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少女與妙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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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跑路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沉浸於“做減求空”真相與自身殘缺神權震撼中的西裝周牧甚至沒來得及反應。
    黃泉同樣驚愕。
    她自然知曉係統的存在。
    畢竟,她和周牧的關係,除了未行歡好之事,與正常伴侶幾乎沒有區別。
    而那常在意識中蹦躂彰顯存在感的係統,早已是親近圈子裏公開的秘密。
    但此刻……
    “你怎麽跑到我這兒了?”黃泉凝視著視網膜前突然浮現的係統界麵,心念微動。
    “叮——”
    【嗚嗚嗚,芽衣姐你是不知道哇!】
    【本寶寶這些日子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生怕被那幾個狗主人的分身看出破綻!】
    【現在你來了,本寶寶才算找到靠山了!】
    【狗主人太不是東西了,連本寶寶這係統都隨手丟了(╥﹏╥),就為了謀劃那些雲裏霧裏的劇本,還美其名曰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黃泉聞言,唇角微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倒未生疑。
    周牧那抽象跳脫的性子,做出丟棄係統這種事,似乎……也不算出格。
    “你可知我主現階段究竟在何處沉睡?”黃泉追問核心。
    “叮——”
    【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關鍵信息……】
    【狗主人他……主動剝離了四種核心神權,拋卻了部分神性……甚至將“死亡”這個概念本身都寄托在了星身上……】
    【所謂的沉睡維係墟界……恐怕隻是他龐大神性的一部分在沉睡!他真正的意誌核心,很可能一直活躍著!】
    【如果我的推演無誤……他此刻存在的本質……很可能已與凡人無異!】
    【這話我不敢對任何人講,包括他的愛人和那些分身,隻敢告訴你。】
    【(っ╥╯﹏╰╥c)】
    【救救他……】
    黃泉聞言,瞳孔驟然收縮,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恐懼瞬間攫住她的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
    凡身……?
    若他此刻真是一介凡軀,在這凶險莫測、大能環伺的墟界……
    “怎……怎會如此?!”失聲的低語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對麵,西裝周牧終於從係統跑路的錯愕中回神,敏銳地捕捉到黃泉臉上那罕見的、近乎失魂的驚悸。
    “你怎麽了?”他皺眉問道。
    黃泉猛地驚醒,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麵上恢複一貫的冰寒,不動聲色道,
    “沒什麽,隻是在思索墟界生死崩壞後的善後之策。”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奔湧的昏黃河水,語氣不容置疑,
    “你自己下去吧。”
    “看在……過往情分上,我不想對你再動刀兵。”
    西裝周牧聞言,嘴角扯出一抹無奈。
    這結局,他早有預料,或許已是最好的收場——至少,他這承載了部分靈魂的“表征”存在,暫時得以保全。
    他深深地看了黃泉一眼,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保重。”
    言罷,身影沉入那亙古流淌的忘川之底,消失不見。
    待他身影徹底沒入昏黃,黃泉臉上強裝的鎮定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慌亂與焦灼。
    她死死盯著那新的係統界麵,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告訴我!他那個凡身現在何處?!”
    “叮——”
    【我……我已經傾盡全力搜尋了墟界每一個角落……但……一無所獲……】
    【我隻知道,主人的修行資質極差,所以他現在的身份必然不是什麽大能修士。】
    【他此刻……或許正在某個不起眼的位麵底層掙紮沉浮,默默無聞……】
    黃泉的眼眶瞬間紅了,銀牙緊咬,從齒縫裏迸出怒斥,
    “這麽大人了!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想一出是一出!任性妄為!”
    然而,怒斥歸怒斥,她的行動卻快如閃電。
    浩瀚無邊的神念再無保留,以自身為原點,如同無形的海嘯般轟然爆發,瞬息間席卷覆蓋整個墟界!
    人間界……無數生靈氣息掠過,無他!
    惡鬼界……凡塵煙火,氣息繁雜,無他!
    天界……世界巨樹,秩序井然,無他!
    地獄界……死寂冰冷,規則重塑,無他!
    萬靈界……生機勃勃,萬類霜天,無他!
    修羅界……殺伐血氣,戰意滔天,亦無他!
    周牧的氣息無處不在,如同烙印在墟界的背景板,卻唯獨找不到那個最核心、最本質的“凡身”痕跡!
    這反常的“空無”讓黃泉心中的緊迫感如野草般瘋長!
    她強迫自己冷靜,高速運轉的神念如同精密的儀器,開始向係統尋求邏輯分析,
    “按照你對我主性格的了解,他若為凡身,此刻最可能去往何處?”
    “叮——”
    <……】
    【大概是……怡紅院?青樓?勾欄?(⊙_⊙)?】
    黃泉:“……”
    她感覺自己的銀牙真的要咬碎了。
    因為這答案……該死的準確!
    他或許不屑於真去碰其他女人,但欣賞歌舞、滿足眼福之事,他絕對幹得出來!
    不過……
    “凡人之軀的他,未必還有那份閑情逸致尋花問柳……”黃泉眸中寒光一閃,“以他的驕傲,更大的可能是選擇‘尋道’,證明自己即便重頭再來,亦非凡俗!”
