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貪饕·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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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人群徹底炸開了鍋!絕望和憤怒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吞噬了每個人的理智!
“五十萬?!”
“這怎麽可能買得起?!”
“我們累死累活幹一個月也才幾千盾!”
“他們是要逼死我們啊!”
“我的孩子昨天還在喊餓……”
“這日子沒法過了!”
希兒滿意地看著下方群情激憤、幾近瘋狂的場麵,雙手虛按,示意安靜。
沸騰的聲浪在她的手勢下漸漸平息,但空氣中彌漫的暴戾氣息卻更加濃稠。
她的聲音放緩,卻帶著更強的蠱惑力,如同浸了蜜糖的毒針,精準刺入每一個絕望的心房,
“我的兄弟姐妹們!這公平嗎?這不公平!這是壓迫!這是剝削!是上城區那些蛀蟲,吸吮著我們下城區的血在享樂!”
她的話語點燃了更深層的仇恨,“地火組織,曾經天真地以為,可以通過談判,通過合作,為下層區爭取到應有的權益!”
“我們錯了!大錯特錯!”
希兒的語氣變得沉痛、“悔悟”,眼神卻銳利如刀,掃視著下方一張張被苦難刻滿痕跡的臉。
“看看過去!看看現在!”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控訴,
“談判換來了什麽?”
“是更多的壓榨!”
“合作換來了什麽?”
“是更深的陷阱!”
“他們用虛偽的承諾和施舍的殘羹冷炙,麻痹我們,瓦解我們的鬥誌!”
她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充滿了“為眾人抱薪”的、自我犧牲般的使命感,拳頭重重砸在講台上,
“妥協和乞求,永遠換不來真正的尊嚴和麵包!”
“權力!隻有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的、絕對的權力!才能砸碎這萬惡的枷鎖!才能為我們,為我們的孩子,打出一個真正吃飽穿暖、不受欺壓的未來!”
“拿起你們手中的礦鎬、扳手、任何能作為武器的東西!跟著我!推翻上城區的暴政!建立一個屬於我們勞動者自己的、公平正義的新雅利洛!讓權力真正屬於人民!”
“革命——!!!”
“希兒領袖萬歲!!”
“權力屬於人民!!”
“革命!革命!革命!!!”
山呼海嘯般的狂熱呐喊瞬間席卷了整個礦區!無數雙饑餓、絕望、憤怒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對權力和改變的狂熱渴望,死死地聚焦在高台上那個如同女武神般的身影上,仿佛她是黑暗中唯一的火炬。
三月七被這狂熱、悲壯又充滿破壞力的氣氛衝擊得有些發懵,心髒在胸腔裏狂跳。
希兒的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下城區的人民確實太苦了……掌握權力,改變命運……這難道不是唯一的出路嗎?
混亂的思緒在她腦海中翻騰。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費力地擠過激動洶湧的人群,像一葉隨時會被巨浪吞沒的小舟,艱難地衝到了高台下方。
是克拉拉!
她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神焦急得快要溢出淚水,仰著頭,用盡全身力氣對著高台上的希兒大喊,聲音在嘈雜的聲浪中顯得那麽微弱又那麽刺耳,
“希兒姐姐!希兒姐姐!不好了!史瓦羅先生……史瓦羅先生他不同意你的計劃!他說這樣會死很多很多人!他帶著機械聚落的大家,想……想阻止你!他們就在後麵……”
克拉拉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孩童的擔憂和對即將發生衝突的恐懼。
高台上,希兒臉上那激昂的、悲天憫人的表情瞬間消失了。
她低下頭,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精準地釘在台下的克拉拉身上。
那眼神裏沒有絲毫溫度,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被冒犯權威的極度不悅和……濃烈到化不開的殺意!
“克拉拉……”
希兒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來,冰冷刺骨,讓狂熱的氣氛都為之一滯。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那個小小的身影。
“你,還有史瓦羅那個頑固不化、隻會計算冰冷數字的老古董……”
希兒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你們是在質疑我的決定?質疑我為下層區爭取權力的道路?質疑……我作為領袖的權威?!”
她猛地一揮手,指向身後礦洞深處,
“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法!任何阻礙革命大業、動搖軍心者……都是叛徒!是隱藏在革命隊伍內部的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同誌殘忍!”
“來人!”希兒厲聲下令,“把史瓦羅和他的同夥給我拿下!押進礦區牢房!嚴加看管!至於克拉拉……”她冰冷的目光掃過小女孩驚恐的臉,“一並帶走!讓她好好清醒清醒,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幾名身強力壯、眼神狂熱的地火骨幹立刻如狼似虎地撲向克拉拉。
小女孩嚇得尖叫一聲,被粗暴地扭住胳膊拖走。
遠處,隱約傳來機械運轉受阻和史瓦羅那毫無感情波動、卻透著一絲電流雜音的抗議聲,但很快就被淹沒在人群短暫的騷動和希兒重新燃起的革命口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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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嘴唇翕動,想要說什麽。
阻止?用什麽理由?
希兒是領袖,她是為了反抗壓迫啊!
史瓦羅反對,克拉拉報信……這似乎……是內部路線分歧?她一個“失憶”的、沒有力量的外人,能說什麽?
