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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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這話反叫閎稷愣了一下,閎稷回神後隻說他們兄妹二人雖不是一母同胞,但腦中所想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成玉鶇自然是沒想讓沈盈等,沈盈自個兒是婚嫁自由的。
而成玉鶇為閎稷辦事的初衷確實是為了能娶沈盈,但沈盈並不需要知道這些。
跟著閎稷辦事自然會有勝有敗,成玉鶇也是在賭。
賭贏了自然萬般喜,若是賭輸了也不會累及無辜…
對於成玉鶇的打算成容沒有多置喙,他自個兒的選擇,自己能接受就行。
成容腦子裏想的什麽孟氏自然不知道,二人在屋裏閑聊敘話許久。
而閎稷這邊,出了寶禾院後一時也想不到能有何處可去,腳步停頓片刻,隨即選擇出府去瞧瞧太子。
天上又開始降雪,等閎稷到了東宮的時候,頭頂上,大氅上都白了些。
閎謙如今實在是不好,又瘦了許多,臉色是肉眼可見的慘白,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
東宮裏頭地龍燒得很暖和,閎稷都覺得有些熱,可閎謙身上還蓋著很厚的被毯。
聽到下人的通報,閎謙隻是抬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閎稷也沒在意,還是如往日那般坐在自個兒常坐的位置上,隨手翻著閎謙從前看的書。
“你來做什麽?”閎謙啞著嗓子問了句,偏過頭不去看閎稷。
閎稷沒應聲,手上繼續翻著從前兩人笑談過的《萬國語略》。
殿裏一時無言,閎謙也沒想著閎稷能回答什麽,過了許久,閎謙突然笑著開口。
“你還記得我幼時從馬背上摔下來那事嗎?”閎謙偏頭看閎稷,還是笑:“……當時太醫都勸我別再上馬,隻你不同,非要叫我跟著學…若不是你悄摸教我,想來…我是真會成大鄴頭一個不會禦馬的太子…”
“你教了許久,我也學了許久,學會那日,我想去父…父皇跟前討賞,是你讓我瞞著,教我說這樣是藏鋒守拙,日後若有意外也可攻其不備……事實也如你所料,你該是不知,你去幽台那會,蒼夷那王子非要挑我來比試…若不是你,想來大鄴是真要丟臉了…”
閎稷放下書看向閎謙,閎謙還是陷在回憶裏。
“你教我禦馬,你讓我藏鋒守拙,可…你那時也才八歲,你才八歲,為何…為何就能想到這麽多?我…我為什麽就是比不上你?”閎謙抬頭看閎稷,嘴角扯開一抹慘笑。
“我從前比不上你,父皇也喜歡你,太傅們也都誇你,憑什麽?我是太子啊,我為什麽…就是比不上,一直都比不上…咳咳咳咳。”閎謙控製不住地咳,但他想忍住,不願意在閎稷麵前顯得怯弱,他雙手捂著嘴,死命不讓咳聲出來,咳聲悶在他嘴裏使得他整個眼眶暴紅,牙關緊緊咬著,眼珠子都快迸裂開來,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不停地抖。
“我還教過你另一句話。”閎稷閉了閉眼,斂去眼中情緒。
“什麽?”閎謙看他,沒反應過來。
“閎謙,寧偽作不知不為,不偽作假知妄為。”閎稷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是一片冰涼,沒再和閎謙廢話,抬腳就走。
“你…你什麽意思…你不許走!孤是…太子!孤命令你…你不許走…朕惟乾坤定位,儲貳攸關,國本之重,必慎其選…皇長子…閎謙!哈哈哈,秉性聰穎,德器…深宏,孝友…溫恭,仁恕…寬厚,勤學…修德,允協輿情。茲者順群臣之請,稽古憲章,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固國本!正位!東宮!以固國本!哈哈哈哈…聽到沒,我是太子啊!閎稷!你敢不聽……”
身後閎謙的聲音越來越遠,閎稷出了東宮,外頭雪還在下,道上的宮女太監依舊得掃雪。
東宮外頭靜謐得很,閎稷沒再回頭看一眼。
天陰沉得厲害,雪越下越大。
等他人回到寶禾院的時候才發現隻有成容一人在屋子裏。
“九哥去哪了,容容等你許久都不見。”成容走上前,等閎稷脫了大氅才撲進他懷裏。
“去東宮聽閎謙說了些廢話。”閎稷護著她的肚子,在成容額頭上親了親邊走邊說。
成容哦了一聲,也沒細問,拉著閎稷的手便往八仙桌走去準備用膳。
兩人如今同吃同住,閎稷有時回來得晚,成容也會多等等。
