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細長的眸子眯起：“你為什麽以為她死了？”
    “她，她中了蠱，我……不，不是我……是我哥……是我哥動的手！”
    “你哥為什麽給她下蠱？”
    “因為，她是……她是……我長姐的女兒……”
    馬車車輪咕嚕咕嚕轉動。
    車廂內陷入死一般地寂靜，隻有唐芷急促的呼吸在空氣中回蕩。
    端王重複：“她是你長姐的女兒？你……哪裏來的長姐？”
    終於吐露出心底隱藏多年的秘密，唐芷恍惚間，竟有種隱秘的快感。
    “就是……”她一把抓住端王的手，直視她的眼睛，“我爹永寧九年夭折的那個長女！”
    端王眸光微動，緊盯著唐芷。
    唐芷語氣激動：“她沒有死！她那個時候沒有夭折！”
    “我娘當年是風光無限的探花，前程一片大好，但她被迫成了我爹的贅妻，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她的仕途還沒開始已經結束，她心中有恨，她恨我爹！”
    “我爹生下長女後，她為了報複，把他們的長女抱走了，然後騙我爹說長女夭折了。”
    端王沉默良久，半晌才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到了！我親眼看到的，我娘把人藏在唐家旁支，那邊的人給我娘送信，我看到了那封信。”
    “信裏說的什麽？”
    “信裏說，我那位長姐要參加科舉，那人怕事情暴露，問我娘該怎麽辦。”
    不等端王詢問，唐芷自顧自往下說：“我看完後，我就把信燒了。”
    她神經質地咬著自己的指甲：“我是唐家唯一的女嗣，所有人都說我是唐家下一任的家主……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還活著？”
    端王眼睛微眯：“你……不希望你的長姐活著？”
    唐芷猛然放大音量：“她活著，她為嫡又為長，豈不是要讓我把唐家拱手相讓？”
    她看著端王的眼神期待又不安，像是在尋找認同，她加重語氣：“如果你是我，你也不會希望她活著的，對吧？”
    端王看著她，目光幽幽。
    她避而不答，反而問道：“你那時多大？”
    “十三……我才十三。”
    唐芷再次咬住指甲，“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既然她已經‘夭折’了，那就應該在地下好好安眠，我要偷偷殺了她，讓誰也不知道……不可以買凶殺人，娘會懷疑……”
    端王轉動手串，默默聽她講自己準備怎麽謀害長姐的心理路程。
    唐芷喃喃：“最不易察覺的還是蠱……用蠱是最保險的方式，但是……”
    “她離我太遠了，我才十三歲，也沒法出遠門……這件事我一個人幹不了，我要找一個幫手，暗衛不行，爹會察覺……”
    “我哥，他已經嫁人了，他的行動也不會引起注意，他是最好的人選……”
    說到這，唐芷笑起來：“我成功了，她死了，我的長姐重回安眠，我也終於可以睡個好覺。”
    她笑著笑著，又一點點斂起笑容，恐懼重新回到她臉上，她再次焦慮地咬住指甲：“但我沒想到，她的女兒還活著……”
    “那個唐雲……她已經找上我哥了！剛剛那些追殺我的人，就是她派來的！她來找我報仇了！”
    她看向端王，眼神帶著祈求：“端王殿下……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你幫我殺了她好不好？”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車廂內響起：“那是錦衣衛指揮使。”
    唐芷被嚇了一跳，四處張望。
    這才發現她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這人很是奇怪，單看麵相，皮膚白皙，麵若少女，但她一頭銀發垂肩，聲音沙啞，狀若老嫗。
    她用一雙渾濁的眼看著唐芷：“剛剛追殺你的人，是錦衣衛指揮使彭雙餘。”
    唐芷：“……？”
    她腦子一懵，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為什麽要抓她？
    等等……錦衣衛在監視他哥？
    唐芷咽了口口水：“……前輩？方才是您出手阻止了錦衣衛指揮使？”
    錦衣衛指揮使彭雙餘可是先天境的宗師，這位前輩竟然能將她從宗師手裏輕鬆救走……
    銀發女子沒開口承認，卻也沒否認，她將視線移向端王。
    端王點點頭，笑了一聲，突然伸手扼住唐芷的喉嚨：“故事不錯。”
    唐芷被迫仰著頭，她努力看向端王：“殿下……不信我？”
    “沒想到，你還能編造出這樣的故事來哄騙我，不得不說，你還有幾分本事，我差點就被你騙到了。”
    端王的手越來越用力，唐芷努力掙紮：“……殿下，你信我……你是不相信我長姐當時沒死嗎？這是真的……”
    “滿嘴謊言！”
    一道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
    唐芷震驚。
    怎麽這車廂裏還有人？
    而且，這聲音……怎麽有點熟悉？
    車廂中間的簾子突然被掀開，這車廂內竟然藏有暗廂，隻見一個八旬老人靜坐在暗廂內，雙手拄著紅木拐杖，頭發花白，臉上長滿了皺眉，但那雙渾濁的眼睛依舊如刀般紮在唐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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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芷呆滯住：“……祖、祖母？”
    ……
    “不可能。”唐樂康斬釘截鐵，“當年我看著那孩子咽氣的。”
    他剛被叫到莊園，就聽到如此荒唐的問題，他忙問：“發生什麽了？”
    坐在上首的唐慈和端王齊齊朝一旁的唐芷看去。
    唐樂康眉心豎起一道紋路：“你又闖什麽禍了？”
    唐芷腦子還發著懵：“我……”
    唐慈將事情一一道來：“……我問了她好幾遍，她都堅持這一套說辭。”
    端王閉著眼，緩慢轉動著紫檀木手串。
    唐慈沉默片刻：“兩種可能，要麽，那孩子是你妻主的私生女，她瞞著我們將其養在唐家旁支。要麽，就是當年那個孩子沒死，現在還留下了血脈，這是最壞的可能。”
    唐芷聽著糊塗，她爹、她祖母、甚至還有端王似乎都不希望她的長姐活著。
    雖然不太明白，但她還是弱弱發聲：“爹，你怎麽確定那孩子是真的咽氣了？”
    唐樂康冷聲道：“我親自動的手。”
    唐芷：“……？”
    端王突然出聲：“你親自下葬了嗎？”
    唐樂康一怔：“……妻主她當時悲痛欲絕，說要親自為她下葬……葬禮是妻主操辦的。”
    端王睜開眼：“她一直對你很冷淡，是不是從這次葬禮後開始的？”
    唐樂康張著嘴，嘴唇有些顫抖：“……是。”
    “她是不是看見你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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