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滿月浸在蓍草叢中，五十根百年蓍草在青玉案上泛著銀輝。蘇丹剛撚起一根，七七突然按住她的手："媽媽，這根草在哭......"孩子指尖觸碰的蓍草瞬間焦黑，滲出暗紅汁液，在案麵匯成個扭曲的"凶"字。
    青銅燭台上九枝燭火突然詭異地倒懸，段嘉衍袖中龍鱗甲泛起霜紋。他握緊蓍草的刹那，掌心劍繭擦過草莖，火星如流螢般迸濺，在檀木案上灼出焦黑的北鬥軌跡。
    "阿滿莫怕。"他的聲音帶著淬冰的冷意，可懷中三歲稚童正把胎記貼在他心口。那抹金芒突然如漣漪擴散，五十根蓍草無風自動，在月光中豎起時發出金石相擊的清鳴。草莖末端竟浮現出朱砂小楷，寫著"熒惑守心"的古篆在夜空中明明滅滅。
    北鬥吞月陣的星芒穿透窗紙，照得供桌上《連山易》竹簡自行翻動。段嘉衍瞳孔驟縮——第七十七卦"崩星"的卦辭正泛著血光。他猛然望向庭院，卻見漫天星鬥開始逆時針旋轉，紫微星的方位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
    "獨缺陰爻..."他喃喃自語，指尖撫過第四十九根蓍草的斷口。突然一陣狂風卷著槐花香灌進屋子，供果滾落時竟擺出了二十八宿的方位。小滿的胎記金芒大盛，孩子指著東南方尖叫："爹爹快看！月亮在吃星星！"
    段嘉衍衝到廊下，隻見東南天際的月亮邊緣正在融化，露出其後如眼球轉動的黑色漩渦。三顆主星接連墜入漩渦，尾跡拖出燃燒的《洛書》紋路。他腰間的斬龍劍突然發出龍吟，劍穗上的八卦墜子開始逆向旋轉。
    "是地火明夷之兆..."老管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中羅盤的天池水竟凝成了冰晶。段嘉衍低頭看向掌心，方才被蓍草劃破的傷口滲出的血珠，正懸浮在半空勾勒出另一組卦象——水火既濟，初九爻動，變卦為火水未濟。
    遠處傳來晨鍾暮鼓般的轟鳴，整座老宅的地基開始下沉。段嘉衍抱起兩個孩子躍向屋頂，卻見北鬥七星的勺柄正在重組，新的星圖顯現出"七殺破軍"的凶兆。蓍草在他掌心自燃成灰，灰燼中隱約浮現出"太陰失軌，周天倒轉"八個血字。
    "去藏書閣！"他咬破指尖在虛空中畫符，血珠未落地就被某種力量吸走。當三人撞開青銅門時，滿屋古籍突然無風自動，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出相同的預言："熒惑入南鬥，天子下殿走。北鬥吞月時，地脈倒海流。"懷瑾翻開《易緯》對照，聲音發顫，"這卦象是未濟卦，主事未成，險在東方......"
    話音未落，七七突然揪住蘇丹衣袖："娘親快看！蓍草裏有個藍婆婆！"
    隻見焦黑的蓍草灰中浮出人影——藍婆婆正在蛇窟熬煮青銅鼎，鼎中沉浮的竟是七七和小滿的布偶，每隻玩偶心口都插著桃木釘。
    段嘉衍袖中銀鈴驟響，避疫丹滾落的刹那，七七發間的玉簪突然迸出金光。案上五十莖蓍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暗紫脈絡在草莖上蜿蜒如蛇，將兩人困在不斷收縮的綠色牢籠中。
    "坎位屬水，這是冬至時埋下的..."念蘇話音未落，最粗的草莖突然裂開口子，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蟲豸。避疫丹遇邪祟騰起青焰，在草莖上灼出"臘八祭"三個焦黑大字。
    "快用天罡北鬥陣！"七七突然咬破指尖，血珠濺在龜甲上竟凝成冰花。她將染血的蓍草拋向空中，草莖竟在月光下自動排列成北鬥形狀，每顆星鬥都閃爍著不同顏色的靈光——天樞赤如朱砂，天璿藍似深海，天璣青若幽火。
    當最後一根草莖歸位的瞬間，整個密室突然被金色符文籠罩。窗外驚雷炸響，我看見段嘉衍的影子在光華中不斷變幻，時而化作上古神獸，時而又變回人形。而七七發間的玉簪，此刻正懸浮在半空，綻放出比月光更璀璨的光芒。小滿的胎記貼上玉案，凰紋金芒順著葉脈遊走，將五十根蓍草染成淡金。原本的凶卦突然重組，草莖在月光下投出漢代墓室的星圖。
    "爹爹的劍在這裏！"念蘇指著星圖缺口。雲疏的虎頭鞋踢到案角，鞋底銀釘恰好補全星位："門開了！"
    地麵突然隆起土包，一株血蓍破土而出，頂端結著青銅鑰匙。段嘉衍剛欲觸碰，血蓍突然爆開，汁液在夜空拚出八個腥紅大字："嫡脈雙祭，地龍歸天。
    "藍婆婆要拿弟弟妹妹喂大蛇！"念蘇的銀鈴突然炸響，碎片紮入蓍草叢。被刺中的草莖滲出黑血，竟長出米粒大的蛇鱗。小滿突然抽搐，胎記中鑽出條碧眼小蛇，嘶嘶吐信："臘八子時，藥香引魂......"
    "放肆！"蘇丹銀針貫穿蛇頭，毒血濺上蓍草，瞬間催生大片妖異紅花。七七揪下一朵塞進嘴裏，瞳孔泛起金芒："花說祠堂地下有扇門，門裏關著好多哭鼻子的娃娃......"
    懷瑾用狼毫蘸取花汁，在《易緯》空白頁疾書。墨跡遇風即燃，灰燼凝成三百年前的卜辭："癸未年臘八，蘇氏以嫡祭鼎，地龍翻身，萬疫橫行。"段嘉衍的劍尖挑起殘頁："藍婆子是要重演當年慘劇！"
    "不止如此。"蘇丹碾碎血蓍，汁液在掌心顯形——現代村落與古代廢墟重疊，每個村民腳下都連著條青銅鎖鏈，直通漢代墓室，"她要借臘八陰陽交替之時，讓三百年前的疫魂還陽！"
    小滿突然將胎記按在青銅鑰匙上，墓室星圖驟然收縮，化作光點沒入七七的七星痣。孩子指著東方泛白的天際："弟弟說，明天采藥要帶三個竹簍。"
    "因為藍婆婆的分身藏在簍底？"段嘉衍擦劍的手一頓。
    "不是......"七七歪頭嗅了嗅晨霧，"要裝被雷劈壞的蓍草灰，灰裏住著好多小地龍，能咬斷壞人的鐵鏈子！"
    穿透薄霧，最後一根蓍草在曙光中化為灰燼。懷瑾的賬本突然浮出卦象批注："大凶化吉，然需至親折壽。"蘇丹望向嬉鬧的萌寶們，攥緊了那株滲血的蓍草——葉脈深處，隱約可見段嘉衍戰死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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