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容搖搖頭：“請府醫無用，此事不要伸張。”她將這鐲子放回盒裏，隨即召應福進來冷聲吩咐：“你讓逍遙樓的杜掌櫃馬上來一趟。”
    應福看了一眼那鐲子，神色一肅，立刻躬身退去。
    杜喚沒敢耽擱，來得極快，他見著成容便先行了一禮。
    “杜掌櫃不必多禮，你先瞧瞧這個。”成容將盒子遞過去：“你走南闖北許多年，幫我認認這上頭的密珠紫玉可有問題？”
    杜喚點頭接過，輕手輕腳地拿起來打量，良久，杜喚才蹙著眉頭放下。
    “如何？”成容問道。
    “主子，這紫玉並無問題，但…卻不是您所說的密珠紫玉。”
    成容點頭，示意杜喚繼續。
    “紫玉種類頗多，其中當以密珠紫玉最為珍貴，因其清透無雜絲，加之玉中帶紅，亦稱為血髓。”杜喚將鐲子遞還回去，又接著躬身道：“此玉極為難得，這些年也隻有大富大貴的人家能用得上，但主子您或許有所不知，其實紫玉中帶紅的不止密珠這一類，還有山陰紫玉。”
    山陰紫玉？成容有些詫異：“這倒是怪了，我還從未聽說。”
    她慣來愛首飾珠寶，怎麽會有玉類聽都沒聽過？
    杜喚接著道：“主子勿怪，山陰紫玉出料時棉絲極為斑駁，成色向來不好，有點底子的人家都不會用，這東西不值錢，又怎麽可能入您的眼？”
    “那你的意思是這鐲子上的紫玉便是您所說的山陰紫玉？”成容皺眉又看了一眼：“可這並不如你說的那般駁雜。”
    杜喚上前幾步，伸手指了一處位置：“主子您瞧，這鐲子在紅處已有一絲棉絲，若是真的密珠紫玉，決不可能如此，因此屬下才敢斷定。”
    見成容不說話，杜喚立刻補充：“主子，若是屬下沒猜錯，這玉是南邊來的貨料，近些年，南邊興起一股鍛法，說是能夠煉純駁雜玉料。其實不然，所謂提純後的玉料，其中消失的棉絲會隨著時日漸長再次顯現。但在一開始，這與真正的好玉極難分辨開來，此法為的就是以假亂真，奸商用之牟取暴利。”
    低價購入駁雜玉料，再高價轉手，翻手就是幾百倍的暴利，這生意的確好做。
    杜喚的聲音就在耳邊，成容轉著那鐲子皺眉沉思。
    所以溫璿是送了一個假的密珠紫玉，但這是她故意的還是真不知道？
    若是從前那個性子的溫璿，成容更偏向後者。
    但之前宜王府那一見，成容反倒有點拿不準了。
    但若是溫璿故意，那她為的又是什麽？
    “你說的，能提純玉料的那個法子，能尋到來源否？”成容斂目：“或者說…在平京可能尋到出處？”
    “首飾鋪子貨源交往複雜，屬下需要時間，一時半會查不出。”杜喚老實說道。
    不是辦事不力，是真的要尋到有些難。
    確實是有些複雜了，這若隻是溫璿的一個烏龍，未免太耗費她的人手。
    成容抿唇，身子靠在圈椅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沒敲著。
    “查宜王。”良久，成容睜眼，看著杜喚和應福，冷聲道：“不管溫璿是個什麽意圖，總之，咱們現在著重要防的都還是宜王，此事就往宜王身上查。”
    “杜掌櫃，你們逍遙樓在明，與京中各大鋪子來往都多，我隻要幫我查與宜王府做生意的那幾家，不拘是首飾鋪子，再小的生意都得盯著。”成容快速做著決定。
    之後又對應福道：“讓奉肖留一班人手繼續盯著宜王府，其餘全部去逍遙樓查出的鋪子走一趟。”
    宜王府夠大也夠安全，幾乎不會有人會將蒼夷和宜王府聯係在一起，著實是個藏匿的好地方，成容一開始也這麽想的。
    但這些時日，暗衛們根本查不出來一點蒼夷的影子。
    能去探查的暗衛身手都是萬裏挑一。
    便是奉肖都快將整個宜王府摸了兩輪，卻依舊不見半分馬腳。
    不是那幫蒼夷人會玩消失，那就是根本不在宜王府。
    也是，宜王謹慎，反其道而行之也說不準。
    成容將範圍縮小在了平京，還是自個兒的地盤，這個不難，杜喚立刻點頭應下：“兩日內，屬下必有答複。”
    應福也躬身恭敬應是，沒人有異議。
    對於成容的吩咐，這些時日眾人早已習慣。
    逍遙樓的那群人是為著閎稷的吩咐，但應福卻是實打實地信服。
    之前他總覺得側妃與殿下是相似的。
    一樣的果斷一樣的狠厲。
    但慢慢地，伺候得越久，應福才越發覺得，若說側妃與殿下相似，這太過片麵。
    還是像的，但具體有哪些不一樣，應福實在說不上來。
    但應福知道，伺候這麽個主子，他心服口服。
    平京的這一場雨下完，天氣才徹底冷了下來。
    冬衣上身的時節，順德帝又病了。
    徐朝筠看著他麵露痛苦，即便從前心裏對他再不樂意，語氣也還是放緩了點。
    “陛下，再忍過這一場痛，您便能短暫恢複到從前那般。”
    徐朝筠是意外的，順德帝沒有選擇用湯藥吊著多活那三年。
    用湯藥吊著是能夠抑製他體內的毒性，雖說已有的痛苦不會減半分，且依舊還要日日受著頭暈眼花暴躁夜勃之症，但能多活三年這點痛不值得嗎？
    他是皇帝，哪有皇帝不盼著多活幾年的？
    可順德帝還真就不願意，他隻讓徐朝筠想辦法。
    不管他怎麽用藥，隻要能恢複他以往的精力，怎麽都能行。
    不需要太久，順德帝當時看著徐朝筠說的是三月足矣。
    順德帝的想法徐朝筠搞不懂，也懶得搞懂，既然他這麽吩咐，那他便照做。
    要活命難，要求死不難，順德帝這個要求在徐朝筠看來跟求死無異。
    以毒攻毒也好，下猛藥也罷，這些都可以短時間讓他撐起來。
    而順德帝此番這一病，便是下猛藥的副作用。
    痛過這場之後，自然能如順德帝所願。
    九極殿中，順德帝痛苦的悶哼聲一直持續到傍晚。
    順德帝痛了多久，全盛就咬著牙揪心了多久。
    悶哼聲停下時，龍榻上的順德帝全身跟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汗水浸濕了整套寢衣。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疼痛褪去，久違的輕鬆重新充斥著他整個身軀。
    他立時坐起身來，全盛緩著氣叫了他一聲陛下。
    “全盛，傳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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