他隻能帶回，皇兄……”
    閎稷看著順德帝臉上一副不讚成的神情，還是問出了口：“大鄴的公主就非得與蒼夷和親不成？”
    “閎稷！”順德帝直接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此事已定，如今當務之急是與蒼夷停戰，和談都成了，互換公主算得了什麽？”
    順德帝不想拒絕蒼夷的和親請求，他也不覺得虧了，比起之前示弱的法子，如今這局麵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既如此，那皇兄召臣弟前來便是想讓蒼夷公主入臣弟府上？”語氣淡淡的仿佛方才高聲與順德帝爭辯之人不是他。
    順德帝看著他的眉眼，歎了一聲，終是軟了語氣：“你是和談的功臣，蒼夷的公主入你後院不正合適？朕聽聞蒼夷女子最是爽利瀟灑，想必你會喜歡…”
    “那不知公主入了臣弟後院該給什麽位分？”閎稷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
    “自然是側妃，你府裏剛好缺一個側妃…朕”
    “臣弟不願。”閎稷總算是抬起頭，眼裏冷冷的，聲音也沒有什麽感情：“側妃不可，侍妾可以。”
    ……順德帝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看著閎稷那樣，都快氣笑了。
    “老九，你別是給朕裝糊塗？人家是公主，到你府上做個侍妾，你是想結親還是想結仇？”
    閎稷也開始無賴起來，也不爭辯什麽，就笑嗬嗬的：“那您換個人不就好了？反正臣弟府上烏七八糟的，可別嚇著人家公主。”
    聽他這話，順德帝突然想到些什麽，語氣略帶試探懷疑：“你不願給側妃位，別是已經有打算了？”
    見閎稷眉頭挑了挑，也不反駁，順德帝是真的要怒火攻心了：“就為你那個侍妾？”
    “你…你當國事是兒戲不成？為著個女人，大鄴你都不管了？”
    閎稷的笑容在順德帝一字一句的指責中逐漸消失。
    “臣弟的意思不會改，若要讓那公主入臣弟府，唯侍妾位可以，其餘免談，這結親還是結仇自然全在皇兄一念之間而不在臣弟。”
    他閎稷多大臉麵？不娶蒼夷的公主就成了大鄴的罪人？著實可笑至極。
    雖說閎稷在外頭名聲不好，但順德帝從來也沒見識過啊，如今為著個位分反倒是看出來，他這無賴名聲還真沒多冤枉他。
    “你倒是威脅起朕來了？”順德帝也不跟他爭了。
    “好，公主不入你府，但是，你若想為你那妾室請封側妃，朕也不會允的。”
    他也是氣狠了，閎稷如今為著個女人頂撞他，心裏頭自然不痛快極了。
    “怎的不說話？”
    見閎稷杵在那也不反駁幾句，順德帝又開口問他。
    “臣弟無話可說。”閎稷原是低著頭，如今反倒抬起來，眼裏像是閃過一絲受傷。
    “你……”順德帝皺皺眉，沒反應過來。
    “陛下是天子，是君父，臣遵旨便是。”閎稷歎了一聲。
    這……順德帝心中突然有些不得勁了。
    這本該是他的長子啊……不能相認已是心中有愧，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還沒等順德帝說些什麽來挽回，閎稷就先告退了，瞧他離去時那眼眶微紅卻又倔強的模樣，跟趙舒蘭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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