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齊英隻有在親近的人跟前才稱呼閎稷為稷兒，那這也能說明，徐朝筠是熟悉閎稷的。
    成容心裏百轉千回，但麵上則是朝徐朝筠略微頷首。
    既然親近，那便不按尊卑，按長幼就好。
    徐朝筠聞言略有一愣，隨即看向成容的神色緩和許多，拱手行了今天頭一個禮。
    “徐某一介草民，側妃客氣了。”
    他態度變得快，脾氣當真是古怪得很。
    成容沒說什麽，招手讓應福擺席。
    “徐姑姑於我和殿下來說是家人，如今您來了，便也安心住著。”成容笑得很和善。
    徐姑姑與寶禾院裏的侍婢不同，除開照顧成容和褒兒的身子，日常便隻是與成容話趣解悶，興致來了做會針線，不算是伺候人的。
    徐朝筠微微點頭，幾人入了座後，成容想想又叮囑：“明日為太妃娘娘診脈後，陛下身邊的全盛公公想是會來尋您，不管多奇怪，您就當什麽也不知道，如實回答就是了。”
    此番來的真實目的即便在座的眾人都知曉，但麵對順德帝還是得裝作不知道。
    外頭隻知順德帝性情略變得喜怒無常些，至於身子如何…
    皇帝的脈案自是瞞得死死的，整個太醫院裏也隻有院首丁太醫知曉。
    徐朝筠半晌無言，見成容看過來，想想便斂目嗯聲道：“側妃放心。”
    順德帝情況如何，有徐朝筠在，明日興許就能見分曉。
    平心而論，成容還是希望他能平安，無他，閎稷還未回來，而派去宜王府查探的人也都沒有確切消息。
    不確定因素太多，此時順德帝若出事，平京必亂。
    不過想來歸期也快定下了，象城大捷，蒼夷敗退，若無意外的話，閎稷是該和定國公盡快班師回朝的。
    第二日一早，成容便帶著一行人進宮，要進宮也有規矩，首先便得遞拜帖進去，趙皇後如今不管事，這帖子自然是往張貴妃宮裏送。
    不僅要遞帖子，進了宮還要先去拜見一趟貴妃，要把禮數做足。
    張貴妃知曉成容是為了趙太妃而來，加上又是為著診脈，不管是真溫和也好還是假慈悲也罷，反正放得很爽快。
    趙太妃的住處名喚蘭湘殿，宮中有子太妃都能單獨住一處，她這處除了精致些，其實也沒有太特別。
    蘭湘殿伺候的人不多，成容一行人到的時候殿裏隻有趙太妃一人。
    見著來人，趙舒蘭恍惚了一下隨後便笑道：“徐神醫，許久不見，您的樣貌…與從前沒什麽分別。”
    徐朝筠看著趙舒蘭，良久才俯身拜道：“草民徐朝筠見過太妃娘娘，太妃娘娘…這些年過得可好？”
    若不細聽，是聽不出來徐朝筠聲音中的顫意的。
    趙舒蘭笑嗬嗬看向徐姑姑：“你聽你哥說得什麽話？若是好，還能在這見到？”
    趙舒蘭很直白，她性子如此，不會客氣的說什麽都好都好之類的話。
    雖說心底有猜測趙舒蘭與徐朝筠早就相識，但成容還是感覺這畫麵有些不對勁。
    趙舒蘭還好，主要是徐朝筠不對勁。
    “來吧，神醫大人，勞你走這一趟，那便來為我這老婆子診診脈，瞧瞧還有不有得好？”趙舒蘭嘴上沒個忌諱，伸出手看著徐朝筠笑。
    徐朝筠定定看向她，有些沉默，隨後也不再多說什麽，打開醫箱，為趙舒蘭墊上一方脈帕，抬手開始診。
    許久之後，徐朝筠才收手，他看著趙舒蘭，臉色有些不好，轉頭看向徐姑姑的臉色更是差到極點。
    成容心覺不對，忙問：“徐神醫，太妃娘娘如何？”
    趙舒蘭隻是笑，徐朝筠頓了頓，壓下心中複雜，深歎口氣道：“太妃胎元不足，是從娘胎裏帶的胎毒，加之太妃自個兒不上心，如今是…難治許多。”
    至於何為不上心，徐朝筠沒說。
    “隻是難治，不是不能治，您隻管說，需要什麽藥材也隻管提。”成容有些急。
    “藥材不難尋，宮裏想是有的…你先天胎元不足，是要靠後天極力養著才能勉強養回來，而如今看來…我說句實話，你如今的身子已極難養得回，等再年老些也定會比旁人多些病痛。”徐朝筠皺眉看向趙舒蘭。
    趙舒蘭沉吟片刻問道：“我隻問你一句，這可有礙我的壽數？”
    這話趙舒蘭從沒問過太醫，今日是第一次問。
    徐朝筠默默收好醫箱，而後深深看了一眼趙舒蘭：“有我在，若無意外，保你三十年無虞。”
    成容都聽愣了，知道直接，沒想到這麽直接啊。
    一個是病患敢問壽數，一個是醫者敢直言年限…
    這還真是…
    聽到徐朝筠的回答，趙舒蘭隻點點頭呼了口氣：“還能耍個三十年，我還是有福氣的。”
    她如今年近四十，若再來個三十年，那都快七十了，不是長壽有福是什麽？
    成容：……
    徐朝筠：……
    見成容坐在一旁不發一言，趙舒蘭想了想便安撫道：“你不必心急，徐神醫是有本事的，三十年足夠我活了，我也不讓你為難，稷兒那等他回來我自個兒跟他說，你不用憂心…”
    從前瞞著是以為身子太差沒多少時候，不想讓閎稷分心。
    如今得了徐朝筠的保證，三十年，足夠她兒子好好盡孝了，趙舒蘭是真的鬆了口氣。
    蘭湘殿診脈一事一結束，趙舒蘭便讓成容先回去。
    而徐姑姑和徐朝筠是要留下，這是之前與趙齊英商量好的。
    成容雖不明白，但還是照做，趙齊英這麽做總有他的理由，他靠譜，成容便從善如流沒多問。
    還是那句話，有些事該她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
    等成容走後，蘭湘殿裏，徐朝筠的神色才冷沉下來。
    “你還懷胎的時候我便與你說過，你的身子裏有胎毒，得好好養著，你當時應的多好？結果呢？我瞧著我的話你是半點沒聽進去，你當那避子湯是什麽好東西不成？裏頭的生附子大熱耗陰，觀你這脈象，這十餘年你是一點不見停啊！”
    徐朝筠氣得有些狠，但趙舒蘭也不見怪，她輕聲一笑調侃：“果真是神醫，我那避子湯可是個稀罕物，宮裏太醫都不曾把出來，偏你就能？”
    見徐朝筠還是冷笑，趙舒蘭搖搖頭，接著反問：“你不必置氣，我若不喝，難不成我還要真懷上一個奸生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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