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怔怔道：“唐姑娘……”
    他用右手指甲掐住左手虎口處，虎口處多了個月牙狀的淺痕，疼痛一閃而逝。
    無痕瞪著登堂入室的唐雲，迅速而無聲地移動到謝衡窗前，將隻著中衣的三公子擋住。
    他垂著頭，語氣懊惱又疑惑：“屬下無能，請三公子責罰。”
    無痕有點懵，唐雲翻進漱玉院後發出聲響，他才發現有人闖入。
    今夜除他以外，還有兩個暗衛值守，他們三人將人圍住，群毆都沒把人留住，若不是看清來人是三公子的未婚妻，他差點就喊人了。
    況且，唐雲的身法如行雲流水，一招一式連貫自然，遠在他之上。
    若唐雲真要當那夜探男子閨閣的登徒子，他是無法察覺的。
    那聲響是唐雲故意發出的。
    窗戶是唐雲開的，他人也是被唐雲逼進來的。
    謝衡被無痕遮住的時候，拿起一旁的外衣匆匆披上，又伸手梳理頭發。
    “你別怪他，他攔不住我。”
    唐雲拿出火折子，點燃一盞燭火。
    暖黃色的燭光驟然躍起，照亮整個房間。
    謝衡將自己收整好，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他凝視著唐雲，“你怎麽來了？”
    唐雲繞過無痕，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不是病了嗎？躺著吧。”
    聞言謝衡臉色爆紅，“……你怎麽知道？”
    “我聞到你屋裏的草藥味兒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上火。”
    謝衡堅持下床，唐雲見他麵色紅潤，不見病態，便沒有勉強，四下看了看，找到他的大氅，展開將人裹住。
    “坐。”
    唐雲將謝衡移到矮榻上坐下，她自己則斜倚在一旁的案幾上，低頭瞧著謝衡。
    謝衡伸手抓住大氅的領口。
    和夢裏又對上了。
    在唐雲垂下來的目光裏，他突然補了一句：“我今日吃的羊肉。”
    “喜歡吃羊肉？”
    “嗯……嘴饞，多吃了點。”
    “羊肉性溫熱，確實容易上火，還是要注意一些。”
    “我知道了。”
    謝衡仰著臉，丹鳳眼自下而上望著唐雲，在燭火照耀下，皮膚便露出一種如玉的光澤。
    “梅花好看嗎？”唐雲突然問道。
    謝衡如玉的臉上瞬間染上紅色，更添一種葳蕤生光的勾人麗色。
    唐雲以為謝衡是想起她下聘那天的梅花，但實際上，謝衡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夢裏那瓣梅花。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唐雲唇間，又似燙到般飛快挪開，低聲回道：“……好看。”
    唐雲敏銳地捉住了他的目光。
    空氣開始停滯，連在窗欞上搖曳的燭火頓時都曖昧起來。
    被無視的無痕抱臂退至角落，無處安放的目光挪到了窗戶上，那上麵映著他、三公子和唐姑娘的影子。
    屋內人有什麽動作，在那上麵都一覽無餘。
    啊，他終於遲鈍地反應過來。
    為什麽唐雲能暢通無阻地翻進漱玉院，為什麽他被逼進屋內後其他人毫無反應，為什麽唐雲進來第一時間點燃燭火。
    哈哈，綺統領，你是不是在外麵監視著漱玉院？
    漱玉院其他兩個暗衛和唐雲過了幾招後，都默契地遠離，隻有他，因為沒反應過來所以離得近了些，被逼著闖進來，被迫當一個監管者。
    無痕默默地，靜靜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在想什麽？”唐雲眼底滑過一絲笑意。
    “……那天，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謝衡鎮定詢問。
    “風告訴我的。”
    “嗯？”
    “風跟我說，你想見我。”
    謝衡心中一跳，和唐雲四目相對，燭火在唐雲身上披上一層暖光，而唐雲凝視他的眼神溫柔地不像話。
    唐雲又解釋道，“那天我身邊有人，我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見你。不過我現在來赴約了，雖然有點不合禮數，但我們偷偷見一麵，不讓別人知道。”
    謝衡嘴角帶笑，輕輕“嗯”了一聲。
    “我送你的香囊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是用的那天摘的梅花嗎？”
    “是的，還好趕上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的，燭火即將燃盡。
    “我該走了。”唐雲看著那根燭火。
    想到唐雲馬上就要離開慶陽府，謝衡壓抑了一天的情緒在此刻爆發，明明還沒分別，已經開始想念。
    “……可以牽手嗎？”他輕聲問。
    唐雲看著他，遞出右手攤開，“來。”
    謝衡垂眸看著唐雲的手，膚色極白，指骨修長，中指上戴著一枚銀戒，他先是試探著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唐雲的指尖，軟的。
    緊接著，他的手指一點點，緩慢而小心地往上撫摸，直到抵達手心，他隻覺入手幹燥而溫暖。
    他戀戀不舍地捏了捏，便準備把手撤回來。
    突然，他回撤的手指被唐雲一把捉住，對方手掌一旋，貼著他的手心，五指撐開他的手指，插入他的指間，扣住。
    “不是要牽手嗎？你躲什麽？”
    唐雲俯身靠近，熱氣打在他耳朵上。
    謝衡耳朵瞬間發麻，心跳如鼓，他被握住的那隻手，手心也是酥麻一片，肌膚相貼的部分，皮下血液更是流得歡快，似乎連帶著他的心跳也傳了過去。
    “三公子。”
    唐雲輕聲喚了一聲。
    謝衡長睫一顫，抬眸對上唐雲的眼睛，眸光幽深，隱含笑意。
    她又往下靠近了一點。
    謝衡放緩呼吸，“嗯？”
    唐雲探出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睫毛，往下，輕撫過他的臉，在他唇角碰了一下，繼續往下，手指抵住他的下巴，往上抬。
    對方的脖頸就這樣暴露在她的視野裏。
    纖細，潔白，喉結突起，斜掛著一條細細的紅繩。
    唐雲的視線如有實質，謝衡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滾動，脖頸上的紅繩也跟著挪動，露出了一顆痣。
    再一動，痣又被紅繩蓋住了。
    唐雲沒忍住，手指往下，撥開紅繩，碰了碰那顆痣。
    謝衡喉結滾動，被握住的那隻手輕顫一瞬，另一隻手搭在頸間那手的手腕上。
    兩人四目相對，距離近得呼吸可聞。
    餘光瞥見這一幕的無痕：“……”
    阻止？不阻止？
    糾結半晌，他選擇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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