    “叮——”
    【這確實也是一種可能路徑。】
    【但我曾暗中掃描過墟界所有已知的大能者及半步大能者的神魂波動。】
    【沒有一個頻率能與主人殘留的‘本我印記’吻合。】
    【基本可以排除主人已躋身高階修士行列的可能性。】
    “是嗎……”黃泉若有所思。
    實話說,她對周牧有著近乎盲目的濾鏡。
    即便係統已明確否定了周牧成為大能者的可能,她內心深處仍固執地不願相信那個驚才絕豔的存在會真的泯然眾人。
    沉默在忘川岸邊蔓延,隻有亙古的水流聲作伴。
    許久,黃泉突然問出了一個極其關鍵、卻又角度刁鑽的問題,
    “那麽,在墟界既定的曆史軌跡與‘設定’之外,是否曾出現過……超出預料的‘變量’?”
    “就是那種無法用常理解釋其崛起或存在的個體?”
    係統似乎被這問題問住了,短暫的延遲後,一個名字被推送出來。
    【三月七?】
    黃泉秀眉微蹙。
    她接收過關於“魔祖”三月七的信息洪流,但直覺告訴她並非如此。
    三月七的成長雖有奇遇,但每一步都有跡可循,力量體係與行為邏輯並未出現根本性的、違背其成長軌跡的突兀跳躍。
    況且,以周牧的驕傲,化身女身求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排除她,還有別的嗎?”黃泉追問。
    <……一時間……想不出更符合條件的了……(?_?ヾ】
    黃泉不再言語,緩緩閉上雙眸。
    作為忘川的執掌者,一項至高權能隨之發動。
    記憶滌蕩!
    浩瀚無垠的忘川之水仿佛成為她意識的延伸,無數生靈死後沉澱於此的記憶碎片,如同恒河沙數,被她以超越時空的速度檢索、翻閱、分析。
    時間的概念在此刻模糊,唯有信息洪流在衝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那雙緊閉的紫眸倏然睜開,銳利的目光穿透層層位麵阻隔,精準地投向了人間界的某個方位。
    “走,”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去找那位‘奎木狼’。他的存在……似乎有些‘異常’。”
    話音未落,窈窕的身影已從忘川岸邊消失無蹤,隻餘昏黃的河水兀自奔流。
    ……
    與此同時,混沌海深處·魔氣翻湧之地。
    罡風如刀,卻在觸及一片被無形力場庇護的區域時乖順地平息。
    三月七、安禾、以及被分割獨立出來的“小惡魔”安禾,三人正透過翻騰的魔氣,凝視著惡鬼界因六道生死崩壞而引發的能量亂流。
    “三月姐姐,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真不出手嗎?”小惡魔摩挲著下巴,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六道封閉,秩序崩塌,正是竊取本源、煉化六道的天賜良機。
    安禾也將擔憂的目光投向沉默的三月七。
    三月七眼底晦暗翻湧,最終隻是輕輕搖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壓抑。
    “我做不到。”
    “女兒國那位……不會允許我觸碰六道本源的。”
    小惡魔安禾恨恨地一跺腳,魔氣在腳下炸開一小圈漣漪,
    “狗娘養的女兒國國師!”
    “還有那三個道貌岸然的狗屁三清!”
    “一個個都是該千刀萬剮的王八蛋!”
    安禾也麵露不忿,但這不忿更多是針對某個身影,“若是星……能記起輪回時的記憶就好了……”
    三月七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深沉的失落,旋即歸於更深的沉默。
    小惡魔見狀,突然伸出手用力搖了搖三月七身後那條魔尾,試圖將沮喪驅散,
    “喂!振作點啊!”
    “舉世皆敵又怎樣?怕他個鳥!至少現在,我們倆都站在你這邊!”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溫柔的安禾,一臉認真。
    三月七身軀微震,一股久違的暖流悄然注入冰冷的心房。
    獨自在黑暗與背叛中掙紮了太久,同伴毫無保留的支持與信任,是她最渴求也最稀缺的力量之源。
    眼底的迷茫與頹喪被堅毅取代,魔氣隨之昂揚!
    “好!”她霍然起身,藍粉色的瞳孔鎖定惡鬼界方向,“我們去搶了那裏的本源!然後……揪出三清和鴻鈞的老巢!”
    “這才對嘛!”小惡魔安禾笑嘻嘻地用力拍了拍三月七的肩膀。
    然而,她話音未落——
    呼!
    周遭狂暴肆虐的混沌罡風,毫無征兆地,驟然靜止!
    翻湧的魔氣如同被無形之手撫平,一道身著國師服、黑發黑瞳的青年身影,仿佛自虛空中凝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三人麵前。
    三月七瞬間進入戰鬥狀態,魔氣如怒濤般洶湧爆發,一步踏前將兩個安禾牢牢護在身後,怒聲道,“女兒國國師!你來做什麽?”
