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後的山霧裹著腐葉氣息，將整片竹林浸成青灰色。蘇丹攥緊三個孩子的手，掌心滲出冷汗——他們已經在同一棵歪脖鬆前繞了七圈，樹皮上的刀痕是懷瑾半刻鍾前刻下的。
    "媽媽，蝴蝶在跳舞。"雲疏突然指著霧氣深處。念蘇踮腳望去，卻見十幾隻藍翅鳳蝶排成環狀，正繞著塊人高的山石翩躚。懷瑾翻開賬本速記："未時三刻，遇鬼打牆，蝶群異常。"蘇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孩子們，莫要慌，這鬼打牆定有破解之法。”懷瑾合上賬本，目光堅定：“娘，我再去探探路。”說完便朝著蝶群的方向走去。
    雲疏和念蘇緊緊依偎在蘇丹身邊。不多時，懷瑾興奮地喊道：“娘，這邊有一處草叢與別處不同。”眾人走近一看，那草叢中有一塊閃著微光的石頭。
    就在此時，周圍的霧氣仿佛受到召喚一般開始緩緩散去。蘇丹心中一動，伸手拾起那塊石頭。刹那間，一股溫暖的力量傳遍全身。
    “看來這便是解開鬼打牆的關鍵所在。”蘇丹說道。
    隨著霧氣徹底消散，眼前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小路。路的盡頭，一座古樸的小院若隱若現。
    “咱們走吧，也許那裏有著我們意想不到的收獲或者答案。”蘇丹帶著孩子們沿著小路走去，而那幾隻藍翅鳳蝶也漸漸飛遠消失不見。
    段嘉衍留下的軍用指南針在蘇丹掌心瘋轉，銀針上的朱砂忽明忽暗。她摸向腰間藥囊，發現雄黃粉不知何時變成了灰燼。
    霧氣漸濃時，雲疏忽然掙脫蘇丹的手，搖搖晃晃走向蝶群。念蘇的銀鈴無風自響，驚得鳳蝶轟然散開，露出山石上暗紅的符咒。那符紋似字非字，倒像是某種藤蔓絞成的圖騰。
    "是血枯藤！"蘇丹心頭劇震。藥典記載這種南疆邪術需以童男血為引，能惑人心智。她正要拉回雲疏，卻見孩子將耳朵貼上冰涼的石麵："石頭爺爺在唱歌。"
    懷瑾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念蘇的羊角辮沾滿露水，發梢竟結出霜花。蘇丹見狀大驚失色，她迅速從藥囊中取出幾味草藥，碾碎後敷在懷瑾的手腕處，希望能暫時壓製毒性。同時，她口中念念有詞，施展起家族傳承的驅邪咒法，試圖驅散血枯藤的魔力。
    然而，情況並未好轉。這時，那石頭發出的光芒愈發強烈，一道身影從中浮現。竟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手持一根碧綠的藤杖。“老夫本想用此藤保護這片山林，沒想到被歹人利用。”老者歎氣道。
    蘇丹趕忙求老者救救孩子。老者揮動藤杖，點點綠光灑向孩子們。雲疏瞬間清醒過來，懷瑾的咳血也止住了，念蘇發梢的霜花慢慢融化。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蘇丹感激不已。老者擺擺手，指向那座小院，“此處曾是一位神醫住所，雖已荒廢，但裏麵或許還有殘留的醫書能解這血枯藤餘毒。你們進去找找吧。”蘇丹帶著孩子們朝小院奔去，心中滿是希望。
    雲疏的童謠在霧中蕩開，奶聲奶氣卻字字清晰："月娘娘，搭天橋，金烏墜，玉兔跳，七星勺子舀藥草......"最後一句突然變調，成了藥典中的《解瘴訣》："三碗水煎作一氣，天樞地機雙穴開！"
    蘇丹如遭雷擊。這分明是蘇家失傳的《破陣歌》，先祖曾用此謠在苗疆破過瘴陣。她將銀針刺入懷瑾少商穴放毒血，轉頭見雲疏正用虎頭鞋踢打山石——鞋底銀釘與石上符咒相擊，竟迸出火星。
    頭狼的嗥叫撕破濃霧，狼群從四麵八方湧來。念蘇突然解下銀鈴拋向空中，鈴鐺穿過蝶群，叮當聲與狼嚎形成奇妙共鳴。雲疏的童謠越唱越急，山石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坎位！"蘇丹將最後三枚金針射向裂縫。石屑紛飛間，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銅鼎，鼎身鑄滿扭曲人麵。懷瑾嘔出最後一口黑血，啞聲道："離卦...缺了火......"
    念蘇抓起把艾草塞進鼎耳，雲疏的虎頭鞋猛踹鼎足。轟隆巨響中，濃霧如退潮般散去，露出滿地昏迷的毒蛇——方才的"山石"竟是蛇群盤成的陣眼！
    青銅鼎內積著層黑稠液體，浮著七盞骷髏燈。蘇丹用銀簪輕觸，液體突然沸騰，浮現出蘇雪琴猙獰的臉："沒想到被個小崽子壞了事......"話音未落，雲疏將糖丸扔進鼎中，幻象炸成青煙。
    念蘇從鼎底撈出枚骨牌，刻著與繡帕相同的虎頭紋。懷瑾虛弱地翻開賬本："癸亥年霜降，破人麵鼎陣，損艾草三兩，糖丸一枚。"
    歸途上，雲疏趴在蘇丹肩頭酣睡，虎頭鞋的銀釘沾滿青苔。月光掠過鞋麵時，琥珀虎眼突然映出段嘉衍的身影——他正在軍帳中與頸帶虎頭刺青的男人對弈，棋盤上赫然擺著七枚骷髏棋子。
    "爹爹危險！"雲疏夢中驚啼，手中骨牌突然發燙。蘇丹低頭看去，牌麵虎頭竟轉向北方，那是段嘉衍駐軍的方向。
    當夜，蘇丹在祖祠焚香查典。供桌上的《破陣歌》殘頁突然無風自動，缺失的段落被月光補全——正是雲疏白日所唱的詞句。香爐青煙凝成個老嫗身影，手把手教幼童哼謠的剪影，那孩子的虎頭鞋與雲疏腳上的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蘇丹撫過泛黃的族譜，"曾祖母苗疆巫醫的身份，竟是這般傳下來的......"祠堂梁上忽然落下片藍蝶翅膀，邊緣焦黑似被火燒。
    五更時分，雲疏的夢囈驚動全家。孩子手舞足蹈地比劃："七顆星星掉進藥臼，變成苦藥丸！"懷瑾掌燈一看，雲疏手心不知何時多了七顆紅痣，排列如北鬥。
    蘇丹掀開藥典末頁，泛黃的星圖上，北鬥七星正指北方軍鎮。她突然想起青銅鼎中的幻象，指尖撫過虎頭骨牌——牌背不知何時顯現血字：冬至劫，七星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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