看著克拉拉被拖走的背影和遠處隱約的衝突,三月七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地退回了人群的陰影裏,一種無力的茫然感攫住了她。
她隻能隨著洶湧的人潮,被動地卷入這場名為“革命”的洪流。
隨後的日子,三月七如同行屍走肉般在地火的“新秩序”下隨波逐流。
她被分配去做一些雜務,搬運物資、照顧傷員,目睹著狂熱與混亂交織。
口號依舊響亮,但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異樣。
一天深夜,礦區臨時搭建的指揮部外寒風呼嘯。
三月七因為白天分發物資時出了點小差錯,被罰留下清理倉庫。
當她疲憊地拖著腳步經過指揮部簡陋的板房時,裏麵刻意壓低的對話聲透過薄薄的牆壁,斷斷續續地鑽進了她的耳朵。
“……奧列格那邊處理幹淨了?”一個沙啞的男聲問。
“放心,手腳利索得很。那老小子還以為能靠著以前那點人脈講條件呢,哼。”另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帶著不屑,“物資已經交割給上城區‘那位大人’的管家了,都是緊俏的藥品和燃料。”
“嘖,希兒大姐頭也是沒辦法。光靠咱們這點家底,拿什麽跟銀鬃鐵衛拚?跟貴族老爺合作,換點實在東西,也是權宜之計,都是為了咱們下城區的未來。”沙啞聲音似乎歎了口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這事兒爛肚子裏,誰都不能說,尤其是那些新來的愣頭青!奧列格‘失蹤’,就按之前定的口徑,說是被上城區的密探暗殺了,正好再煽動一把火!”
“明白!為了大局嘛……”
三月七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手腳冰涼!
奧列格?那個總是樂嗬嗬、人緣很好的地火老成員?那個在動員會上還慷慨激昂支持希兒的老礦工?
他不是……失蹤了嗎?
宣傳裏說他是被上城區的走狗暗害了……原來……原來是被自己人賣了?!為了換物資?!和貴族合作?!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比雅利洛的寒風還要冰冷百倍!
她之前對希兒那一點點基於“反抗壓迫”的認同和迷茫,瞬間被這赤裸裸的背叛和肮髒的交易擊得粉碎!
原來權力的遊戲,從一開始就裹著“革命”的糖衣,內裏早已腐爛發臭!
她扶著冰冷的牆壁,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希兒那張激昂的臉,此刻在她腦海中扭曲成了最虛偽的麵具。
第二天,奧列格“被暗殺”的消息果然傳遍了礦區,群情激憤,要求血債血償的呼聲更高了。
而三月七看著那些激憤的麵孔,隻覺得心寒徹骨。
她失魂落魄地走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陰冷潮濕的礦區牢房入口。
看守似乎認得她這個新來的“雜工”,又或許是看她神情恍惚,竟沒有過多阻攔。
昏暗、散發著黴味和鐵鏽味的牢房裏,三月七看到了角落裏的史瓦羅和克拉拉。
高大的機器人倚牆坐著,金屬關節處有明顯的損傷痕跡,電子眼的光芒黯淡了許多。
克拉拉蜷縮在他旁邊,小臉上淚痕未幹,眼神空洞,像隻受驚的小獸。
死寂在牢房中蔓延。
三月七站在鐵欄外,看著他們,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了許久,她才艱難地開口,聲音幹澀,“我……我能幫你們什麽嗎?”
史瓦羅的電子眼微微轉動,紅光掃過三月七,發出低沉的嗡鳴。
他的發聲器響了起來,依舊是那種毫無起伏的機械音,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
“分析當前處境。”
“外部幹預成功率低於07。”
“內部矛盾激化程度874。”
“生存概率計算維持現狀,生存率21。達成‘改善’目標,需付出等同於生存率下降至21的犧牲代價。”
克拉拉抬起頭,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她看向三月七,聲音帶著超越年齡的疲憊和絕望,
“三月姐姐……史瓦羅先生的意思是……反抗隻會死更多人……合作才是最優解……”
她的小手緊緊抓著史瓦羅冰冷的金屬手指,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史瓦羅的頭部微微轉動,發出輕微的齒輪摩擦聲,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牢房的牆壁,望向外麵那個瘋狂的世界,機械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性”
“核心邏輯權利即秩序基石。”
“在缺乏超越規格力量介入的前提下,個體或群體意誌的最終體現形式,即為‘權利’。”
“若欲改變現狀……”
他巨大的金屬頭顱轉向三月七,電子眼紅光鎖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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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它。理解它。掌握它。”
“此為,唯一可觀測路徑。”
追尋權利……掌握權利……
史瓦羅冰冷的話語,如同重錘敲在三月七的心上,震碎了最後一絲猶豫和幻想。
克拉拉的絕望,奧列格的“失蹤”,希兒的虛偽交易……這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一個答案天真和善良在這裏一文不值,隻會被碾碎。
想要做點什麽,想要改變這吃人的現狀,就必須踏入那肮髒的權力泥潭!
一股混合著自暴自棄和破釜沉舟的狠勁從心底升起。
她想起了第一關那被玷汙的、沉淪的、早已不再純淨的自己。
惡心嗎?髒嗎?
是的。
但也許……這種惡心和肮髒,恰恰是適應這個惡心世界的保護色?她和那些玩弄權術的高位者們,本質上……或許很配?
一個模糊卻清晰的目標在三月七心中成型。
她要爬到足夠高的位置,擁有足夠大的權力,真真正正地為那些像奧列格一樣無聲消失、像克拉拉一樣絕望無助的普通人,做點什麽!