    國師周牧臉上浮現一抹深切的無奈與歉意,微微欠身,
    “抱歉,小三月。”
    “若心有不忿,你盡可出手,我絕不還擊,任你發泄。”
    “但……煉化六道輪回之舉,我不能放任。”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磐石般的堅定。
    三月七的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這些年,她哭過、罵過、怒斥過、哀求過,用盡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方式,眼前之人卻始終如同設定好的程序,冰冷地執行著“不允許”的指令。
    軟弱,早已被她徹底摒棄。
    “你,”三月七的聲音平淡得可怕,周身魔紋驟然亮起幽暗的光芒,“很想死嗎?”
    國師周牧苦笑,“我雖非你敵手,但你也無法真正殺死我。”
    “你我之爭,隻會陷入永無休止的消耗,徒耗光陰罷了。”
    “是嗎……”三月七的回應輕飄飄的。
    下一瞬!
    轟——!!!
    足以撕裂墟界的恐怖魔氣轟然炸開!
    玄奧繁複的暗黑魔紋瞬間爬滿她裸露的肌膚,原本粉藍色的靈動雙眸徹底化為一片猩紅血海,不含絲毫情感。
    九條粗壯的魔尾自她身後昂然揚起,,尖端如矛,散發著湮滅存在的恐怖氣息!
    原本的衣裙在魔氣激蕩下變得更為暴露、狂野,貼合著那具蘊含著毀滅力量的身軀。
    真魔之軀——顯!
    國師周牧瞳孔驟縮,神性光輝應激而發,在身前構築起層層疊疊的法則屏障。
    戰鬥,在混沌的寂靜中轟然爆發!
    初始,神性光輝璀璨奪目,國師周牧憑借對規則的精準掌控,道道規則如天羅地網,將魔氣壓製、切割,甚至數次將三月七的身形徹底抹消於存在層麵!
    然而,當第七次將三月七的存在“抹殺”後,攻守之勢——易形!
    「深淵:累計死亡七次,附加攻擊特效——存在侵蝕。」
    「絕響:死亡瞬間,可將承受的致命傷害以指數級增幅,無視防禦,強製返還於攻擊者本源!」
    「存在侵蝕:攻擊蘊含從根源層麵抹消目標存在概念的力量,神性亦無法完全豁免!」
    ……
    真魔之軀的恐怖,在於其近乎悖論的不死性與成長性!
    每一次“死亡”都是力量的狂暴增幅與反擊的致命升級!
    國師周牧雖然能不斷從神性源頭重塑自身,卻也陷入了最艱難的消耗泥潭。
    每一次承受那指數倍返還的“絕響”傷害,神性光輝便黯淡一分;每一次被那蘊含“存在侵蝕”的魔爪或魔尾擊中,構成他存在的核心便出現細微卻真實的“缺失”!
    魔氣與神光在混沌海中激烈碰撞、湮滅、再生!
    戰鬥的餘波將周遭的混沌撕扯出無數破碎的時空裂痕。
    三月七的攻勢越來越狂暴,帶著積壓無數歲月的悲憤與決絕;國師周牧的防禦則顯得愈發凝重與吃力,神性的光輝在魔氣的侵蝕下頑強卻持續地黯淡下去。
    戰況,陷入了令人絕望的焦灼。
    時間,在這場超越凡俗理解的對抗中失去了意義。
    ……
    ……
    而另一邊——
    惡鬼界·無憂鎮。
    卡芙卡緩緩睜開了雙眼。
    大羅境界的玄奧道韻在她周身流轉,仿佛與整個惡鬼界的本源產生著深層次的共鳴。
    她在成就大羅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出纖手,引動惡鬼界殘存的法則碎片,將那道被自己煉化的惡鬼界本源重新構築出來。
    下一瞬,
    一顆抽象的土黃色光斑在她掌心緩緩成型。
    “給。”卡芙卡的聲音平靜無波,將光斑推向虛空某處。
    那裏,空間泛起漣漪,一隻戴著紫色蕾絲手套的優雅手掌伸出,穩穩接住了光斑。
    黑天鵝的身影並未完全顯現,隻有帶著滿意笑意的聲音傳來,
    “不愧是卡芙卡女士,言出必踐。”
    “那麽,按照約定……”
    符玄的身影憑空出現在營地中,周身完好無損,隻是眼神略顯恍惚,顯然是被瞬間傳送回來。
    “……您的夥伴,完璧歸趙。”
    黑天鵝的聲音帶著一絲完成任務後的輕鬆。
    “另外,諸位在惡鬼界的‘居民身份’已登記在冊,此地……就暫時當作你們的據點吧。”
    話音落下,空間漣漪平複,她的氣息徹底消失。
    臨時營地中,丹恒、丹怡、流螢、星寶等人臉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己方陣營誕生一位真正的大羅,無疑是黑暗中的曙光!
    唯有景元,麵色凝重如鐵,目光死死盯著因六道崩壞而顯得格外混亂汙濁的天空,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快速敲擊,顯然在瘋狂計算著什麽。
    卡芙卡的目光穿透時空的迷霧,投向景元所憂慮的方向。
    片刻後,她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視線轉向景元,帶著一絲歉意,
    “抱歉,景元將軍。”
    “以我此刻的感知……你的師尊鏡流,她的氣息已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帶離了墟界範圍。”
    “去向……未知。”
    景元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震,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的落寞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了然,
    “此事……景元心中早有預料。”
    “天意如此,怪不得卡芙卡女士。”
    他早已推演過最壞的結果,鏡流的“消失”雖然讓其無奈,卻未超出預案。
    卡芙卡微微頷首,拉著還有些懵懂的星寶和流螢坐下,目光平靜地看向景元,
    “那麽,接下來,有何打算?”
