閎稷離府好幾日，王府裏除了寶禾院裏明顯冷清了些，其餘地方也沒什麽不同。
    主要是都習慣了，在不在府都這樣，有什麽可盼的？
    下午的時候又開始刮風，這不稀奇，平京春秋兩季都愛刮風。
    春日裏又恰好有許多花都開了，這風一吹，花瓣飄飄散散落下來，整個平京一陣花雨是挺好看的。
    寶禾院裏去年便移了兩株桃花樹過來，成容原本瞧那枝幹有些枯，還以為今年開不了來著。
    結果如今看來，倒是她以貌取樹了。
    “主子。”弗露輕步進來看向坐在榻上的成容。
    軟榻旁的窗戶半開，成容堪堪斜倚在那。
    因著無事，她沒上妝，發髻也是散開的，眉目如畫，青絲如瀑，像一朵清豔至極的水芙蓉。
    “王庶妃晨起便傳了府醫，也沒什麽消息，現下又聽說想讓王妃幫著請太醫…”
    成容聞聲抬頭：“她這胎幾個月了？”
    王庶妃這人其實能算得上低調，除了攔過閎稷那麽一次，其餘時間還真挺安分。
    自有孕後倒還是她頭一回這般大張旗鼓地要尋太醫。
    “回主子，該是有五個月了。”
    五個月…按道理是坐穩了的，若有個什麽不好，府醫去的時候就該有消息。
    “再等等吧，太醫都請來了，總會有個說法的。”
    確實是有說法，說來還算個好事，成容也是第二日去吳氏那請安才知。
    “王妹妹是有福氣的。”
    正院裏，府裏幾個女眷基本都來了，吳氏笑著看向成容：“你不知道，昨兒個太醫來診，說是王妹妹肚子裏懷的是雙生子呢。”
    吳氏確實挺開心的，雙生子，雙生子多好啊，府上裏的孩子越多，她能選的概率不就更大了？
    成容聞言有些稀奇，眼神看向王庶妃的肚子，確實從未見過雙生子，從前不覺得，如今看來確實是要大些。
    趙庶妃聽到這消息心裏也是有點難以平靜，憑什麽？
    明明兩人一同入的府，結果呢，人家如今都懷著兩個孩子，自個兒還是單薄身子。
    從前隻覺比不過成容，如今連王氏也要追趕不上了。
    “其實也不算稀奇。”王庶妃撫著小腹，眼神溫和：“妾的外祖母便有個雙生姐妹，想來這點被妾隨了去。”
    見王庶妃這神情，趙庶妃腦子一熱，嘴裏也是脫口而出了些不該說的。
    “這若是龍鳳雙生那自然是美事一樁，可若是其他雙生…”
    “都說這是陰陽失衡之兆，視為不祥呢…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時候王姐姐該挑哪個孩兒赴黃泉？”
    ……
    她這話說來惡毒又欠打，趙庶妃話音落下時，成容的杯子就砸了過去。
    “啊！”趙庶妃尖叫著站起身，看向成容的眼裏帶著震驚和憤怒：“你敢砸我？礙著你什麽事了，你是瘋了不成？”
    坐在成容下首的王庶妃眼睛都瞪大了，那叫一個驚訝，她也想不通成容為何會突然出手。
    別說王庶妃了，在座的幾人都沒反應過來。
    站在吳氏身邊的薑嬤嬤見成容砸杯子的那利落勁，莫名一抖。
    又是這招，這個主子這麽愛砸杯子的嗎？
    杯子裏還剩得有一半的熱茶，本就是能入口的溫度，燙是燙不到人的，隻不過裙角的茶漬難看而已。
    “哼。”成容拍拍手，換了個姿勢繼續靠著：“嘴這般毒，難怪孩子投胎也不樂意投你肚裏。”
    上首的吳氏本也是要斥責趙庶妃的，見成容出聲，想想也就住了嘴
    “你什麽意思？”趙庶妃指著成容，眼神跟要噴火沒差了。
    “連我什麽意思都不知道，看來腦子還聽不懂人話，更是不知道叫人怎麽說你好。”
    “太祖當初定天下時便廢了民間這般惡毒的做法，你如今這麽說，是個什麽心思？”
    若說趙庶妃是嘴抹了毒，那成容就是嘴上長了刀子，刀刀直插人心。
    這話不可謂不嚴重，至少趙庶妃的臉色是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說那話哪裏過腦子了？隻覺著難聽，特意惡心王庶妃來著。
    見趙庶妃還想哭訴，吳氏連忙打斷：“好了，像什麽樣子？都是自家姐妹，吵鬧這些算什麽？”
    “王妃…分明是她…”趙庶妃想叫屈，可吳氏隻是擺擺手：“你衣裳濕了，就先回去更衣吧。”
    趙庶妃氣得臉通紅，眼刀子恨不得在成容身上紮幾個窟窿。
    見她氣衝衝走了，吳氏這才看向成容：“你也是，跟她急什麽，竟還動手！”
    “王妃恕罪，妾就是不樂意聽她那話。”成容也沒有辯解什麽，打發走了也好，她也不想見著趙庶妃那副惡毒嘴臉。
    這事說來其實很慘烈，先朝大啟的末代皇帝暴戾迷信，就是因為聽信了這些癡言，為著術士的那麽一句陰陽失調有礙國運，就下令讓全國所有的雙男胎雙女胎隻活其一，不知造下了多少殺孽。
    那些個男孩兒尚且能保下一個，還有不少人家甘願冒大不韙，將另一個藏起來。
    可那些女孩們哪有這麽幸運？
    從前無故殺子是犯律法的，可那會合了法，還放了話隻說活其一，也沒說必須，於是就有不少人家鑽這個空子，雙女胎通常兩個都難活命。
    後來也是自大鄴的太祖陛下奪了天下後才好些。
    這都不知過了多久，竟然還出了趙庶妃這麽個奇葩，都不知道是該說她博覽群書還是該說她是前朝餘孽。
    今兒便是為著腹中的褒兒不受驚嚇，她也是要將她罵上一罵的。
    臨走時，吳氏讓成容留一留，說是有事要說，王庶妃多看了幾眼，終是輕聲朝成容道了聲謝。
    等見旁人都走了，吳氏這才鬆了身子看向成容，也不欲多說什麽，隻是讓薑嬤嬤捧來一半的對牌鑰匙。
    “這是殿下的意思，待會你見見府裏的老嬤嬤，日後你我二人共管後院…”
    吳氏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反正麵上沒什麽難受的神色。
    成容瞥了一眼，也沒接，隻是朝吳氏福了福身。
    “王妃，妾自小貪玩，從沒好好學過管家，如今雖說殿下抬愛，可妾也惶恐，這管家的事宜還是依舊由您來，妾跟在後頭幫把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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