哪怕手段……不再光彩。
放棄了最後一點無謂的天真,三月七開始利用自己唯一的“資本”——那張即使在灰暗礦區也難掩明豔的臉龐,以及第一關試煉後殘留在她身上、連她自己都未完全察覺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妖異魅惑。
她不再回避那些投向她的、或貪婪或評估的目光。
她的第一個目標,是一個叫史蒂芬·周的貴族旁支子弟。
此人負責監管礦區部分物資進出,油水豐厚,性好漁色。
三月七“偶遇”了他幾次,恰到好處地展露脆弱與順從,很快便成了史蒂芬·周在礦區尋歡作樂的“新寵”。
在他的“關照”下,三月七迅速擺脫了雜役的身份,接觸到了物資分配的核心環節,甚至能接觸到一些低階的地火頭目。
但她深知,史蒂芬·周的層次遠遠不夠。
她利用從他那裏獲得的信息和人脈,如同編織蛛網,小心翼翼地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很快,一個更有價值的人物進入了她的視線——帕瓦羅迪·周,一位負責貝洛伯格部分城防後勤的實權貴族,與銀鬃鐵衛關係匪淺。
三月七巧妙地製造“偶遇”,利用史蒂芬·周作為跳板,並憑借在物資管理中展現出的“精明”和“可靠”,很快引起了帕瓦羅迪的興趣。
她半推半就,順理成章地“轉投”到這位更有權勢的貴族門下,同時並未完全切斷與史蒂芬·周的聯係,反而將他納入自己日益擴大的“交際圈”,許諾未來好處,穩住這條線。
在帕瓦羅迪·周的扶持下,三月七的地位火箭般攀升。
她開始代表貴族利益“協調”礦區事務,甚至能在地火的會議上擁有一個席位。
她表現得謙遜、能幹,懂得“體恤”底層礦工的艱辛,適時地推動一些微小的福利改善。”
她又深諳如何滿足貴族老爺們的貪婪胃口,巧妙地克扣、挪用部分物資輸送上去。
她的名字,三月七,開始在地火的中下層和部分貴族圈子裏流傳。
然而,她的野心遠不止於此。
她的目光投向了地火真正的核心決策層。
這一次,她鎖定的目標是斯卡利姆·周,一位在元老院擁有席位、能量巨大的老牌貴族,其家族在礦石產業根深蒂固。
接近斯卡利姆的難度遠超之前。
三月七動用了所有積累的人脈和資源,精心策劃了一場“英雄救美”——利用一場精心設計、規模可控的礦區騷亂,讓她“恰好”出現在斯卡利姆視察礦區的路線上,被這位貴族救下。
這場表滿足了斯卡利姆的虛榮心,加上她之前展現出的“能力”和“忠誠”,她成功進入了這位元老級貴族的視線,並很快成為了他身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和……情婦。
就這樣,憑借著步步為營的算計、左右逢源的手段以及對自己身體和感情近乎冷酷的利用,三月七在上城區貴族老爺們的暗中支持下,在地火組織內部扶搖直上。
她利用貴族的資源和信息,打擊異己,拉攏盟友,建立自己的班底。
她提出的“穩定礦區生產換取上城區讓步”、“優先解決溫飽再圖革命”等看似務實的主張,在物資日益匱乏、革命陷入僵局的背景下,竟贏得了不少厭倦了無休止口號和看不到希望衝突的中下層地火成員的支持。
又一次地火領袖換屆選舉臨近。
所有人都以為這不過是希兒連任的過場。
然而,在斯卡利姆·周等貴族勢力龐大的幕後運作和三月七自身積累的、不容小覷的“民意”支持下,這位以火箭速度上升來的二把手,竟以壓倒性的票數優勢,出人意料地將希兒掀翻在地,登上了地火組織最高領袖的寶座!
整個礦區一片嘩然,難以置信。
希兒更是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被背叛和羞辱的怒火。
權力的寶座尚未坐穩,三月七便展現了她冷酷決絕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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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就任後的第一次全體會議上,她下達的第一個正式命令。
“經查實,前領袖希兒,在任期間獨斷專行,決策失誤導致組織重大損失;更涉嫌勾結上城區勢力,出賣組織成員奧列格以換取私利,嚴重背叛革命事業與下層區人民!”
“證據確鑿,罪無可赦!”
“現剝奪希兒一切職務及榮譽,即刻押入重犯監牢,擇日公開審判並處決!”
這道命令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裏潑入冷水,瞬間引發了軒然大波!
支持希兒的死硬派群情激憤,當場鼓噪起來,指責三月七陰謀奪權,血口噴人!
衝突一觸即發!
然而,三月七的第二道命令緊隨而至,
“同時,即刻釋放所有因反對希兒激進路線而被其以‘動搖軍心’、‘叛徒’等莫須有罪名關押的成員!恢複其名譽!”
“地火組織將重新審視其鬥爭路線,暫停一切大規模武裝衝突計劃,首要目標轉為保障下層區基本生存需求!”