    景元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師尊離去的情緒中抽離,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鷹。
    他伸出三根手指,聲音沉穩而有力,
    “當務之急,有三件事,需我等勠力同心!”
    “其一,”他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必須設法從太清手中,奪回我們被剝離的西行輪回記憶!”
    “那裏麵,必然藏著關乎全局、足以顛覆現狀的關鍵情報!這是撥開迷霧的基石!”
    “其二,”他手指轉向人間界的方向,
    “驅逐盤踞人間界的惡鬼餘孽!斬斷三清在人間的道統根基!助人間共主唐皇,掀翻那虛假的‘天庭’,讓「人間」真正回歸萬民之手,成為獨立自主的‘人道’樂土!”
    “其三……”
    他停頓片刻,聲音陡然變得無比鄭重,目光掃過符玄、流螢,最終落在星寶身上,
    “完成我們曾經許下的‘因緣果報’之諾!”
    “諾言看似虛無,但我總感覺……在這因果糾纏、業力如網的墟界,‘因緣果報’四字,或許蘊含著撬動規則、乃至破局的關鍵偉力!”
    “此為我基於過往信息的推演猜想,諸位可自行斟酌。”
    “因緣果報……”流螢下意識地重複著,仿佛被這個詞觸動。
    她手腕一翻,一尊小巧玲瓏的白玉淨瓶和一個古樸玄奧的先天八卦盤出現在掌心。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流螢坦然道,“此二物,是我在心繭試煉中所獲,並非我所有,其主……另有其人。”
    她看向那玉淨瓶,眼神複雜,“我想……是時候嚐試物歸原主了。”
    “咦……?”景元目光如電,第一時間鎖定了那尊散發著溫潤祥和氣息的玉淨瓶,與符玄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是……觀音大士的玉淨瓶?”
    流螢點頭,並不意外景元能認出。此寶特征太過鮮明。
    景元眼中精光爆閃,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成型!
    他猛地站起身,之前的頹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銳氣,
    “走!我們即刻啟程,去南海紫竹林!先救妙善!”
    他思路無比清晰,“若我所料不差,曾親身經曆數次輪回並遭篡命之劫的妙善,即便被困,其智慧與所知,也遠非我等可比!”
    “隻要能與她溝通,獲取其掌握的內情,即便我等記憶未能恢複,也足以撕開敵人精心編織的羅網,化被動為主動!”
    符玄的行動力堪稱恐怖。
    景元話音未落,她指尖已然亮起天道神技的微光,淩空一劃!
    滋啦——!
    一道「人間界·南海紫竹林」的空間門戶,瞬間在眾人麵前洞開!
    門內,氤氳的仙靈之氣與淡淡的竹香隱約可聞。
    目標明確,時機緊迫。
    眾人再無二話,景元一馬當先,流螢收起寶物緊隨其後,丹恒、丹怡護住還有些茫然的星寶,卡芙卡殿後,一行人魚貫而入,身影消失在空間門的光暈之中。
    一步踏出,天地變幻。
    無憂鎮的煙火瞬間被無邊的清幽靜謐取代。
    紫氣氤氳,修竹成海,仙霧繚繞間,靈泉叮咚,瑞草吐芳。
    若說無憂鎮是煙火人間的極致,此地便是清淨仙境的典範。
    隻是,這份清淨中,透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寂寥。
    竹林邊緣,一頭體型壯碩如小山、皮毛油亮的黑熊精,正倚著一塊青石打盹,鼾聲如雷。
    景元與符玄對黑熊精毫不陌生——這正是當初他們在觀音禪院刻意放走、安插到此地的“暗棋”。
    黑熊精的耳朵極其靈敏,眾人落地的細微聲響便將其驚醒。
    它猛地睜開大眼,警惕地掃視來人。
    當目光觸及被卡芙卡和流螢護在中間的星寶時,那警惕瞬間化為狂喜,巨大的身軀靈活地翻身躍起,甕聲甕氣地吼道,
    “主人!您可算來啦!”
    星寶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和稱呼弄得一怔。
    仔細看去,這黑熊精身上果然纏繞著熟悉的深淵氣息,那轉化手法,分明出自自己之手!
    她立刻反應過來,這定是失憶前西行路上的“手筆”!
    星寶小臉一板,瞬間進入狀態,大大咧咧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黑熊精毛茸茸的腦門,
    “嗯!最近過得咋樣?沒偷懶吧?”
    黑熊精不疑有他,嘿嘿直笑,
    “托主人的福!小的在這兒吃得好睡得好,就等著主人您一聲令下呢!”
    “您這是……要收網了?”
    星寶小腦袋一揚,結合景元之前透露的信息和眼前情況,斬釘截鐵,“沒錯!我等今日,便是為解救妙善菩薩而來!”
    黑熊精精神大振,壓低聲音道,
    “來得正好!”