“九哥,今年的雪下得是不是早了些。”閎稷正用著晚膳,忽聽見成容開口。
“往年平京的頭雪都會在冬至後才下,可如今還未到冬至…”成容頓了頓,看向閎稷:“而且我總覺得今日的雪下得太密了,寶禾院的灑掃丫鬟光掃雪就掃了許多回…”
雪地難行,天冷,雪一積起來就容易結冰,容易摔著,因此像王府這種地方,是絕不會讓路上堆積雪的。
也正是因為天冷積雪不易化,提前降雪更易致雪災,成容未盡之意便是如此。
“不過興許隻是我多思,我不懂天文,此番也隻是胡亂揣測,九哥聽聽便算了。”成容笑著道。
閎稷聞言搖頭,有些不讚同,用大掌去握成容的手:“不是胡亂揣測,容容細心,你的話我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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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冬至也差不了幾日,閎稷確實沒想到這層。
災情這東西從來都是來得突然,賑災重要,可防災更重要。
閎稷沒認為成容是在胡亂說,在前院召了自個兒的人手商量一番後,隔日晨起便往宮裏去。
他如今雖沒差事,但也不代表見不了順德帝。
將此事一說,這才知平京北邊已有幾個縣遭了雪災。
北邊那幾個縣幾乎每年都有此一遭,順德帝原本沒在意。
可想著閎稷說得也對,賑不如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於是隔日便下了旨,讓宜王去北邊賑災,衍王留京防災。
至於閎稷,順德帝沒讓他去幫忙,隻說成容快生了,沒有這時候讓他出去的道理。
閎稷沒介意,本來就隻是提了一嘴,他也沒想去。
之後的幾日雪確實沒見停,撲簌簌地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成容發動那日就是在冬至,一大早圓寶便在她懷裏輕輕拱,叫聲有點急。
成容和閎稷被吵醒都有些莫名其妙,結果沒幾個呼吸,成容便覺腿間有股水流溢出。
見成容臉色一變,閎稷也猛地反應過來,大手一摟,連忙將成容抱至東偏間裏的產房。
“快,側妃主子要生了!快!”
徐姑姑的一句話跟一陣風一樣,寶禾院的人都麻溜地動起來。
孟氏來的時候閎稷正眉頭蹙死,站在東偏間門口動也不帶動一下。
“殿下,產房汙穢,您…還是隔遠些好。”
閎稷就差臨門一腳便進去了,有個穩婆見著便提醒了一下。
閎稷冷眼看了那穩婆一眼,沒動也沒說話。
成容這會還不疼,一抬眼才看到閎稷擋門口了。
方才那穩婆開口估計也是這個意思。
“九哥,隔遠些吧,你擋著丫鬟們進出,待會容容又得多疼會。”成容勸了一句。
聽成容這麽說,閎稷頓了頓,僵硬著點點頭,嗯了一聲依言站遠了點。
一開始的痛是一陣一陣的,成容臉頰起了一層薄汗,原本沒什麽感覺,可一見到孟氏進了產房,瞬間眼眶就紅了。
“娘…”
“容容別哭,省著力氣,咱們要見褒兒了。”孟氏握著成容的手,心裏心疼得不行。
六個穩婆總歸有點作用,至少成容聽著指揮,在不痛的時候是真不慌。
不過因著這一胎是頭胎,成容光是開宮口就開了許久。
一早進的產房,到了中午才開了六指,匆忙用了點膳,之後還得繼續。
成容一開始還喊得中氣十足,後來實在疼,這一疼就想哭,就罵閎稷。
結果才一喊他的名兒,閎稷就進來了。
“你們專心接生,不必管本王。”閎稷擰著眉走到孟氏身邊,在成容身邊坐下。
穩婆們對視一眼,隻當沒看見,繼續指揮成容。
成容叫得眼都花了,見到來人,眼角的淚就怎麽止也止不住。
穩婆的聲音又傳來,成容汗如雨下,跟著穩婆的聲音使勁。
閎稷盯著成容看,握著她的手也在顫。
“側妃深吸一口氣,準備,快,深吸一口氣。”
“啊!”成容聽話,挺著身子又使了一遍。
“……”
“閎稷!”
“我在。”
“……”
“混蛋!”
“嗯,我是。”
“……”
“閎稷!”
“我在。”
“……”
“我討厭你!”
“嗯…我知道。”
“快快快,看到頭了,側妃娘娘,咱們一鼓作氣,能看到頭了!”有個穩婆驚喜喊著。
成容聞言立刻屏氣凝息,渾身忽地鼓起所有的勁全朝一處使。
“啊——啊——”屋內清脆的嬰兒啼哭震震響起,驚散了幾日沒停的雪。
雲層散開,大雪忽霽,黃昏映照,漫天紅霞鋪滿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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