這道命令,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混亂的池塘。
那些被釋放者及其家屬的感激涕零,以及“暫停衝突”、“保障生存”的承諾,像一道無形的堤壩,暫時遏製住了洶湧的反對聲浪。
三月七緊接著宣布,將動用她與上城區“溝通”換來的首批援助物資——主要是糧食和基礎藥品,優先發放給最困難的礦工家庭。
當帶著“三月七”簽名的、實實在在的黑麵包和藥品分發到那些麵黃肌瘦的礦工和孩子手中時,反抗的聲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饑餓的肚子比任何革命口號都更有說服力。
雖然仍有零星的抗議和質疑,甚至爆發了幾次小規模的、由希兒死忠發動的恐怖襲擊,但在貴族暗中支持的武裝力量和三月七迅速組建的、忠於自己的護衛隊聯合鎮壓下,這些騷亂都被迅速平息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三月七“務實”的路線和貴族們為了維持這條穩定“利益輸送通道”而的有限但持續的物資支持下,下城區的境況確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善。
孩子們臉上有了血色,絕望的氛圍被一種小心翼翼的、對溫飽的期盼所取代。
三月七的威望在沉默的大多數中悄然建立。
她不再是那個依靠貴族上位的“花瓶”,而是真正帶來了“麵包”的領袖。
陰暗潮濕的重犯牢房裏,希兒被沉重的鐐銬鎖著,身上帶著受審時留下的傷痕。
牢門打開,三月七在兩名麵無表情的護衛跟隨下走進來。
希兒抬起了頭。
她看著眼前這個一身幹練製服、神色冷漠、與當初那個茫然站在人群中的女孩判若兩人的三月七,嗤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卻充滿譏諷,
“嗬……還真是小看你了,三月七。”
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我以為你爬上那些貴族的床,像隻搖尾乞憐的寵物,隻是為了讓自己在這地獄裏過得好那麽一點點。”
“卻不曾想……” 她眼神銳利如刀,“你的胃口和野心居然這麽大!大到能一口吞下整個地火!”
三月七歪了歪頭,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平靜得可怕,
“你不恨我?我可是馬上就要絞死你了。”
“恨?”希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隨即又化作一臉的不屑,
“成王敗寇而已。”
“我希兒敢作敢當,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麽好說的。”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語氣帶著一絲探究和真正的困惑,
“我隻是想不到……你真的會去給那些賤民分發食物?這戲……演得未免也太真了些?還是說,你這毒蛇,竟也生出了一點點可笑的良心?”
三月七聞言,深深地看了希兒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時間的塵埃,看到了很久以前某個在礦渣堆裏掙紮求生的倔強身影。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莫名的重量,
“曾幾何時,你,也不過是那些你口中的‘賤民’的一員。”
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了希兒內心最深處被權力和狂熱掩蓋的角落。
希兒臉上的譏諷和不屑瞬間凝固,眼神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隻是頹然地垂下了頭。
三月七不再看她,仿佛剛才隻是拂去一粒塵埃。
她揮了揮手,動作簡潔而冰冷。
隨行的兩名處刑官立刻上前,動作粗暴地將希兒從地上拖起,按到牢房中央那把冰冷的金屬椅子上。
粗糙的麻繩套上她纖細卻曾經充滿力量的脖頸。
希兒沒有掙紮,隻是閉上了眼睛,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自嘲的弧度。
窒息的、荷荷的喉音在死寂的牢房中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三月七背對著行刑的場景,聽著身後那生命流逝的聲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
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她才轉過身,冷漠地看了一眼椅子上那具失去生機的軀體,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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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形,最終消失在牢房通道盡頭昏暗的光線裏。
時間在權力更迭後的“穩定”中飛速流逝。
三月七憑借著與上城區多位貴族(史蒂芬·周、帕瓦羅迪·周、斯卡利姆·周等人)構建的錯綜複雜又互惠互利的關係網,以及自身展現出的高效管理能力,牢牢掌控著下城區。
她成為了貴族們在下層區不可或缺的“代理人”和“白手套”,通過她,貴族們能更安全、更高效地攫取礦區的資源、輸送劣質商品、甚至進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
而三月七則利用這些渠道,持續不斷地為下層區換取生存必需的物資,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和表麵的“繁榮”。
她的地位越發穩固,影響力甚至開始向上城區滲透。
一些中小貴族想要在下城區拓展利益或在上城區謀求晉升,也開始尋求她的“幫助”。
三月七來者不拒,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將人脈和影響力編織成一張越來越大的網。
她深知平衡的重要性,並未因攀附上更高枝而輕易踹開之前的“合作夥伴”,反而將他們更緊密地納入自己的利益共同體,形成了一張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龐大關係網。
她耐心地等待著,如同潛伏在蛛網中心的蜘蛛。
終於,一個絕佳的機會出現了。
——上城區一個小貴族家庭,其家主在一次例行的寒潮期邊境巡查中遭遇了罕見的暴風雪,連同護衛隊一起失蹤,最終被判定死亡。
這個家族本就人丁不旺,失去了頂梁柱和主要收入來源後,迅速敗落,無法再維持貴族的體麵和義務。
根據貝洛伯格古老的《貴族承襲法》,其貴族頭銜和封號將被元老院收回,空出的席位需要由新的、有實力、財力或軍功的家族填補。
三月七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在斯卡利姆·周、帕瓦羅迪·周等重量級盟友的鼎力支持下,在元老院一場並不算太激烈的博弈後,一項提案以四十票讚成的高票獲得通過
授予下層區地火組織領袖、對穩定貝洛伯格資源供應有卓越貢獻的三月七女士,相應的貴族頭銜與封號,接替已消亡的卡文迪許家族席位。
塵埃落定。
三月七,這個從下層區礦渣堆裏爬上來的女人,搖身一變,成為了貝洛伯格元老院中擁有正式席位的貴族——三月七女男爵。
她踏入了貝洛伯格真正的權力核心。
新的舞台,更複雜的棋局。
三月七換上了符合貴族身份的華服,卻依舊延續著她冰冷精明的作風。
在上城區華麗而虛偽的沙龍、充滿火藥味的元老院議政廳裏,她再次施展出令人歎為觀止的斡旋、謀劃與合縱連橫的手段。
她敏銳地洞察各方利益訴求,精準地投下關鍵一票,或是在幕後推動一項項看似無關緊要、實則影響深遠的法案。
她的影響力與日俱增。
為了鞏固地位並獲取更核心的資源,她做出了一個更驚人的決定——與一位在軍政方根基深厚、性格強勢的大貴族,托尼·周公爵聯姻。
這場政治婚姻轟動一時。
托尼·周看中了三月七在下層區的掌控力和在元老院日漸增長的影響力,以及她那令人著迷的冰冷魅力。
三月七則看中了托尼手中掌握的城防軍力量和他在老牌貴族圈中的威望。
這場聯姻為三月七帶來了豐厚的政治嫁妝和更廣闊的活動空間。
她利用托尼的資源,進一步滲透、分化、拉攏軍方將領,並借助貴族身份,將觸角伸向了貝洛伯格的經濟命脈——能源和鑄幣。
權力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讓人沉醉。三月七在貴族圈中如魚得水,手腕愈發老辣圓融。
她不再是依附者,而是舉足輕重的棋手。
然而,命運似乎總在巔峰時刻投下陰影。
就在三月七的權勢如日中天之時,一個震驚整個貝洛伯格上流社會的噩耗傳來。
托尼·周公爵,被人發現死於公爵宅邸守衛森嚴的臥室之內!