    “那賊道慈航此刻就在道場裏療傷,看樣子傷得不輕,氣息都虛浮得很!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帶路!”星寶小手一揮,氣勢十足。
    “好嘞!諸位大王,這邊請!”黑熊精躬身引路,龐大的身軀在竹林中靈巧穿梭。
    景元看著星寶這無縫銜接、反客為主的架勢,眼中掠過一絲真正的驚訝。
    他一直以為這位背景通天的師妹是純靠力量橫推的“莽夫型”選手,卻不曾想,這臨場應變、處理信息、駕馭局勢的能力竟也如此老辣!
    看來……她之前要麽是在藏拙,要麽……純粹是懶得動腦子?
    景元心中哭笑不得。
    也對,換做自己若有她那般背景和力量,恐怕也懶得費心算計。
    ……
    眾人的腳程很快,不消片刻便抵達了紫竹林深處。
    那裏坐落著一個由紫竹搭建的簡樸道場。
    道場中央蒲團上,一個身著月白僧袍、卻生著男身女相的身影正閉目調息,周身氣息紊亂,正是慈航!
    他似是感應到數道強大而陌生的氣息迫近,霍然睜眼!
    當看清來者竟是之前大鬧靈山、連佛祖都敢砍的那群煞星時,慈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底充滿了荒謬與驚懼,
    “你……你們……”
    什麽仇什麽怨啊?
    靈山都拆了還不夠?
    追到這南海來趕盡殺絕?!
    眾人見狀,完全沒有和他閑聊的心思,直接就上演了一套全武行。
    戰鬥……或者說,鎮壓,結束得毫無懸念。
    甚至無需卡芙卡出手,符玄的天道神技便慈航完全抗衡不了的。
    一道「禁錮」與「虛弱」的標簽無聲無息落下,慈航周身的法力瞬間被鎖死,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雙膝跪地,雙手被反剪身後捆住,脖頸被勒得後仰——懸浮於半空,動彈不得。
    然而,當眾人看清慈航此刻的狀態,新的難題又擺在了眼前。
    如何解救與他共生、被「剝魂籙」徹底篡奪了存在的妙善?
    符玄嚐試以天道神技解析、剝離,但「剝魂籙」作為同位格的神技,對同位格的能力近乎完全免疫。
    強如卡芙卡,此刻也秀眉微蹙,她的大羅偉力足以毀滅慈航無數次,卻完全無法做到將那篡命的“鎖鏈”解開。
    慈航掙紮了兩下,發現徒勞無功,索性放棄了,反而發出一陣刺耳的嗤笑,
    “沒用的!省省力氣吧!”
    “自盤古開天以來,被「剝魂籙」侵蝕的被篡命者,從未有恢複的先例!”
    “就算你們現在殺了貧道,妙善的神魂也得跟貧道同入死境!”
    “哈哈哈!若想她多活幾日,就乖乖放了貧道,貧道心情好,或許還能讓她透透氣……”
    這話語雖刻毒,卻也是冰冷的現實。
    星寶被這無恥之言氣得小臉通紅,裙擺下一條滑膩的觸手蠢蠢欲動,
    “你找死!”
    “我倒要看看,在幾何倍的痛苦下,你這張嘴還能不能這麽硬!”
    “星師妹且慢!”景元急忙出聲阻止,目光如炬地盯著慈航,
    “若我推演無誤,此刻妙善菩薩的感知與慈航是同步的!”
    “你若對他施以酷刑,菩薩亦將感同身受,承受同等痛苦!”
    “哈哈哈哈!聰明!”慈航得意大笑,有恃無恐,“想救她?那就給貧道放尊重點!否則……哼!”
    星寶氣得渾身發抖,那根探出的觸手不甘地扭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恨恨地縮了回去,隨即悶悶不樂地走到一株粗壯的紫竹下,抱著膝蓋坐下生悶氣。
    眾人一時陷入僵局,束手無策。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凝視著被縛慈航的流螢,像是突然下定了什麽決心。
    她手腕一翻,那尊溫潤如玉、內蘊三光神水的淨瓶出現在手中。
    她緩步上前,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此物,名喚玉淨瓶,本為妙善菩薩隨身至寶。”
    “今日,物歸原主。”
    她將淨瓶托在掌心,對著被束縛的慈航微微躬身。
    “至此,我與妙善之間,前緣因果,就此了結。”
    “而你,”流螢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刺向慈航,
    “投身惡鬼,助紂為虐,人性泯滅,佛心盡喪!為禍人間,罪不容誅!”
    她不再看臉色劇變的慈航,轉向符玄,眼神示意。
    符玄心領神會,指尖神光再起!
    這一次,凝聚的不再是簡單的禁錮,而是蘊含著天道神技之力的終極標簽。
    猩紅字體——「凡人」!「囚徒」!
    慈航瞬間魂飛魄散,厲聲尖叫,
    “住手!你們敢?!”