現場沒有激烈搏鬥的痕跡。
這位以勇武著稱的公爵,安靜地躺在床上,麵容甚至稱得上安詳。
唯一的異常,是他寬闊的後背上,密密麻麻地插著十八把款式各異、顯然屬於不同主人的餐刀,刀刀致命!
銀鬃鐵衛最高指揮部在承受了巨大壓力後,經過一番“縝密”調查,發布了一份語焉不詳卻又“蓋棺定論”的報告。
「現場證據顯示,托尼·周公爵係自殺身亡。」
報告暗示公爵可能長期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原因不明),導致其行為失常,以這種極端方式結束生命。
至於那些來源不明的餐刀……報告巧妙地將其歸咎於公爵“精神失常”下的個人收集行為。
這份報告疑點重重,卻奇異地平息了大部分質疑的聲音。
某些知情者在元老院閉門會議後保持了沉默。
托尼家族內部也迅速分裂,在三月七以遺孀身份展現出的鐵腕和元老院部分勢力的支持下,遺產和權力的交接竟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平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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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上,三月七一身肅殺的黑裙,麵罩黑紗,哭得肝腸寸斷,幾度暈厥,將一個痛失摯愛、悲慟欲絕的未亡人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她哀婉的哭聲和孱弱的身姿,博得了不少貴婦的同情和部分貴族的歎息。
自那場葬禮之後,曾經偏愛豔麗色彩的三月七,仿佛將所有的色彩都隨托尼一同埋葬。
她的衣裙永遠隻有一種顏色——最深沉、最壓抑的黑。
濃重的黑色眼影和暗啞的黑唇膏,如同為她戴上了一副冰冷的麵具,掩蓋了所有情緒,隻餘下深不可測的威儀。
她的眼神也變得更加銳利、冰冷,仿佛能洞穿人心。
托尼之死,如同一塊巨大的試金石。
那些曾經輕視她、認為她不過是依靠男人上位的貴族們,在驚駭之餘,終於徹底收起了所有的小覷之心。
再也沒有人敢輕視這位手段狠辣、心機深沉、背景成謎的“黑寡婦”。
三月七的名字,在貝洛伯格的上層,成為了權勢與危險的代名詞。
時光荏苒,權力的遊戲永不停歇。
又到了一年一度貝洛伯格最重要的慶典——新任大守護者的繼任儀式。
克裏珀堡宏偉的穹頂下,燈火輝煌,冠蓋雲集。
貝洛伯格所有有頭有臉的貴族、官員、各界名流齊聚一堂。
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香水與權力交織的奢靡氣息。
年輕的布洛妮婭·蘭德,身著莊重的守護者禮服,站在高高的禮台上。
她努力挺直脊背,年輕的臉上帶著緊張,但更多的是初掌大權的激動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那雙蔚藍色的眼眸裏閃爍著希冀的光芒,如同未經打磨的寶石,璀璨而耀眼。
三月七坐在觀禮席最前排的位置,依舊是那身標誌性的、剪裁精良的純黑連衣裙,黑發一絲不苟地盤起,襯托著蒼白的麵容和濃重的黑色妝容,與周圍華服美飾、珠光寶氣的貴婦們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落在布洛妮婭身上,看著那充滿希望的眼神,神情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光芒……太像了。
像極了很久很久以前,某個站在礦區高台下,同樣相信著“改變”與“未來”的……自己。
典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輪到貴族代表向新任守護者致意並贈送象征性的賀禮環節。
當司儀唱到“三月七女男爵”時,全場目光瞬間聚焦。
隻見三月七緩緩起身,手中並未捧著常見的珠寶或藝術品,而是牽著一根精致的銀鏈。
鏈子的盡頭,赫然拴著一頭體型健碩、毛發灰白、眼神略顯茫然的冰原熊幼崽!
在眾人驚愕、不解、好奇的目光中,三月七牽著這頭冰原熊,在兩名護衛的隨行下,無視了禮儀程序,徑直穿過觀禮席的通道,走上了禮台,來到年輕的布洛妮婭麵前。
新任大守護者明顯愣住了,看著眼前這頭散發著野性氣息的猛獸和氣勢迫人的黑衣女貴族,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
“三……三月七女士?您這是?”
三月七將手中的銀鏈遞向布洛妮婭身邊的侍從官,動作隨意得像遞一根馬鞭。
她抬起眼,濃黑的眼睫下,目光幽深如同古井,聲音平靜無波,卻清晰地傳遍了落針可聞的大廳,
“孩子,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布洛妮婭又是一愣,看著那頭溫順的冰原熊,遲疑地回答,
“這……這不是冰原熊嗎?”
她的回答引起了台下輕微的附和聲。
“不!”三月七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神秘莫測、令人心底發寒的弧度,
“這是次元撲滿。”
布洛妮婭“???”
全場“???”
冰原熊?次元撲滿?
這位權勢滔天的女男爵,在開什麽玩笑?
還是……精神出了什麽問題?
短暫的死寂後,台下響起了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女男爵閣下,這……這應該是冰原熊吧?”一位與托尼家族交好的老貴族試探著開口,語氣帶著恭敬和不解。
“是啊,尊貴的女士,您是不是……認錯了?”另一位貴婦也小心翼翼地問。
“次元撲滿是傳說中的空間生物,怎麽會是這種野獸?”一位學者模樣的官員低聲嘀咕。
三月七對這些質疑充耳不聞。
她牽著冰原熊,緩緩轉過身,麵向下方濟濟一堂的貝洛伯格權力精英們。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冰冷、節奏分明的“哢噠、哢噠”聲,如同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她牽著那頭茫然的冰原熊,在寬闊的禮台上,在布洛妮婭困惑而緊張的目光注視下,如同巡視自己領地的女王,不疾不徐地走了一圈。
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台下每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那無形的壓力讓所有的議論聲都漸漸平息下去,大廳裏隻剩下她高跟鞋敲擊地麵的回響和冰原熊粗重的呼吸聲。
最終,她在禮台的正中心,布洛妮婭身側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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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鬆開了牽著冰原熊的銀鏈,纖細蒼白的手指指向腳邊的冰原熊,聲音不大,卻如同凜冬的寒風刮過整個克裏珀堡,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寒,
“諸位是認為我老眼昏花了嗎?”
“那麽,就請在場的諸位,現在,來幫我辨認一下吧。”
她微微歪頭,聲音陡然拔高,
“現在!”
“認為這是冰原熊的,請站到我的左邊。”
“認為這是次元撲滿的,就站到我的右邊。”
“我給大家三十秒的時間考慮。”
“請——”
“不、要、讓、我、失、望。”
話音落下的刹那,整個克裏珀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近乎荒誕卻又充滿致命威脅的權力脅迫驚呆了!
布洛妮婭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但僅僅一秒,那血色便褪得一幹二淨,隻剩下駭人的慘白!
她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蔚藍的眼眸死死盯著三月七的側影,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她明白了!這根本不是辨認動物!這是逼宮!是讓她這個新任大守護者在所有臣屬麵前,承認自己的“無知”和……傀儡地位!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如同鈍刀割肉。每一秒都無比漫長,令人窒息。
突然,一個身影動了!是斯卡利姆·周!這位元老院的重臣,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諂媚的笑容,快步走到了禮台的右邊,對著三月七的方向微微躬身。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嘩啦——!
緊接著,帕瓦羅迪·周、史蒂芬·周……一個個與三月七利益攸關的貴族、官員、將領……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爭先恐後地、沉默而迅速地湧向了禮台的右邊!
他們的臉上或是諂媚,或是恐懼,或是麻木,或是算計,唯獨沒有人再去看台上那頭真正的冰原熊,更沒有人去看臉色慘白如紙的布洛妮婭!
短短十幾秒鍾,整個克裏珀堡大廳出現了涇渭分明的景象!超過八成的人,包括那些平日裏道貌岸然的元老們、手握兵權的將軍們、富甲一方的商賈們,都齊刷刷地站在了禮台右邊,三月七的身後!如同眾星拱月!
而左邊,空空蕩蕩,隻有冰冷的空氣!
隻有寥寥幾個家族的代表,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憤怒和最後一絲身為貴族的驕傲。
他們既沒有走向左邊,也沒有走向右邊,而是對著禮台方向,對著三月七,也對著布洛妮婭,深深地、充滿屈辱地鞠了一躬,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在死寂中,步伐沉重地徑直離開了克裏珀堡!
三十秒到。
三月七的目光掃過右邊那黑壓壓一片、代表著貝洛伯格真正力量的人群,又瞥了一眼左邊空蕩蕩的地麵,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仿佛隻是完成了一場微不足道的點名。
她緩緩轉過身,再次麵向布洛妮婭。
年輕的大守護者身體微微搖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蔚藍的眼眸中充滿了淚水、屈辱和深深的無力感。
三月七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平靜無波的語調,
“大守護者大人,看來你年紀尚輕,閱曆尚淺,並不知曉這是什麽動物。”
她微微側身,示意了一下身後那沉默而龐大的人群
“現在,在諸位元老、大臣、將軍們的見證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了。”
她看著布洛妮婭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晰地宣布
“這,是次元撲滿。”
“您,知道了嗎?”