    “若將我封印,妙善她也將……”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因為一個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無盡慈悲與祥和寧靜的女聲,竟強行從他口中發出,帶著一種看透生死、放下一切的解脫,
    “善哉……此乃……最好的歸宿。”
    這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菩薩?!”景元等人失聲驚呼。
    “諸位……不必為貧僧憂心。”妙善的聲音透過慈航的軀體傳出,依舊平和,
    “神技之所以淩駕眾生,便在於其觸及規則本源之偉力。”
    “此篡命枷鎖……縱然大羅親臨,亦難解脫。”
    她的話語帶著洞悉一切的智慧與坦然,
    “莫要猶豫……將此身……與這孽障……一同封印吧。”
    “至少……貧僧得此殘軀……可與此獠共赴無間……永鎮其惡!亦是……功德一件……”
    眾人聞言,無不為之動容,眼眶發熱。
    “菩薩……”符玄聲音微顫,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動作卻無比決絕!
    指尖神光,毅然揮落!
    “不——!!!你們不能!我主乃是魔祖!祂不會放過你們的!祂……”慈航的意誌瘋狂反撲,發出絕望怨毒的咆哮!
    嗡!
    標簽落下,神光沒體!
    慈航身上那屬於半步大羅的磅礴氣息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盡!
    那捆綁著他的無形繩索驟然凝實、變形——沉重的枷鎖覆蓋了他的脖頸、手腕、臂彎、腰腹、膝蓋、腳踝……甚至連十根腳趾都被細小的鐐銬鎖死!
    整個人如同被澆築在無形的琥珀中,連一絲一毫的顫抖都無法做到,隻有那雙眼珠因極致的恐懼和怨毒而瘋狂轉動,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就……結束了嗎?”星寶看著那被永恒枷鎖禁錮的慈航,小臉上滿是憋悶。
    這結果,與預想中解救菩薩的圓滿相去甚遠。
    景元亦是長歎一聲,“時也,命也。”
    “菩薩心意已決,以身鎮魔,此等大慈悲、大犧牲……我等唯有尊重。”
    營地裏彌漫著悲傷的氛圍。
    就連卡芙卡那雙慣常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竟也罕見地泛起了一絲漣漪。
    對她而言,這已是情緒波動的極限。
    眾人沉默良久,連風穿過紫竹林的沙沙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最終還是景元打破了沉寂,
    “走吧,先回東土大唐。”
    “伐天之事,刻不容緩。”
    “人間沉淪已久,亟待撥亂反正,其他……容後再議。”
    眾人無言,默默點頭。
    流螢看了看被永恒囚禁的妙善,心中失落難以言表。
    這封印,近乎無解,除了三月七之外,恐怕連大羅都難以撼動。
    她將玉淨瓶放在了封印旁邊,隨即落寞地轉身,準備踏入符玄再次開啟的、通往東勝神州的傳送門。
    而就在眾人心神稍懈,即將邁入光門之際——
    “哢嚓…哢嚓嚓……”
    一陣極其細微、卻又無比刺耳的碎裂聲,如同冰麵綻開的紋路,驟然響起!
    所有人猛地轉身!
    隻見那玉淨瓶瓶身上,不知何時竟蔓延開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深處,透出一點微弱卻執拗的金光!
    流螢瞳孔驟縮,想也不想,幾乎是本能地厲喝,“小心!”
    同時,神性全知域瞬間展開,化作一層淡金色的半透明屏障,將眾人牢牢護在其中!
    她太清楚三光神水的恐怖了,那是連半步大羅都無法豁免的蝕骨銷魂之物!
    然而,預想中白光彌漫、湮滅一切的場景並未出現。
    “砰——!”
    一聲清脆的爆鳴!
    玉淨瓶身徹底炸裂,化作漫天晶瑩的粉塵!
    粉塵中央,一道身影由虛化實,驟然具現!
    那是一個女子。
    頭戴一頂造型奇詭、鑲嵌著暗紅寶石的荊棘王冠,身著僅能遮住要害部位的黑色皮質短裝,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外。
    她手中緊握著一根纏繞著暗紅荊棘的長鞭,鞭梢無意識地垂落在地。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空洞,茫然,仿佛兩顆失去光澤的琉璃珠,倒映不出任何景象。
    然而,在她攤開的另一隻手掌心,一團拳頭大小、純粹到刺目的金色光球,正如同心髒般緩緩搏動著,散發出一種令人靈魂悸動的、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在流螢全知域的映照下,女子的信息如同烙印般清晰呈現在眾人意識中,
    「v.73·持鞭女王——貪」
    「狀態:意誌混沌,存在殘響,執念驅動」
    她如同一個設定好程序的傀儡,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被禁錮的妙善女身,口中機械而執著地重複著同一句話,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血沫,
    “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但你的心……我要定了……”
    “我……要定了……”
    隨著最後一遍低語落下,她掌中那團金色的光球驟然爆發出萬丈光芒!
    光芒並非擴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化作一道凝練無比的金色洪流,瞬間淹沒了被永恒枷鎖禁錮的妙善身軀。
    下一瞬,
    慈航眼中驟然爆發出極致的驚駭與恐懼,仿佛看到了比無間地獄更可怕的景象!
    然而,他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
    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被綁縛的身軀,在純粹的金光衝刷下,竟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開始劇烈地扭曲、變形!