布洛妮婭死死地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她看著三月七身後那些沉默的、代表著貝洛伯格最高權力的麵孔,看著他們眼中或漠然、或催促、或幸災樂禍的神情,最後一絲抗爭的力氣也被抽幹了。
滾燙的淚水終於衝破眼眶,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低下頭,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嚨裏擠出破碎而顫抖的聲音,
“我……知道了……”
這帶著哭腔的回應,如同最後的喪鍾,徹底宣告了貝洛伯格守護者千年傳承的榮光在此刻名存實亡。
伴隨著這句話,這場本該屬於布洛妮婭的繼任典禮,徹底定下了它屈辱的基調。
雅利洛vi的暗麵女皇,在萬眾“擁戴”下,於克裏珀堡的輝煌燈火中,無聲加冕。
……
布洛妮婭本以為,這個以如此殘酷手段攫取權力的女人,接下來必將獨斷專行,橫征暴斂,讓整個貝洛伯格,尤其是底層百姓,陷入更深的水深火熱之中。
她甚至做好了被軟禁、被廢黜的心理準備。
然而,讓她和所有持觀望態度的人大跌眼鏡的是,在獲得了幾乎不受製約的絕對權力之後,三月七頒布的一係列政令,卻顯得……極其“溫和”,甚至可以說“親民”。
她廢除了大量繁複的苛捐雜稅,尤其是針對下層區和中小商戶的盤剝。
她頒布了極其嚴格的《勞動保障法》,核心條款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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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受雇者,每日法定工作時間不得超過八小時!每周必須保證至少兩天的休息日!
對於因家庭困難(需嚴格審核)自願延長工時的,每日不得超過十二小時,且每周必須保證至少一天的休息日!
違令的雇主將麵臨巨額罰款乃至產業查封!
這項法令在貴族和富商階層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認為這簡直荒謬絕倫!
在雅利洛這樣資源相對匱乏、需要大量人力維持生存的冰雪星球,八小時工作製?一周休兩天?這簡直是在削弱生產效率,斷絕他們的財路!
習慣了壓榨廉價勞動力的他們,根本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
他們通過各種渠道向元老院施壓,向三月七本人陳情、抗議甚至暗中威脅。
連布洛妮婭也覺得不合理。
在她接受的傳統教育和認知裏,在貝洛伯格這樣需要時刻警惕裂界、努力恢複生產的艱難環境下,民眾更應“共克時艱”,每天工作十二到十六個小時,才是“合理”且“必要”的。
然而,所有的抗議在三月七的絕對權威麵前都如同撞上冰山的浪花,瞬間粉碎。
元老院在三月七的意誌下保持了沉默。
她的命令被毫不留情地執行下去。
監察官手持新法令,頻繁巡視於工廠、礦區和商鋪。
起初,生產確實受到了一些影響,抱怨聲四起。
但很快,一種意想不到的變化開始悄然發生。
那些疲憊不堪的礦工、工人,因為有了充足的休息時間,精神麵貌明顯改善,工傷事故率顯著下降。
他們有了更多時間陪伴家人,照顧孩子,甚至學習一些簡單的技能。
雖然物資依舊不算充裕,但“按勞分配”加上工作時間的保障,讓最底層的民眾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不再是永無止境的壓榨和絕望。
下城區曾經死氣沉沉的街道,在休息日竟也出現了一絲難得的生氣。
布洛妮婭透過克裏珀堡的窗戶,看著廣場上那些帶著孩子散步、臉上雖然仍有風霜卻少了些麻木的平民,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
她無法理解,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為何在掌握最高權力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不符合她對“獨裁者”的認知。
貴族和富商們最終也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法令的嚴格執行雖然減少了單個人的工作時間,但因為工人狀態好轉、效率提升以及三月七默許的、在合法框架內“優化”生產流程,整體產出並未如預期般大幅下滑。
更重要的是,一個相對穩定、怨氣減少的下層區,減少了叛亂的風險,保障了他們更長遠、更“安全”的利益。
在絕對的權力麵前,他們選擇了妥協。
一種新的、脆弱的平衡在貝洛伯格建立起來。
表麵上看,三月七的統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秩序”和底層生活的“改善”。
時間就在這種詭異的平衡中快速流逝。
三月七的權勢也真正達到了頂峰。
她掌握著元老院,影響著軍隊,控製著經濟命脈,她的意誌就是貝洛伯格的法律。
她甚至擁有對境內任何生靈生殺予奪的最終裁決權。
絕對的權利如同最強烈的腐蝕劑,不可避免地開始侵蝕她的心智。
她習慣了俯瞰眾生,習慣了言出法隨。
任何忤逆和冒犯,在她眼中都變得不可容忍。
她做過最過分的事情,便是將一個在公開場合醉酒後對她出言不遜的平民,一個曾經的地火老成員,抱怨她忘記了“革命初心”,不經審判就直接下令送去最危險的裂界邊緣礦區“勞動改造”。
冷酷得令人心寒。
然而……有些人天性中的某些特質,如同深埋地底的種子,即使被汙泥覆蓋,也未曾完全死去。
被權力腐蝕的她,內心深處似乎保持著某種純淨。
除了維護自身無上權威所必需的冷酷,她並未沉溺於無意義的奢侈享樂,也並未為了個人好惡發動大規模的清洗。
她的“暴行”,似乎都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程序化的“效率”目的。
更多的時候,她隻是坐在權力的王座上,如同一個精密運轉的機器核心,維持著她所建立的這套“秩序”。
於是,在靈魂被染上更複雜、更深沉底色的同時。
欲望試煉第二境——權欲沉淪,通關。
代價,是靈魂被染上的、再也無法磨滅的、混合著冷酷、算計、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源自最初“想做點什麽”的執念的複雜底色。
……
純白。
沒有任何物質和色彩的純白空間。
每次通關,被封鎖的、屬於“玩家”三月七的記憶便會短暫地回歸。
她站在一片虛無之中,眼神從最初的茫然,迅速被巨大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自我厭惡所取代!
“欲望……試煉……”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前兩關的經曆,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衝垮了她記憶的堤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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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欲沉淪中那被強行灌輸的感官烙印,權欲沉淪中那冷酷算計、利用身體和感情、將他人當作棋子、甚至下令處決的冰冷決斷……所有的細節,所有的感受,無比清晰地在她意識中重現!
她終於明白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試煉,根本不是什麽摒棄欲望的修行!
它是要自己……吸納所有欲望!擁抱所有欲望!在欲望的泥潭中沉淪、掙紮、然後……以一種被徹底汙染的姿態,爬出來!
“我……我……” 三月七低頭看著自己虛幻的雙手,仿佛還能看到上麵沾染的血汙和無法洗去的粘膩。
前兩關裏那個放浪形骸、那個冷酷無情的“自己”,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和……惡心!
極致的惡心!
巨大的認知衝擊和自我否定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她最開始那點“髒了”的朦朧感覺,此刻化作了滔天的巨浪!那不是身體的汙穢,而是靈魂被徹底浸染、扭曲後的肮髒!
“我……髒了……”
“我真的……好髒……好髒啊……”
純白死寂的空間裏,驟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聲。
那哭聲在虛無中回蕩,沒有聽眾,隻有無盡的悔恨和靈魂被玷汙的劇痛。
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湧而出,卻無法洗刷掉意識深處那已經烙印下的、屬於色欲與權欲的複雜底色。
哭聲持續了不知多久,才漸漸化作壓抑的嗚咽,最終歸於死寂般的沉默。
三月七蜷縮在純白的地麵上,肩膀微微抽動,眼神空洞地望著無盡的白色,靈魂仿佛被抽空。
又是片刻的死寂。
純白的空間再次如同水波般劇烈地波動、扭曲起來。
周遭的場景再次重塑。
這一次,比視覺更先恢複的是嗅覺。
一股極其複雜、誘人至極到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香氣,如同無形的巨手,瞬間攫住了三月七!
剛出爐點心的甜蜜焦香、濃鬱肉湯的醇厚鮮美、陳年美酒的醉人芬芳、新鮮水果的清爽酸甜、烘焙咖啡的濃鬱苦澀、煎炸食物的油脂焦香、還有無數種難以名狀卻勾魂攝魄的奇異味道……
無數種能勾起人最原始、最深層食欲的香味交織、纏繞、碰撞在一起,形成一股無法抗拒的、如同實質般的洪流,蠻橫地衝擊著她的感官,瞬間喚醒了身體深處沉睡已久的、對“滿足”的極致渴望!
緊接著,便是聽覺。
“哎呀,這位客官,麵生得很呐?第一次來咱們「忘川」食府吧?”
一個帶著奇異腔調、熱情得過分的聲音響起。
“看您風塵仆仆,定是餓了吧?快請坐,快請坐!咱們這兒啊,保管讓您吃得滿意,念念不忘!”
再然後,才是視覺。
空間的扭曲停止。
三月七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燈火輝煌、古色古香到了極致,卻又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死寂、甚至帶著幾分詭異冥府氛圍的龐大場所。
雕梁畫棟,朱漆廊柱。
無數張鋪著雪白桌布、擺滿了令人眼花繚亂、色香俱全的珍饈美味的餐桌整齊排列,然而……整個大廳卻空無一人!隻有那些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食物,在冰冷的燈光下靜靜散發著誘惑,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三月七驚疑不定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端著一個極其精致的紅木托盤,無聲無息地穿過那些擺滿佳肴卻空無一人的餐桌,裙裾飄飛,轉眼間便來到了她的麵前。
是停雲!
眼前的停雲,穿著繡著繁複雲紋和彼岸花的墨綠色高開衩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曲線。
她臉上掛著溫婉親和、如同春風化雨般的笑容,眼角彎彎,如同月牙兒,紅唇輕啟,聲音甜糯動聽,
“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呢~”
停雲微微欠身,動作優雅流暢,將手中托盤裏一個蓋著鏨花小銀蓋的雪白骨瓷碟子,輕輕放在三月七身側一張空餐桌的中央。
她神秘地一笑,纖纖玉指揭開銀蓋——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匯聚了世間一切至鮮至美精華的異香轟然爆發!碟中盛著的,竟是一塊看似平平無奇、卻晶瑩剔透、仿佛內蘊星河的粉白色糕點!
“咱們「忘川」食府啊,別的沒有,就是這‘味道’“包您滿意!吃了還想吃,念念不忘,刻骨銘心呢!”
三月七下意識地順著停雲手指的方向,看向那碟中盛放的、看似平平無奇卻仿佛內蘊星河的粉白色糕點。
轟!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蠻荒的強烈渴望,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壩!
這渴望是如此純粹,如此霸道,瞬間淹沒了色欲沉淪的餘韻,壓倒了權欲掌控的冰冷,隻剩下一個最原始、最狂暴的念頭——
吃!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自己似乎隻是一個普通的仙舟雲騎,結束了一天的巡邏,像往常一樣想找個地方填飽肚子,不知怎地就拐進了這條陌生又透著陰冷的巷子,踏入了這家名為「忘川」的古怪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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