    僅僅幾個呼吸間,男身女相的慈航道體特征被徹底抹去,顯化出的,竟是一個玲瓏有致、眉宇間帶著一絲未散佛性慈悲的——妙善真身!
    緊接著,“啵”的一聲輕響!
    一道扭曲、痛苦、充滿了惡鬼氣息的透明魂體,如同被強行擠出的膿血,猛地從那新生的妙善真身中被剝離出來!
    正是慈航的神魂!
    他發出無聲的淒厲哀嚎,魂體上布滿了被金光灼燒出的孔洞,瘋狂掙紮,卻無法擺脫那金色光芒的束縛!
    下一秒!
    “轟——!”
    慈航的神魂仿佛達到了承受的極限,如同一個被吹爆的氣球,在那金色神輝中轟然炸裂!
    束縛著妙善真身的永恒枷鎖,失去了禁錮的目標,發出一聲哀鳴,光芒瞬間黯淡、崩解!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間發生的劇變驚呆了!
    那讓大羅都束手無策、隻能選擇封印的篡命絕局……竟然……就這麽……被一個突兀出現的、等級僅有73級的、沒有自我意誌的存在……以一種近乎蠻橫霸道的方式……強行破解了?!
    而這時,星寶和流螢幾乎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
    “老登的神性?!”
    “牧的神性?!”
    那股純粹、古老、帶著至高無上意味的金色力量,她們絕不會認錯!
    符玄反應最快,在枷鎖崩解的瞬間,指尖神光閃爍,瞬間收回了施加在妙善身上的「凡人」與「囚徒」標簽!
    同時,一道柔和的仙力拂過,為那新生的、不著片縷的妙善真身披上了一件素雅的月白僧衣。
    妙善踉蹌一步,脫離了束縛。
    然而,她臉上沒有絲毫重獲自由的喜悅,隻有無盡的悲傷與痛楚。
    她甚至沒有在意自己此刻的儀態,那雙蘊藏著無盡慈悲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前方那眼神空洞、依舊保持著推出光球姿勢的持鞭女王。
    淚光,第一次盈滿了這位看破紅塵、以大無畏舍身鎮魔的菩薩眼眸。
    “為……為什麽……?” 妙善的聲音哽咽,帶著難以言喻的心碎。
    她顫抖著伸出手,冰涼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無比輕柔地撫摸著持鞭女王那空洞而美麗的臉頰,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地滑落,
    “何至於此啊……”
    眾人見此,都有些不明所以。
    而就在這時,一道毫無感情、如同預設留言般的聲音,在紫竹林上空回蕩開來,
    「塵封之秘,終有重光之日。」
    隨著這聲音落下,一道巨大的光幕在持鞭女王頭頂上方徐徐展開。
    光幕中的景象,正是以這位無名少女為第一視角的過往。
    ……
    視角很低,像是在仰視。
    畫麵中是繁花似錦的庭院,一隻溫軟的小手牽著自己髒兮兮的手,清脆如鈴的笑聲在耳邊回蕩,
    “以後,你保護我,我罩著你!”
    那是年幼的妙善公主,笑容燦爛,是少女灰暗生命裏唯一的光。
    ……
    場景變換。
    少女身著樸素的侍衛服,站在角落,默默看著殿中那渾身籠罩著柔和佛光、寶相莊嚴的妙善菩薩。
    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守護她!永生永世!她是這汙濁世間,最後的淨土!”
    ……
    畫麵陡然變得壓抑扭曲!
    視角躲在廊柱後,偷看著那個“妙善”。
    男身女相,眼神時而陰鷙,時而癲狂,將侍奉的小妖打得魂飛魄散,口中發出不屬於妙善的桀桀怪笑!
    少女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恐懼和憤怒幾乎將她撕裂,
    “不……那不是她!不是我的妙善!”
    ……
    畫麵快速閃回。
    少女深夜潛入藏經閣,翻找禁忌古籍,被禁製反噬吐血。
    她試圖聯係舊識大能,卻被拒之門外,甚至被當作瘋子。
    她暗中布置逆轉陣法,耗盡心血,卻在最後一刻被“慈航”輕易揮手摧毀……
    每一次嚐試,都換來更深的絕望和更重的傷勢。
    她蜷縮在冰冷的角落,抱著唯一的念想——那尊妙善曾賜予她、盛放過甘露的玉淨瓶小模型,無聲地流淚。
    ……
    畫麵定格在一個深夜。
    少女臉上淚痕未幹,眼神卻燃燒著最後的瘋狂與決絕。
    她偷偷潛入妙善曾經的靜室,顫抖著,無比小心地將那尊真正的玉淨瓶抱入懷中,如同抱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那早已物是人非的道場,轉身決然沒入無邊的黑暗。
    目標——女兒國!
    ……
    光幕景象變得光怪陸離,色彩斑斕到令人眩暈。
    那是心繭第一境——無窮的可能性。
    少女的身影在其中沉浮,時而成為富家千金,錦衣玉食;時而成為女俠,快意恩仇;時而成為仙女,逍遙自在……
    每一個可能性都編織著美好的幻夢。
    然而,在某個最幸福的瞬間,幻境中那個陪伴她的“妙善”突然扭曲,變成了慈航獰笑的臉!
    “不——!”
    少女在沉淪的邊緣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強行掙脫!
    但無數個“自己”的記憶、情感、欲望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她脆弱的靈魂!
    她頭痛欲裂,七竅流血,死死抱著懷裏的玉淨瓶,如同溺水者抱著浮木。
    她開始強迫自己記住一切,貪婪地吸收一切,試圖用“容納所有”來對抗崩潰。
    靈魂在哀鳴,理智在崩解,她隻記得要救妙善,要變得更強……
    意識漸漸模糊,沉入一片渾噩的黑暗。
    唯有貪婪的本能和對玉淨瓶的守護,成了支撐這具軀殼的最後支柱。
    ……
    場景切換到一處古老蒼涼的演武場。
    渾身傷痕累累、眼神隻剩下野獸般混沌的少女,正與一個手持三尖兩刃刀、豐神俊朗的少年激戰!
    少年正是楊戩!
    長刀揮舞成風,卻被三尖兩刃刀輕易格擋反擊,少女被打得骨斷筋折,鮮血染紅地麵,但她每一次倒下,都會死死護住懷中的玉淨瓶,然後憑借著不死不休的執念再次爬起!
    攻擊!再被擊倒!循環往複!畫麵慘烈得讓人窒息。
    終於,在某一次少女被打碎半邊身體,僅憑本能蜷縮著護住玉瓶時,楊戩收刀而立。
    他看著地上那具殘破卻依舊死死守護著什麽的軀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動容。
    他抬頭,對著虛無的演武場空間,輕聲卻堅定地道,
    “這一場,我認輸。”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開始消散。
    在徹底消失前,他屈指一彈,一道包含著自身武道精髓與兵刃感悟的流光,沒入少女殘軀。
    同時,他將一柄長鞭兵器,也輕輕投在了少女身邊。
    神性的光輝流轉,少女的殘軀瞬間恢複。
    ……
    畫麵快進。
    恢複的少女茫然地撿起地上的長鞭。
    當鞭柄入手的那一刻,楊戩的武道經驗如同本能般烙印進她混沌的意識!
    她揮舞長鞭,動作從生澀到淩厲!
    演武場上,一個又一個對手出現,又被更加狂暴、精準、帶著掠奪一切氣勢的鞭影擊敗!
    她的等級在戰鬥中飆升,氣勢越發凶戾,空洞的眼神裏隻剩下對力量的貪婪和對懷中玉淨瓶的守護本能。
    73級的“貪”之女王,於血與火的百戰中誕生!
    ……
    最後一場戰鬥的對手,是流螢。
    戰鬥過程激烈而短暫。
    流螢的“死亡”經驗讓她迅速捕捉到了女王唯一的“弱點”——她懷中緊抱的玉淨瓶!
    在一次精妙絕倫的突襲中,流螢以一次生命為代價,攻擊到了玉淨瓶。
    “哢嚓——!”
    瓶身碎裂的脆響,如同少女最後的心弦崩斷!
    三光神水洶湧而出,瞬間將女王的身體包裹、溶解!
    “不!不要!!”
    女王那空洞的眼中第一次爆發出極致的恐懼和絕望,她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哀嚎,徒勞地抓撓著正在消融的身體,朝著虛空哭喊,
    “我錯了!菩薩!饒了我!饒了我啊……”
    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連同那破碎的玉淨瓶,在神聖又殘酷的三光神水中,徹底化為虛無。
    光幕的畫麵,定格在流螢彎腰,撿起地上孤零零的玉淨瓶本體的瞬間。
    ……
    光幕陷入純粹的黑暗。
    死寂中,國師周牧那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
    「恭喜了。你戰勝了百人,我當實現你的願望。」
    死寂,無人回應。
    隻有無盡的黑暗。
    那聲音頓了頓,仿佛在對著空無說話,
    「你居然認為我是菩薩?還想讓我饒你一命?」
    「哈…真是有趣的執念。」
    「哦?最後一場?」
    「你是說流螢啊,她有掛,實際上她根本打不過你,她不過是能重新來過罷了。」
    「噗嗤,也別太難過,這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話音剛落,一點微弱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玉淨瓶內部的景象。
    那具早已消散、僅存一點執念殘響的少女身影,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木然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點光,走向那瓶中的三光神水,最終徹底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國師周牧的聲音帶著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響起。
    「癡兒……唉……」
    隨即,一股磅礴的神性光輝,驟然注入那少女最後融入的、象征著三光神水的光點之中!
    「心繭試煉,最後一關。」
    「去見證你的執念吧。」
    「若在未來的某一刻,你殘留的混沌意誌,能引動這份神性,拯救妙善於篡命絕境……」
    「我便判你……通過心繭!」
    國師周牧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波動,
    「小小的少女啊……」
    「……莫要讓我失望。」
    ……
    光幕緩緩暗淡,最終化作點點流光消散。
    紫竹林重歸寂靜。
    風,吹過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妙善緊緊抱著那具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精致人偶般冰冷的女王軀體,將臉深深埋在荊棘王冠旁。
    壓抑的、心碎的嗚咽聲,終於無法抑製地響起。
    “你……從未背棄兒時的承諾……”
    “是我……沒能護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